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管你有没有功劳，我就想问问你凭什么接了这三个最值钱的铺子？这三个铺子随便哪一家拿出来都顶得过我的两家了！姑父抬举你给了你三个，没想到你也就真这么厚脸皮接下了！原本你推了，这三个铺子应该是我们三个人一人一个的！”

　　倒不是见不得五姨太这副张狂的样子，白裕山只是觉得姑父偏心得太过分了，他怒目而视地瞪着她：

　　“一没有为白家添丁，二没有敬侍正妻，你根本不该得这三个铺子！”

　　“你说的很对，我自己也觉得的确不该得。”

　　五姨太把嘴里的瓜子皮儿一吐，无比准确地吐到了白裕山的脸皮子上，她看着对方勃然大怒却又不敢发泄的模样，忍不住妩媚一笑：

　　“只可惜这分配家产的权力都在老爷子那里呢！你们要是有什么怨言，尽管去说。只要老爷收回来，我绝无二话！”

　　说完，五姨太看向了坐在上首神情安然的大太太，似笑非笑：

　　“大太太，你可得给我做主，你的侄儿这么咄咄逼人，倒像是我故意诓骗你们白家的家产似的。”

　　她的这个咬字格外刻意，重音全落在了“你的侄儿”这四个字上面，在场的人都不是傻子，自然听得明白这其中的言外之意。

　　“好了，老爷自有他的安排，一个个都在这里胡闹些什么。等会儿老爷回来了，你们要分辩的尽管去说。”

　　在白家大夫人这个位置上坐了许久，大太太这点气度还是有的，她一句“胡闹”留给这事儿定了性，她话音刚落、白裕山脸上犹带着不甘心，白敬沅就回来了，他看到糊在白裕山脸上的那颗瓜子皮儿，面色有些难看，不过到底也没说什么责怪的话，只是道：

　　“今天的事情林林总总，真正要说的也就这么多。你们都下去吧。”

　　明眼人都看得到，刚才白敬沅走之前，分明是还有别的话要说的，但是不知道为何，这会儿又偃旗息鼓了。

　　不过他的事，向来由不得别人去问的，大太太有些微的犹豫，似乎是想开口问问，但是最后也没有出声。

　　她都如此，更何况旁人，白裕山心里愤懑不平，临走的时候也只是背过身恶狠狠地瞪了五姨太一眼，没敢放肆。

　　五姨太和白三小姐是一起走的，她们两个的脚步比起那两个男人慢了些，五姨太嗑着瓜子，身段袅袅婷婷的：

　　“三小姐今天好兴致，竟然走的这么慢。难不成是故意等着我不成？”

　　“我是没想到父亲竟然真的会给你铺子。”

　　白敬沅宠爱五姨太的事情，家里无人不知，但是按照他的性格，分给她三间让人这么眼红的铺子，倒是白三没有想到的，她略略有些英气的脸上显出了几分意外：

　　“看来是我低估你了，五姨太。”

　　“都是女人，老爷可以把家业尽数托付给你，却不能给我了？”

　　嗤笑一声，五姨太嗑着瓜子的手停了，她眼神里不知道是什么意味，“你可是读过书、接受过新思想的，女人未必比男人差什么。怎么，这理儿在你身上说得通，在我身上就不通了？”

　　说完，她也不管那白三的神情，径直带着自己的婢子走了，她口中唱道：

　　“谁说女子不如男，刘大哥讲的话理太偏……是代代出英贤，这女子们哪一点儿不如儿男……”

　　哪里又有人真的瞧得上一个只知道在后宅厮混的姨太太？即便是白三，她也只是鄙弃地收回了视线。

　　刚刚演到这里，导演改没喊停，一直在摄像头后看着的江华就忍不住出声了：

　　“都先暂停！”

　　一时间，演员、灯光都停了，愣在原地看向江华。

　　“你们的表演都有很大的问题！首先是路见，你的表演太浮于表面了，白三的那个演员也是。路见起码对角色和剧本的理解没什么问题，但是白三，你的理解出现了偏差，你先前的表演没什么亮点，这都勉强不说了。但是后面你那个厌弃的神情是怎么回事？”

　　皱着眉头，江华一一指正着，“你这里要表现的一开始是惊讶，你惊讶你一直瞧不上眼的一个姨太太竟然也能说出这样的话，而是轻微的鄙弃，你觉得她这些话不过是为了自己说项。”

　　“然后是出演白裕山的演员，你不能太情绪化，因为你知道白敬沅就在旁边，你要是这么大声，白敬沅要是听到了你的话，会对你有看法，这是剧中人物绝对不可能出现的错漏。你的表演应该是克制但又不甘心的，明白？”

　　“大太太和白骄文的都很好，至于宋淼——”

　　见他终于点评到了自己，宋淼全身都紧绷起来了，她握着手里的那一小把瓜子，紧张地看着他。

　　“我对你很失望。”

　　第一天的拍摄无疑对所有的演员都是折磨，宋淼知道自己表现得不够好，但是怎么也没想到，得来的批评这么犀利：

　　“我对你很失望。”

　　他没有说她哪里表现得不够好，紧紧用这么一句就打发了她，她正想鼓起勇气问问他自己到底哪里有问题的时候，江华已经漠然地看向了所有的演员：

　　“今天这场戏的开拍，虽然是意料之外，但是我也从这里面看到了你们的能力。想要把这部电影拍完，不难，难的是把它拍好。拍摄先到这里，我希望你们今天回去之后，能够认真揣摩剧本，减少这种细微的错误。”

　　说完，他就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宋淼心中是说不出的自责和失望，旁边的何萍、路见纷纷过来安慰她，何萍道：

　　“每个人对角色的理解不一样，我觉得你可能没有演出江老师心中的五姨太，但是在我这里，你的表现是过关了的。”

　　“有可能是你今天太紧绷了，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再看看剧本，或许会有新的收获。”

　　同样温和地看向她，路见看她眉眼间仍旧是一片郁闷，也只能叹了口气，“或者我陪你去问问他？” 犹把星芒比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