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姝儿……姝儿……”
走进内殿,只听到温灼言醉醺醺的声音,好像包着羽毛的小爪子,低沉又有点儿可怜。
她躲在柱子后面。
只见温灼言灌了一壶酒,胡乱坐在地上,没有束发,青丝散落一地,醉醺醺的模样也不影响他眉间的倜傥。
“我好喜欢姝儿……可是、可是为什么晏元帅要杀父皇……”
“父皇前日才赏了我一把好弓,叫我好好练习,等入秋了就带我出宫打猎,打狐狸和鹿出来做冬衣……”
他那双干净的眼睛终于浑浊不堪,满眼的泪水,酒水和泪珠子一起往下灌。
“姝儿会骑马,姑娘家会骑马真是闻所未闻的……葡萄要怎么才能酿酒,哪种马儿脚力最好,北疆的天为什么是紫色,都是她告诉我的……”他长嘘一口气喝完了那壶酒,又摸着酒盅不要命似的灌。
“我原先什么都不知道……北疆连女孩儿都能骑马打仗,也能玩小弹弓,比我玩得都好……”
怎么会有那样的姑娘呢?骑马比他快,弹弓比他玩得好,还会掏鸟蛋挑蜂巢。
晏姝拄着长剑方不至于倒下,眼泪却已无法控制的往下掉,她无数次告诉自己,一剑了结温灼言,要杀了温灼言。
可,动不了手,连挪动一步都觉得痛彻心扉,那样颓废的 温灼言坐在地上,她连看上一眼都会觉得心疼。
一字一句刻进她心里,锉刀生生割下血肉,那些一起度过的很多年,都浮现在眼前。
她不委屈,晏家也不委屈,委屈的是一腔热血被辜负,滚烫的梦想被死亡熬成了无生趣的洗锅水。
扑通一声,她回眸正看到温灼言双膝磕地。
“姝儿没有错,晏元帅也没有错,是我错了,我该怎么办……”
“现在才发现自己做错了,我要怎么办啊……”
他怎么收场?怎么向自己解释?怎么向晏姝解释?
说,他其实被逼无奈,他从小失去父亲,他也是受害者?
说,他其实很害怕做错,每走一步都是精心算计,最后却满盘皆输把自己算计进去了?
说,他很喜欢晏姝,但他不能喜欢,不敢喜欢,自卑和压力到了极点就会变成盲目的仇恨?
“我演一个儒雅温和的皇子,给姝儿一场黄粱梦,可是我的姑娘知不知道,不是演的呀,怎么能演那么像?”
怎能演得那么像?因为从未演过,他就是喜欢晏姝,就是想那么对晏姝。
冷兵器接触地面,划出一道深深的痕迹,晏姝拖着剑离开寝殿。
她要回家了,回那个姑娘们会骑马,能玩弹弓,有淡紫色夜空的北疆。
晏姝走后,在她后脚离开的,还有晏染,她默默听完温灼言的心里话,面色不改。
但心里好痛。
这个男人,从来没有爱过她,之所以封她为妃,不过是要气晏姝,要骗他自己。
宫门口的侍卫被晏染安排过,换了自己的人,看着晏姝出宫,连拦都没有拦,晏姝万念俱灰,只顾着往前走,旁的事都与她无关了。
……
“陛下喝多了,寝下吧。”偌大的寝殿里,晏染扶着温灼言高大的身躯,将人扶到床上,褪去衣裳鞋袜。
“我要姝儿,我要姝儿!”他心肝具裂的喊着,声音里全是沙哑低沉。
“陛下,臣妾在,臣妾哪也不去,就陪着陛下。”她眼底有不甘,微微泛红。
温灼言喝醉了总像个孩子,有孩子般的迷糊脾性,也有孩子般带着残忍的天真,他永远学不会避讳,永远不会委婉,他就那么在晏染怀里喊着“姝儿”。
每个夜晚,他都这样将一把利刃戳进晏染肚皮里,在里面搅拌捣鼓,最后血淋淋的猛扯出来,丝毫不在乎自己都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温若故人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