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落岚说完便背对着孟翩翔定定地看着面前的地势图。
孟翩翔将席落岚坚定的模样尽收眼底，半生欢喜半生黯然。他自是知道她的坚定是因着曾对她百般蹂躏的高高在上的齐国国主的恨。然若没有爱过，也就不会有恨……
孟翩翔轻轻地拍了拍席落岚的肩膀道：“这样，便好。”
席落岚侧了侧身子，转过头来。细腻的青丝用玉簪堪堪拢起，几缕短的发丝轻绕在耳后。她淡棕色的眼眸凝视着孟翩翔，启唇释然笑道：“嗯。”
美人一笑，眸色生奕。孟翩翔就那样看呆了。恍惚着好像回到了与席落岚初见那日。
却是在那之前，孟翩翔便听说了齐国的席落岚皇后是个倾城倾国的美人儿。
于是这位不爱江山爱美人的邻国太子便想偷偷混进齐国宫中去，一睹美人的芳容。
有道是自古风流出才子，自古才子爱佳乐。
这孟翩翔武功虽是没有出类拔萃的征兆，却在诗词歌赋方面颇有造诣。听闻可能离那美人最近的职业是皇宫乐师，便三考两审就过了关，进到齐国做起宫廷乐师。
孟翩翔后来才知，虽是成了宫廷乐师，却和后宫搭不上边。只有献奏齐国君王宫寒凌和那些满脸横肉的大臣们的份。在皇宫里待了许久，也没有遇见美人的机会。
等得孟大公子苦闷地都要暗自洗脑那席落岚皇后说不定是个丑女的时候，他见着了。
出尘绝艳的外表，冷若冰霜的面孔。淡棕色的眼眸如同一片深邃的沼泽，无端慑人心神。身负似雪莲淡雅冷冽的异香，却如同人间珍宝。
那时，他将自己小半辈子所学的所有形容女子惊天的美貌的辞藻搜罗一番，全掷在席落岚裙下，都觉得黯然失色。
这世间，原是真有如此绝色，该是天上的仙娥也无法匹敌。
孟翩翔觉得自己只是喜欢席落岚的外表才会恋恋不舍，不想离开。一心甘愿屈身齐国宫内做一个小小的乐师。
可喜欢的念头深了，见的次数多了，连孟翩翔自己也拿不准。
这番话，孟翩翔日日夜夜想说与席落岚听，带她走的念头日渐扎根于脑海之中。却只怕自己将一颗真心捧出，换来的是冰冷的回应。
可如今她受了苦，伤了心，叫他如何不神伤自责。
孟翩翔自是想替席落岚报仇，但他知晓，席落岚这般倔强冷酷的性格，不会接受他的做法。于是他决定放手一搏，将军队都交于席落岚。赌她会接受这样的复仇，赌她对于齐国只有恨。
他终是成功了。
“报！——”营帐外小兵急促的喊声，将孟翩翔的思绪拉了回来。
“进！”
孟翩翔手负后背，蹙眉招小兵进营。
“何事？”孟翩翔有些焦急地看着跪地传报的小兵，问道。
“前方，前方传来捷报，又，又攻下一城！”小兵气喘吁吁地回应，脸上的兴奋却不曾落下。
孟翩翔欣喜地扯动着嘴角，激动地晃了晃神。半晌才叫起小兵，连说几个“好”。
席落岚依旧站在地势图前，自小兵传报到告捷再到听见孟翩翔高兴地应：好”，她都不曾动过。
她的内心似有什么在撕扯着，让她不禁攥紧手掌。却又有另一个感觉，在叫嚣着喜悦。
孟翩翔激动之余慢慢平静下来，转身想同席落岚庆贺，却见她静立于原地，一动不动。
霎时，孟翩翔觉得自己刚刚兴奋的心情都烟消云散。
“怎么了，落岚？”孟翩翔调整好状态，轻声问道。他知晓哪怕席落岚真的坚定了自己所想，然每每听到捷报，她总也会失神。
“没事，我只是，觉得高兴。”席落岚叹口气，转过头来。她依旧漠离的模样，却眸色微乱。
“我居然，会有丝高兴。”席落岚无力地垂眸道：“我终究还是变狠毒了。”
席落岚自己都不曾想过会讲这样的话，而今，却觉得讲给谁听都一样了。
孟翩翔哑然。这样的话，他也从不会想到从席落岚的口中讲出。她是个冷若冰霜，却倔强孤傲的美人。她也本该如此。
而现在无力地站在自己面前的，神色黯然的也确是她。
孟翩翔看着席落岚的模样，觉得自己心都揪在一起。他抬手想将席落岚搂在怀中，可当手抬到一半时，却硬怔怔地落下了。
席落岚无论何时何地，无论何思何想全然与自己无关。曾经的喜与自己无关，如今的悲亦与自己无关。
哪怕自己救了她，圆了她曾梦想的“手握金戈铁马”，让她有报仇的机会，她依旧悲喜因他人。
“没有的事，落岚，你莫要胡思乱想了。齐国那地曾经伤你如此之深，你无需为这些阴狠手辣之徒开脱什么，你本就没有错。”
孟翩翔柔声安慰着，继而招来领兵将士，下令全军乘胜追击，势破齐国国门。
席落岚却拦住了孟翩翔：“等一下，先莫要追击了。”
她抬手遣退下兵将，对孟翩翔淡然说道：“如今虽势头很好，将士们却也倦怠了，且修养一番，攒足士气一击攻破即可。”
孟翩翔神色有丝异样地望向席落岚，却见她宽慰地笑了一下，可笑意却不达眼底。
“你且放心，我不会再心慈手软了。齐国欠我的，定是要算个清楚。不过行兵用将之道在于狠准稳，而非时间的多少，速度的快慢。”
“而此次要攻克的城池较之前几战还是有些易守难攻，我也要计划一番。便叫将士们好好休养生息吧，这次齐国必败无疑。”
说完这番话，席落岚想起了方天琪的父亲方正龙，内心不禁冷笑：不知自己自学的兵法，可否入得了他大将军的眼。
席落岚都这般讲了，孟翩翔自是无话可说。即刻下令全军原地休息，调整一番再进攻。
席落岚面无表情地听着，心却一下一下地悸动：宫寒凌，你对我做过的，我会一件件地还给你。
孟翩翔扭头见席落岚似是收住了思绪，知她应该平静了许多，便安下心，出了帐蓬去四处查营探看。
却说本来这次有许多士兵不满席落岚带兵打仗。
觉得她一介女子，又是敌国皇后，虽是美艳绝伦，倒也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然几次对战下来敌军连连挫败，我军次次告捷。将士们也都惊服了。
现又闻此军师让大家调养生息，还道：养精蓄锐才能一击中地。便自是从心底里开始佩服。那些聒噪的话语好似没出现一般，又随着风沙销声匿迹。 爷的东宫我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