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延认罪了，但他也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当然也为这个案子彻底地画上了一个句号。

　　门开了，周部长、于波和王汉林三个人走了进来，苏楠对他们道：“他服毒自杀了，他用枪指着我，我没办法阻止他。”

　　“这样也好。”周部长点点头，他看看苏楠，又看看于波，再看看王汉林，三个人脸上都没有一丝喜悦，反而还都轻轻地叹了一声，他们并不是可惜向延死了，而是可惜他这个人，他不同于其他特务，他原本也有着共产主义信仰，也曾为革命奉献了青春，但他却没有勇气向组织坦白自己的污点，从而情非所愿地将信仰背叛了。

　　于波：“我去找人来处理一下。”

　　周部长：“你安排处理容易引起敏感和议论，还是我来安排吧。这件事暂时先不要公开，所有事情都先隐性操作，你向华东局社会部汇报，我向军管会首长汇报，这件事上级会有指示的。另外，他的工作暂时由你先挑起来，反正也很快就要成立南京市公安局了，到时候再重新分工。”

　　于波笑道：“你是想把我留在这里了？我可是为他才来南京的。”

　　周部长：“这里需要你。”

　　于波点头，“好吧，我个人没有意见，不过最终还得看上级如何安排。”

　　周部长：“你们几个先到外边去走走吧，有什么事儿去办什么事儿，一个小时以后我再叫人来处理他。”

　　四个人刚走出向延办公室，便看见机要干事匆匆地走过来，走到于波面前从文件夹里取出一张纸递过来，道：“于处长，中央社会部电报。”于波接过电报看了一下然后递给周部长，周部长看过又递给苏楠，苏楠接过来观看，上面只有一句话：‘尽快差专人将林夕和所有相关材料护送来北平。’

　　苏楠的心不禁一沉，她能感觉出来，中央社会部对林夕的事情非常重视，便问于波：“你打算什么时候送他走？”

　　于波：“既然中央说尽快，那就明天吧，明天一早我送他过江去浦口火车站乘火车去北平。”

　　苏楠：“这不是正中了敌人的诡计吗？刚才向延已经说的明明白白了，敌人就是想让林新生离开南京，因为新生是杨森一伙特务的最大威胁。”

　　于波：“可这是中央社会部的指示，你认为我可以不执行吗？”

　　苏楠无奈，又问：“那文华呢？”

　　于波反问一句：“你说呢？”

　　苏楠不禁轻轻地唉了一声，面露难色。

　　于波：“苏楠，这还有什么可为难的吗？不管于公于私，我认为你都应该把她抓起来，既然她是假自首，那她现在就还是一个特务，而且还是一个更危险的特务，她和林夕已经没有关系了，你也不要再把她和林夕扯上关系了。”

　　苏楠点头，“你说的对，她现在就是一个特务，我应该把她抓起来，那是不是安排她和新生再见次面？”

　　于波：“你认为那样合适吗？”

　　苏楠：“他们毕竟夫妻一场，就算是生离死别，也应该让他们再见一次，我想新生也会有这个想法。”

　　于波无奈，只好点头，“那好吧，刚才我已经答应过你，那现在我也不改口，就让他们再见一面吧。”

　　众人乘车来到徐家大院，下车后，苏楠对李云飞道：“你现在先把张月送回马台街交给宁静，然后再去人民旅社把文华接到这里来，于处长已经答应让她见新生了，记住，什么都不要跟她说。”

　　于波带苏楠和王汉林来到楼上，先让警卫班长将林夕的房间门打开，然后对他道：“给林新生同志换一个条件好一点的房间，门就不用锁了，今天他可以在这里自由活动，只要不出这个院子就行。”

　　林夕走过来笑道：“谢谢于处长。”

　　于波：“不用谢了，你在这里也只有一天了。”

　　林夕：“什么意思？”

　　于波：“明天一早我派人送你去北平。”

　　林夕落寞地点下头，扭头看看苏楠，苏楠也是一脸无奈，林夕挤出一丝笑意，道：“挺好，我终于可以去中央了。”

　　于波：“走吧，我们到会客室去聊会儿。”

　　四个人来到会客室，落座之后，林夕先问苏楠：“工作有进展吗？”

　　苏楠：“我们刚刚了结了一个案子。”

　　林夕：“什么案子？”

　　苏楠：“金龙背后的那个第七人找到了，他就是向延，不过他已经畏罪自杀了。”

　　林夕点点头，“原来是他！”

　　苏楠：“另外还有一件事，叶思文就是陈士龙的女儿陈雅琪，怪不得刚一见面的时候我就觉得她眼熟，不过她昨天晚上也被敌人给灭口了，在报社门前。”

　　林夕：“没想到我们苦寻无果的这两个人竟然都自己送上门来了。”

　　王汉林：“虽然我对你有意见，但我不得不佩服你，这次你又说对了，今天上午张月再次向我们自首了，她承认，上次她是假自首，她之前跟我们说的那些话全都是杨森教她的，包括她和文华的那个联络方式，也包括毒气弹的事情，原来那些毒气弹还真是毛人凤送给文华当嫁妆的。”

　　林夕又点点头，“还真是这么回事儿。”

　　苏楠：“文华是假自首，我们准备把她抓起来，我已经让李云飞去接她过来了，先让你们见一面，然后就抓她。”

　　林夕不禁皱起眉头，他的心非常难受，他不敢想象文华以后将会怎样。他看着苏楠，苏楠却将他的目光领向了于波，林夕迟疑了一下，向于波道：“于处长，能不能再给文华一次机会？”

　　于波：“机会是要靠她自己把握的，不是我们给的，张月就把握住了最后的机会，而她没有，也不再有。”

　　林夕：“她是我妻子，我希望......。”林夕不知道后边的话该怎么说，所以也只好说一半。

　　于波：“她是以欺骗的方式回到你身边的，你可以不用承认她是你妻子。”

　　林夕：“可是从形式上说，她并没有欺骗我，当初我们只是想从她手里要出毒气弹而已，而她也的确交出来了，这就是我和她又在一起的原因。我，包括组织，也包括你们所有人，都已经承认了我和她的夫妻关系，那现在她就是我妻子。”

　　于波：“林夕，你这是在为她狡辩。”

　　王汉林：“那些毒气弹本来就是毛人凤送给她当嫁妆的，她本来就是要交出来的。”

　　林夕向王汉林反驳道：“那依你的意思，她不交出毒气弹才算是真自首吗？”

　　苏楠忙道：“新生，别说胡话！”

　　林夕：“真自首也好，假自首也罢，其实对她来说并没有什么区别，因为她只有一个愿望，那就是想和我在一起，而我是她的丈夫，我有责任满足她这个愿望。她跟我说，她愿意跟我离开这里，走的越远越好，不论多偏多僻多苦多累，她都毫无怨言，只要能跟我在一起她就知足了，我们从此只过自己的日子，踏踏实实地做个普通人。她已经不是特务了，也不会再当特务了，如果你们认为她向你们隐瞒了什么，有什么事情没有交待，自首缺少诚意，那我愿意陪她一道接受处罚，妻子有错，丈夫有义务和她一起承担责任。所以，我也恳请组织，只要能让我们在一起，怎么都行，如果你们非要把她抓起来，那就把我也一起抓起来好了。”

　　于波厉声道：“林夕，你这是什么态度？！别忘了，你现在还在接受审查！”

　　林夕：“您是想说，我现在都自身难保是吗？对！所以现在对我来说，也是虱子多了不怕咬。”

　　王汉林也道：“林夕呀，你连文华那种话也能相信？毛人凤能用毒气弹给她当嫁妆，你认为会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吗？另外我再问你，毛人凤让她回到你身边的目的又是什么？难道就是为了让你们团聚吗？”

　　林夕：“那你们认为，她在我们的眼皮底下还能做出什么事情来吗？我们又会给她那样的机会吗？毛人凤让她回到我身边的目的也许只有我自己才能体会到。我跟苏书记讲过，我愿意陪她一起去最偏远的农场、矿山去接受改造。”

　　苏楠点头，“新生的确是这么跟我说过。”

　　于波看看苏楠，又看看王汉林，不禁也露出一脸无奈，语气稍稍缓和一些，道：“林夕呀，这两天我净研究你了，我知道，你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但现在不是感情用事，也是意气用事的时候。文华是假自首、假投诚，那么从性质上说，她现在就是一个特务，而且还是一个非常危险的特务，你现在已经参加革命了，应该有这份觉悟，你应该跟她彻底决裂，划清界线。另外，据我所知，在北平还有一位叫林娜的同志在等你。”

　　提到林娜，林夕的心不禁又痛了一下。沉默半晌，才又道：“今天晚上能让我和文在一起吗？明天你们再抓她。”

　　于波不禁发火：“我刚才的话都白说了？！”

　　苏楠也忙道：“新生，别幼稚了。”

　　林夕：“不，我是从工作角度考虑，我怀疑另一半毒气弹也在她手里，我想劝她交出来。”

　　苏楠：“你认为另一半毒气弹也在她手里？”

　　林夕点头，“其实这两天我一直在想有关毒气弹的事情，现在张月自首了，已经证实了我的部分猜测，那些毒气弹的确是敌人故意送给我们的。以前，我们只是从自己的角度出发，去把敌人想象得丧心病狂，认为他们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都能做得出来，但如果我们站在敌人的角度去想问题，引爆那些毒气弹又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呢？那些毒气弹都是国际法公约所明文禁止使用的，就连在战场上使用都会受到国际社会的谴责，更何况是用来伤害南京城的老百姓呢？如果他们引爆了，那必然会受到国际社会更强烈的谴责，而蒋介石目前正在寻求外国势力的武力干预，所以在这个时候他是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的，而且以后他也不大可能会那么做，其实蒋介石这个人还是挺注重形象的，虽然他败了，但还不至于象某些人那样丧心病狂。”

　　苏楠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寻思了一会儿，道：“这个理由的确说得通，如果那些毒气弹不想引爆了，那毛人凤用来给文华做嫁妆也就不奇怪了，那你为什么会认为另一半毒气弹也在文华手里呢？”

　　林夕：“因为她杀了郭青云，既然敌人都已经不想引爆那些毒气弹了，那为什么还要杀郭青云呢？毛人凤不会下这个命令，杨森也不会下这个命令，洪英就更不可能会让文华那么做了，那么杀害郭青云就应该是文华自己的主意。虽然我还是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杀郭青云，但在这件事情上她肯定对我们有所隐瞒，所以我有一种预感，另一半毒气弹很可能也在她手里。”

　　王汉林：“交一半留一半，先看看我们会如何待她，很有这种可能。”

　　苏楠将目光转向于波，于波却道：“等把她抓起来以后直接审吧。”

　　林夕：“那样的话，很可能问不出来，我了解她。”

　　于波笑了，“林夕呀，你的心思我懂，但我不想再给她任何机会，这也是为你好。虽然中央调你去北平，但我相信中央会查明真相的，如果那些事情真不是你干的，中央一定会还你一个清白，那么将来还会有更多更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去做，说实话，在我眼里，你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林夕：“好吧，那我再提一个建议，可以先让张月去套文华的话，张月各方面素质都远胜文华，她有能力摸到文华的内心。”

　　苏楠又看看于波，于波点头，“我认为这个可行，反正我们抓她也不差这一天半天。”

　　林夕：“那今天就先让张月去摸底，不管结果如何，明天都要把文华抓起来，而且是必须要抓起来。”

　　于波看看苏楠，又看看王汉林，三个人都忍不住笑了。其实他们并不了解林夕的内心，林夕在说这话的时候，心仍然是很痛的，但他却不得不这么说，因为他有一句话没有说出口，那就是他怀疑文华有私自引爆毒气弹的动机。文华那天的‘戏’演的实在太好了，而在林夕的印象中，文华绝不是一个好演员，所以他感觉文华那天并不是在演戏。 毛人凤身边的红色间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