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粉知己

　　于凤至与张学良结婚后，情浓意真，小两口甚是恩爱。于凤至通情达礼，深明大义，虽贵为少妇人，但从不摆架子，对上孝敬公公、公婆（张作霖有五个姨太），对下善待亲兵仆从，因而深得张家上上下下所有人的喜爱。

　　就在于凤至自认为与张学良情投意合之时，一位不速之客悄无声息地闯入了他们的婚姻生活。

　　她叫赵一荻，刚刚过完15岁生日，还在读中学，就年龄而言比张学良整整小11岁，从某种意义上说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少女。

　　赵一荻是北洋军阀直系政府铁路局长赵庆华的最小一个千金。赵庆华共有四个千金，赵一荻排行老四，人们便称她为赵四。据说她出生时其父见一轮红日冉冉而起，一时间，霞光万道，绚丽宜人，便为她起名绮霞。绮霞长至十五岁时，已出落为亭亭玉立、妩媚动人的怀春少女，虽仍在中学念书，但因所受教育为中西混合式，故而琴棋书画、桥牌、网球、华尔兹等无所不会，对新派诗文也颇欣赏，加之她天生爱动，富有交际能力，故而有舞会必到，重要的交际埸所也少不了她。所到之处，必能引起大家公子们的注目，有人称其为天津名媛。

　　1927年春天的一天，天津市大华饭店前面的网球埸上，赵绮霞躺在一张软椅上正自看书，忽见球埸上人声鼎沸，几辆轿车嘎然而止，一位英俊洒脱的年轻军官在众人的陪同下兴致勃勃地步入球埸，不一会儿就挥拍上埸搏杀，姿态优美，球技娴熟。许多人站在一旁喝采，更有不少人窃窃耳语。赵绮霞被这位年轻的军官深深地吸引住了，情不自禁地走过去，默默地站在旁边看他打球的英姿。

　　赵绮霞的哥哥赵道生是大华饭店的总经理。当天晚上，当赵绮霞和两个姐姐说说笑笑着步入舞厅，忽见哥哥正在和白天见到的那个军官说话。赵道生见三个妹妹三个过来，便向年轻军官介绍说：“张将军，这三位是我的胞妹。妹妹们，你们认识一下，这位就是我常常跟你们提起过的张学良少帅！”

　　原来他就是大名鼎鼎的张学良！赵绮霞一下子怔住了，痴呆呆地望着面前这个英机勃勃的年轻军官。张学良见她发呆了，便也微笑着回望她，见她不施粉黛，淡装素裹，气质优雅，浑身无处不散发出一种浑然天生的自然之美。

　　大家纷纷携手进入舞池。然而，一向积极下池的赵绮霞此时此刻两脚却象钉上钉一样牢牢地扎在张学良旁边。此时，她只有一个愿望：一定要与这位少帅共舞！

　　少帅正要入池，外面突然响起一声枪响，不一会儿枪声大作。舞厅里一下子就如炸了窝，刚刚还搂抱在一起的男男女女此时个个象失魂落魄一样尖叫着抱头鼠窜。张学良立即从腰间拔出手枪，高喊道：“大家不要乱，安静，请安静。我的卫队在外面，他们会保护你们的！”

　　然而根本就没有人听他的。大家仍尖声叫着东钻西躲。张学良环视四周，竟发现一位小姐正在昏暗的灯光下微笑着望着他，神态安祥自若，好象外面的枪声与周围的喧闹是另一个世界上的事似的。张学良惊呆了。他没有想到天下竟还有这样的奇女子，于是好奇而本能地向她走去。他要保护她，不顾一切地保护她！

　　不一会儿，枪声停止，卫队队长进来报告说，外面的骚乱是哨兵的枪不慎走火，众卫兵不知就里，纷纷开枪，从而引发一埸虚惊。

　　音乐重又响起。但人们都还没有从刚刚的虚惊中回过神来，谁也没有上埸。张学良微笑着望着面前的这位奇女子，缓缓地伸出手去。赵绮霞激动地迎上来，把手搭在他高大的肩上，两个人双双步入舞池。

　　“为什么刚刚你一点也不惊慌呢？”张学良突然停下舞步问道。

　　“为什么要慌呢？不是有你的卫队么？”赵绮霞天真地仰脸望着他反问。

　　此后的日子里，张学良一有空闲就和赵绮霞散步、聊天、打球、下棋，或者谈论新诗。有时候，他还带她到海边游泳，两个人泡在波浪起伏的海水里，两颗心也象眼前那些不停息地激来荡去的波涛一样。

　　不久之后，张学良因军务在身，不得不与他心爱的女知己分手，继续在战火硝烟里冲杀。张作霖死后，张学良主政东北，政务特别繁忙，有时甚至忙得连思念绮霞的时间都没有。处理完杨、常事件，张学良思前想后，觉得他的生活中再不能没有绮霞。于是，他经过深思熟虑，毅然决然地给远在天津的赵绮霞打电话。

　　“绮霞，我是张学良，正在奉天。想你，真的，特别想你，我决定好了，在奉天给你买幢房子，然后送你上大学。我不求别的，只求你在我身边！”张学良激动地说。

　　“好的，好的，哦，不，我要好好想想。你别挂电话，不，挂吧，我给你打。我一定给你打，你在家等，明天这个时间，好吗？我也想你！真的想你！”赵绮霞放下电话，捂着仍在咚咚直跳的胸口，激动的泪水顺着脸颊往下直淌。

　　这个让她朝思夜想的男人，这个武断的男人，这么久音讯全无，好不容易有了，却是要她放弃学业、放弃家庭去奉天，去与他一起生活！父亲能答应吗？赵庆华一直为直系做事，视奉系为仇敌。若他知道自己最最疼爱的小女儿去事仇敌，去和张学良生活在一起，岂不把肺气炸。再说，父亲已经为他安排好了终身大事，只等她从嘴里说出“同意”二字，而这两个字她必须得说，因为她不能违抗父命！

　　赵绮霞整个晚上都在床上辗转反侧，小脑筋不住劲地转。是听从父命，还是追求幸福？十七岁的她只能择其一而从之，没有第三条路可走！终于，她决定了。第二天，她激动地打电话给张学良，要他暗中派人来接她。她要去奉天，去和她日思夜想的人厮守在一起，从永远到永远！

　　几天之后，在奉天北陵的一个别墅里，这一对有情人终于忘我地搂抱在一起。一阵缠绵之后，张学良愧疚地望着她说：“我已经有妻子儿女了，真对不住你！但你放心，你将永远是我的最爱，你可以做我的秘书，一步也不离开我！”

　　“学良，”赵绮霞坚定地说，“既然是命运把你带给了我，一生一世我都将是你的人！我爱的不是名分，也不是地位。我只求你象我爱你一样地爱我！”

　　这边张学良与赵绮霞在海誓山盟，那边赵庆华气得把天都要吵塌下来了。天津所有的小报都刊载了赵四小姐私奔的事，赵庆华老脸没地方放，便在报上登声明与女儿断绝关系，并从此辞官归隐，不问人间时事。

　　赵绮霞在奉天大学毕业后，即在张学良身边工作。她字迹娟秀，英语流利，密码精熟，加之温文尔雅，年轻貌美，天生是个做秘书的，张学良就安排她做自己的贴身秘书。自此，她成了张学良事业与私生活方面最为有力的帮手，甚得张学良的欢爱。张学良有时和她用英语交谈，并亲热地称呼她为 Edith，于是人们便叫绮霞为“一荻”。没过多久，绮霞自己也认了这个名字，干脆改名为赵一荻。

　　赵一荻怀孕后张学良决定把他们的关系告诉于凤至。其实这件事于凤至早就知道了。男人有外遇，最敏感的莫过于他的女人。于凤至思想里做了无数次的斗争，最终还是决定接受现实。男人有三妻四妾的事比比皆是，她又有什么理由阻止张学良有个外遇呢？于凤至是个心地善良的妻子。她想，只要这个女人能给学良快乐，自己就要承认她，接纳她，同心协力地伺候她们共同的丈夫。

　　“学良，把她接过来吧，我们夫妻之间还有什么要躲躲藏藏的呢？我正好还缺个说话的人呢，她来了，我们的家庭会更和睦一些。”于凤至向丈夫建议道。

　　“大姐，学良此生此世都感激你！”张学良一听，激动地给老婆行一军礼道。他一向叫于凤至为大姐，一方面是因为她长他三岁，另一方面是因为她无论什么都要为他操心，终日象个大姐姐一样关心他，爱护他，没有什么能比“大姐”这个词更能贴切地表达他对她的感激之情。

　　赵一荻搬过来后，于凤至主内，赵一荻主外，二女事夫，其乐融融，关系异常和睦。不过，对外赵一荻仍是张学良的秘书，协助他处理日常事务，并在关键时刻为他出主意、想办法，分忧解难，成为他事业上不可多得的好帮手。就名份而言，赵一荻从没有与于凤至争短论长过。 风流少帅张学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