易长安打开了手里拿着的一个长方形盒子,从里面拿出了一柄东西,轻轻在鄢丽娘眼前晃了晃:“你的帮凶,就是这个!”
明亮的烛火下,忙碌了一天也没有心思补上残妆、脸上粉底已经脱落大半的鄢丽娘一脸惨白,直直盯着易长安手上的那柄铁如意,脱口惊呼:“不可能!你怎么可能找出这个!”
“你以为你扔掉了,我就找不到了吗?”易长安冷冷一笑,“二十二日那天深夜,你骗了清清回了安园,并给她下了药,药性发作后,你持着铁如意从她身后猛击她的后脑。
因为担心你力气不够,为了确保清清会死,你拿着铁如意猛敲了好几下;如果是男子,行凶时顶多只要击打三四下就行,而你却一连猛击了十余下。
这也是为什么验尸时发现清清后脑处有连续性击伤创口的原因。也是因为如此,你在心慌中并没有发现,清清发髻上戴的一支赤金攒珠满池娇后分心被那柄铁如意砸落了一粒金珠。”
易长安取出了先前在竹院找出的、用小盒子装的金珠,呈到顾维申面前:“这粒金珠就是从清清那支后分心上被砸落的,大人请看,金珠上不仅有被砸扁的痕迹,这黑渍就是人血沾了地上的灰尘凝固而成。
对比清清后脑上的创缘,可以证明凶器就是铁如意;而且在竹院的那间小花轩的木质地板上,还有一片痕迹,那是清清被鄢丽娘砸倒在地后,鄢丽娘连续猛击时不慎刮到花轩地板上的一处擦痕。
不过鄢丽娘将那张小圆桌移了过去,用桌脚暂时挡住了那处刮痕,等到日后有人看到,也只会当是因为移动桌子而形成的刮擦。
稍候大人可以移步过去,下官可以当着大人的面挥打这柄铁如意,看看在木地板上留下的刮痕是否与六天前的刮痕相似。”
见顾维申连连颔首,易长安才继续说了下去:“因此下官推断,竹院的那间小花轩,就是第一凶杀现场,因为那里离栽种蔷薇的院墙最近,鄢丽娘完全可以自己一个人行事,因为中药后清清无法反抗,鄢丽娘行凶后直接将清清拖到墙脚处掘开松土掩埋即可……”
易长安一句句说得宛如当时也在场亲眼目睹一样,鄢丽娘软软跌坐在地上,紧紧咬着唇不再出一语。
易长安不由暗自松了一口气,或许她该感谢古代这时空女子接触的事物到底不算太多?其实她刚才说的都是自己通过外围证据进行犯罪侧写,外加心理分析推论出来的,如果是在她那个时空,没有确切的证据,谁会认罪?
不像现在,鄢丽娘被她这一通有条有理地一说,自己气势就先软了下去,眼瞅着也是一副认罪的架势了。
郁枫在一边刷刷写好了笔录,自己先整体看了一遍,眉头皱了皱:“易大人,只是此处还有一个疑问,既然从头到尾只有鄢丽娘一人行凶,那奸尸一举……”
郁枫也是一把年纪的人了,不会这么图样图森破吧!易长安手腕一翻,竖起了自己手中的铁如意:“鄢丽娘是用铁如意捅的。”
这话一出,不仅郁枫,就是上座的顾维申都是悚然一惊,屏风后更隐约传出了粗急的呼吸声。
易长安轻轻摇了摇头,将手中的铁如意搁到了茶几上:“当时鄢丽娘用铁如意猛击清清致死后,或许是为了混淆视听,或许是为了泄愤,又用铁如意捅进了清清的下处。
所以之前我验尸的时候才会在那处发现了一根极长的毛发,实际上那根毛发就是铁如意击打清清后脑后,因为皮肉破裂以及血液黏稠粘上去的;最后由于鄢丽娘的疯狂举动留在了那里。
那根毛发我取出来后就小心放在了证物盒里,只要拿出来与清清头上的毛发一对比就可以知——”
屏风轰然倒下,一声巨响将失神的鄢丽娘震得惊叫了一声,而等她看清屏风后站的那人时,那声惊叫竟生生卡在了嗓子里。
“鄢、丽、娘!”陶秀明一字一字地念着鄢丽娘的名字,两眼一片猩红,“清清跟你有什么仇什么怨,你竟然要这样、要这样——”
乍然看到陶秀明出现时忍不住浑身发抖的鄢丽娘,在陶秀明嘶喊出那句话后,竟然一下子不再发抖了,直直仰着头看向陶秀明,目光中露出了一抹疯狂:“因为她竟然妄想当你的妻子!”
陶秀明陡然一震,鄢丽娘的眼中却是一点点涌出了泪水,将面前那人清隽的容颜模糊起来:“清清只是一名清倌儿,一名下九流的歌伎,她凭什么竟然想当你的妻子!
她有什么?!论容貌,我跟她不相上下,论本事,她只会弹琴唱曲,可我呢?我能帮你打理好整个安园,不管是迎来送往,还是种种细务管理,只要我经心,就不要陶爷再操半分心!
即使如此,我也知道我配不上你。我没有那么多奢想,我只想着能给陶爷当一名妾室就好,可是凭什么……凭什么清清不仅能给你当妻子,还让你为她许了不纳妾的誓言?”
顾维申有些震惊地看着自己的妻弟,本能地想申斥他几句,转眼想到清清已经死了,又把话压了回去。
仿佛没有看到陶秀明那满眼痛恨的目光,鄢丽娘兀自激动地说了下去:“清清不过是仗着一时抓住了你的心而已!她可曾为你想过半分?
如果你真娶了她这么一名歌伎出身的妻子,陶家那边会不会把你除族?世人又会怎么笑你?难不成你以后跟朋友小酌的时候,还让她出来唱上一曲——”
“够了!”陶秀明大吼了一声打断了鄢丽娘的话,“我喜欢清清,就是喜欢上了这么一个人!她曾是歌伎又如何?你凭什么来破坏我们?
你为什么要杀了她?那是一条活生生的命啊,她以前还恭敬地叫着你丽娘姐姐!可你不仅杀了她,你还用那种方式污辱她!
鄢丽娘,早知道你是心思这么歹毒的人,当初我为什么要把你请进安园?我真是瞎了眼,瞎了眼……”
陶秀明喉咙哽得发紧,实在说不下去了,终于忍不住拿袖子紧紧掩住了脸。
听着袖子后传出的闷闷的、却有撕心裂肺的哭嚎,鄢丽娘眼中那抹疯狂的光亮陡然熄灭,两行眼泪潸然从面颊滑落:“因为……我喜欢你,我也喜欢你啊陶爷,从我见你的第一面起,我就喜欢上了你,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她只是这么明理地想给他当一个妾都不行呢?为什么当年那个在她手下慢慢长起来的小丫头片子却能偷了他的心走,竟然要被他娶为妻呢…… 大燕女提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