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线的交战仍然未息,大战暂止,小战不断。
席落岚连着两天未踏出营帐一步,吃喝皆由孟翩翔送进去。
午时将至,日上高头。孟翩翔拎着一个紫檀外雕木盒轻声叠步地走进营帐,木盒里面备上了饭菜和几碟糕点。
席落岚对此毫无察觉,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许久了。
自下令全军休养生息之后,席落岚便进入一种类似闭关的状态,除了吃饭睡觉,其他外界信息一概不回,只每日钻研兵法,分解战图。前线战况和兵将情况都由孟翩翔接手处理。
孟翩翔提着木盒站在席落岚身后,静静地看着她。行兵不过数日,她便指挥了如此多场胜战。
这段时间喜悦和兴奋充斥了整个军营,连孟翩翔自己都有些飘飘然。然而此时立于席落岚身后才发现,席落岚似是消瘦了不少。
不知是何时,席落岚将头上的玉簪取了下来,散下的墨发泼洒如瀑。孟翩翔拉开帐帘时趁机钻进的微风轻撩着席落岚的发丝。她便那般静立在地势图前,如同一幅绝世肖画。
明明是席落岚一直站在那里,孟翩翔却觉得是自己忘记了时间。不只时间,还有这世上的一切都在孟翩翔脑海里渐渐消失,只有席落岚的身影愈渐深刻。
当席落岚感受到身后久久凝视的浓烈的目光,转过身时,便看到了孟翩翔呆立她身后的这一幕。
席落岚不禁觉得好笑。
“你来了。”席落岚的声音清浅地响起,好似玲珑玉珠坠地的声音。孟翩翔眨了眨眼睛晃过神来。
“嗯,我来与你送吃的,还有些你喜欢的糕点。”孟翩翔一边将东西放在桌子上一边说着:“看你这几日消瘦了,心中有些过意不去。”
“无碍,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心里总是充实的,累些又何妨。”席落岚轻移莲步,背对地势图走到孟翩翔面前,道。
“这些天我将攻克下个城池的法子细细盘练一番修补了些许不足。想着这几日将士们也该修养的差不多了,待会该让他们准备准备,翌日进攻。”
席落岚说完这番话,便走到桌前打开木盒,捏起糕点送进嘴中。糯蜜的糕点让舌头感受到甜意,席落岚觉得似乎心里都渗入了丝丝甜意。
孟翩翔点了点头,应道:“好,我待会便传令下去,让他们做好准备。”而后孟翩翔看着席落岚将饭菜吃了许多才将剩下的收拾了一番,放回木盒中拎出了营帐。
出了帐外,孟翩翔随手招来一个杂务兵接去了饭盒,自己则径直走去将士们的营帐。
席落岚见孟翩翔离开,内心又被一丝惆怅笼罩。她自叹了口气,闭上了眼。
孟翩翔下令召集起休息完毕的将士们,将席落岚的话逐字逐句传达下去。
“这次的战役比之前的要略困难,大家一定要重视起来,切莫掉以轻心。席姑娘已然有了攻破城池的法子,众将士们谨记听她的指挥。待此次攻城之战胜利以后,我当设宴犒劳全军!”
孟翩翔站于高处,正色厉声地下达着军令。
众兵将只觉得情绪高涨,热血沸腾,皆高呼:“杀!杀!杀!”孟翩翔见此欣慰地点点头,随后遣散他们各自去准备。
翌日卯时刚至,孟翩翔便带领兵将依席落岚之法进攻城门,不出半日便乘胜归来。
全军兵将士气更加高涨,回营地的路上不禁欢呼高歌起来。孟翩翔也被这种情绪感染了,一路上同兵将们热切交谈,以至于到达营地之时都未曾停下。
营帐内,席落岚估摸了一下时辰,叫来小兵打了盆水梳洗了一番。刚刚擦净手上的水,便在营帐内远远地听见一片高昂的笙歌飘来。
席落岚复又走回桌子旁,坐在铺着毡毛垫的软塌上,捧起一本兵书细细地翻看。直到歌声一直飘到帐前,席落岚才绾起青丝,整理好衣衫走出帐篷。
孟翩翔带领着将士们到达营地,翻身阔步下马。众兵将们也皆下马整队,肃立于孟翩翔面前。
“今日之战,我们大获全胜。诸位将士的功劳高不可没。我既然战前允下了设宴庆贺的话,自当兑现。况如今齐国丢城战败如此,估计早已乱了手脚。我们也可稍稍放松一下,再计划下一步的行动。”
孟翩翔激动的心情还未全然平复,虽是严肃发话,却眉梢都带着笑意。
“好啊,当然好。”席落岚已在孟翩翔的身后站了许久。听他讲过这番话,自己的情绪也不免被感染,浅笑着回应了一句。
孟翩翔听见席落岚的声音响起,才发现,不知何时她已站在自己的背后。
只是与出战前不同的是,此时的席落岚已将自己收拾了一番,不似在营帐中指挥的那般虽有清瘦却英姿飒爽,而是带着女儿家的轻柔婉约之美。
三千青丝绾成发髻,素色衣裳衬出纤纤玉体。肤若凝脂,面如桃花,出尘绝艳,撩人心弦。
孟翩翔觉得自己依稀又有了初见时的心动。
待到斜阳将落,晚风拂面,孟翩翔才将这庆功宴办上。好在营地地势平坦开阔,孟翩翔才得以满满当当摆上半百桌。
待将士们都入了座,孟翩翔便从主桌正位上站起来,端起一杯酒豪言道:“众将士们,此次战役你们劳苦功高,我自当敬你们。此杯就作开宴酒了,今晚不醉不归!”
各军兵将自是高兴万分,都热切交谈着。更有甚者,喝得大醉后放声高歌,几个小兵也耍起舞来。
席落岚坐在孟翩翔旁边静静地喝着酒看着这一切,不时有几个将领前来敬酒,却都被孟翩翔挡了下来。
在这片营地都充满着欢声笑语之时,席落岚却拎了瓶酒,起身离开了宴席。
说起来,席落岚本就不是个善于交流言谈的人,也没有那些凑热闹的心思。
席落岚走到了离营地不远的河边,就地坐下。晚风伴寒,席落岚拉紧了外衫兀自看着天空。
一轮明月镶嵌在黑空中,周边几颗星星散发着清冷的荧光。
席落岚只觉得内心逐渐被一种空荡荡的感觉填满,似有孤寂也有忧愁。她晃了晃脑袋,昂起头来将烈酒灌入口中。
“怎么了,落岚?”孟翩翔不知何时来到席落岚身边。他是知道席落岚的酒量不凡,只怕她另有心事。
“怎么离席了?”孟翩翔又轻声问道。
“不习惯而已。”说罢,席落岚又往口中灌了口酒。
消愁之酒明明烈的是喉咙,入的是肝肠,席落岚却觉得心也在痛。 爷的东宫我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