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牾驷说:“你也别伤心了,姑娘长大了,就当她远嫁了。就像当年我一样,出门读书没几天,就被抓了壮丁送到了战场上,二十多年后才又回了一次家乡。相信她,只要她能好好地活着,就总有一天会回来的。”
还能怎么想,方红霞点了点头,不管她真是去当了姑子也好,还是跟着某人远走他乡了也好,都是她自己做出的选择,又怎么拦得住呢?
不管怎么说,日子总还得好好地过。不管是牛牾驷他们一家,还是庄凌风与顾双双,抑或是翁山光他们一家人,还有更多的与他们一起生活在这个山里的人,不管是刮风下雨还是打霜下雪,大家都得想法把自己的日子过好。
牛大国渐渐地在牛牾驷与庄凌风等人的开导下,也开心了起来了,和他的那几个朋友积极地进行着各项劳动,身子越长越结实,人也帅气了不少。
但是因为牛大国心里始终有着一个翁大妹的影子,所以几年来,不管别人给他介绍什么样的姑娘,他都是不自觉地进行着对比。
在那样的一个物质生活条件下,人们能够完全填饱肚子就已经不错了,谁还敢有多少过分的追求呢?
想来想去,牛大国看着周围的人,包括自己的那两个兄弟,日子过得那样艰难,他渐渐地后怕起来,如果连自己都照顾不好的话,又如何能照顾好自己的妻儿呢?特别是看到他最好的朋友马三娃儿一家三口生活得那么不容易时,他又实在是有些怕结婚了。
前些天,牛大国听另外一个朋友说,马三娃儿的老婆要生了,他们几个朋友就商量往树林子里去弄点野味儿,以便送给去他老婆补补身子。
可是当他们好不容易抓到了一点瘦骨嶙峋的野味儿送到马三娃儿家里,却听三娃儿说,他老婆差点难产而死,好不容易把大人救活了,孩子却一落地就连哭都没有来得及哭一声。
众在长叹一声。这年头活着也确实也不太容易。
牛大国回到家里,把自己闷在屋里两天后才心情好了一点。
牛建国虽然还是天天跟着父亲到学校去读书,但是因为缺衣少吃,人长得特别瘦弱。成天都饿着肚子,哪里还能把心思完全放在学习上?
夏天里,牛建国就从来没有穿过鞋子,就算是大冬天,脚上穿得的也顶多就是牛大国打的并不美观的草鞋。
庄凌风看到侄子可怜,想方设法帮他打一双结实暖和一点的草鞋,可是成天跟在大国后边找吃的牛建国却总是顾得了嘴就顾不了腿,一双看是漂亮结实的草鞋也穿不了几天,就破得跟没穿一样了。
牛爱和出嫁了,家里也没什么东西给她,她就跟着那个喜欢他的男人走了。
牛牾驷从学校一回到家,牛爱萍就围着他的屁股转,嗷嗷地哭着。
“你娘呢,怎么不在家?”他爱怜地一把抱起女儿。
女儿往庄凌风那边一指说:“娘到小叔家去了。爸,我饿。”
“我这就给你煮吃的,你先等着啊。”牛牾驷赶紧往锅里加了一大瓢水,又往米缸里抓了一把米。
正在这时,牛建国跑了回来,手里拿着一大把槐花,一进来就叫:“妹,快来吃,我和大哥在那边山里好高的树上摘的呢,好香了。”
接过二哥给的槐花,牛爱萍就往嘴里塞。这时,牛大国一瘸一拐地回来了。
牛牾驷一见忙叫牛建国到灶下烧火,他走到大国跟前:“你脚咋啦?”
“回来的路上,踩在什么东西上了,刺到肉里去了。”牛大国坐在凳子上,脚还在流血,他把脚扳到大腿上,脚板下乌漆漆的黑成一片。
牛牾驷赶紧用木脚盆端来水,让他洗干净,这才看清楚他脚底下一个筷子尖大小的洞:“肯定是踩在树枝上了,不然怎么会扎这么大一个洞。你等会儿,我去找点草药。”
牛牾驷匆匆地走出院子,在草丛里扯了一把止血的草药,回来就用刀背捣碎了敷在大国的伤口上。接着又找来一只草鞋让他穿上。
刚弄好这一切,牛牾驷正要回厨房看牛建国煮饭的情况,庄凌风的儿子突然跑进院子里叫道:“牛伯伯,快去我家,我爸找你有事。”
牛牾驷转身对牛大国吩咐道,让他照看好弟弟妹妹,就赶紧往庄凌风这边跑来。
他刚跑进庄凌风的小院门,见他拄着拐杖一脸焦虑:“大哥,双双她可能是难产呢!”
牛牾驷往屋里叫了一声仙凤,就听她在屋里说:“你赶快去卫生院找王医生,让她赶紧来救人要紧!”
牛牾驷匆匆地冲出院子,一路小跑往卫生院而去。
庄凌风父子俩怔怔地站在院子里,好一会儿后,他儿子呜呜地哭了起来:“我要妈妈,我要妈妈!”
牛牾驷匆匆跑向卫生院,推开王医生的办公室的门,见她正在给一个病人绑扎伤口。他把情况说了,王医生迅速地给病人包扎好后,拿上东西就走了。
庄凌风的院子,所有的人都在焦急地等待着消息。
庄凌风一脸的泪痕,坐在屋外,焦急地听着屋里的动静。
好不容易贺仙凤出来了,她告诉庄凌风:“双双没事了,只是女孩已经窒息死了。”
庄凌风哇地一声就哭了起来。
贺仙凤又劝他说:“命保住了就好,孩子以后还会有的,凌风,你也别太难过,我去给双双煮些东西吃!”
牛牾驷带着自己家的三个孩子慢慢地往回走。
牛大国看着牛牾驷,叹了口气:“哎,这年头可让人怎么活呢?”
田野里庄稼稀疏,土地因缺水而干裂,庄稼长势不好。
就连在田边地头行走的畜生都饿得东倒西歪的。
几只麻雀在这边的树林子里飞起,准备落到那边的地里,又被拿着竹竿扫帚的村人大呼小叫地赶来,吓得它们又飞起来,往另外一个方向飞去;还没找到落脚的地方,又被一阵狂呼大叫吓得掉头就跑。
有几只疲于奔命,飞着飞着,就落了下来,正好落在地上寻找食物的两三只狗的面前,立刻就成了狗们嘴中的食物。
有两只狗因为同时扑到一只还在抽搐的麻雀跟前,两狗就打了起来,打得不可开交,谁也不让谁。等到它们分出胜负来时,那只麻雀已经进了另外一只狗的肚子。
庄凌风已经明显瘦弱了好多,脸上根本就没有光泽。
顾双双搂着饿得嗷嗷直哭庄小欣:“欣欣乖啊,你别哭了,妈就要煮好了。”
她把庄小欣放在庄凌风跟前说:“你看着他,我去给你们俩端饭来。”
顾双双给两爷子端来一碗稀粥,很稀很稀,里面只有几颗饭粒,其余全是野菜。
“凌风哥,你一个人吃吧,我和欣欣到那边去吃!”顾双双抱着儿子走进门边,端起一碗更稀的粥吃了起来。
欣欣埋着头将碗里的残汁吃了个精光。
庄凌风一回头,见儿子的那个馋相,就叫道:“欣欣,你到爸这儿来。”
欣欣拿着空碗,向庄凌风走来。
庄凌风将自己碗里的往欣欣碗里倒,欣欣连忙回头去看双双,嘴里说:“爸爸,你吃吧,欣欣已经吃饱了!”他嘴里这么说着,可眼睛却一直盯着碗里的粥。
庄凌风鼻子一酸,哽咽着说:“孩子,你吃吧,爸爸已经吃饱了,吃吧,欣欣乖!”
“爸爸,你真的吃饱了吗?妈说,这是特地为你煮的,我不能吃啊!”欣欣说。
“傻孩子,爸爸让你吃,你就吃吧!爸爸真的是吃饱了呢!”庄凌风的泪不住地往外涌。
“爸,你怎么哭了?好了,你别哭了,欣欣吃了它。”欣欣端起碗,吃了起来。
“庄凌风抚摸着欣欣的头,泪在一个劲儿地流着。他看着儿子瘦弱的身子,就再也忍不住了,他拄着拐杖,,向门外走去。
他刚走到门口,牛建国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叔,你吃了没有?”
庄凌风擦擦泪点了点头。
牛建国手里捧着一些野菜,里边藏着两个鸡蛋:“娘叫我给你们送点吃的过来,等熬过这段青黄不接的日子就行了!对了,这鸡蛋是我和大哥在树林子里捡的野鸡蛋,有四个,我和妹妹各吃了一个,这两个是给欣欣的。”
庄凌风回头对顾双双说:“双双,快来把鸡蛋给欣欣吃。”
牛建国放下野菜,又从衣包里掏米,一小把一小把地摸了好几下,每摸出一小把米,就放到庄凌风的手心里,合起来有半把米:“叔,这是我爸让我带过来的米,你们吃。”
庄凌风感激地对建国说:“谢谢你们,我们一家三口多谢你们这些日子的照顾,回去多谢谢你爹娘!”
正说着,牛大国突然走了过来:“小叔你千万别说这些。我们都是一家人嘛,我们不帮助你们,谁来帮?再说了,小叔你腿又不方便,我们怎么能坐视不管呢?”牛大国拉着建国转身走了。
顾双双从屋里出来时,庄凌风把米递到她手里,颤抖着说:“双双,你快去熬点粥来喝吧,把你饿坏了。” 牛建国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