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周若彤起得有些早,站在门外的冯保保揉了揉眼睛,他一夜没睡好。
周若彤唤来了冯保保,想了会,吩咐道:“圣上已经去了勤政殿,今天的事情,你也知道,萧远这人明显是飞扬跋扈,想要挑事儿。我们不能随了他的意,你立刻派人去重明殿,知会君正,今天在重明殿专心用功,不要出来。你再让人去西五所,把湘沫给我找来,让她待在我这,我最不放心的就是她了。”
冯保保想了下,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打算按照娘娘的吩咐去办。
周若彤又叫住了他,说道:“你让奴才们去做这些事情,你带些人,在勤政殿候着,若是宫里出了什么消息,能瞒着就瞒着,瞒不住也一定要拖住圣上,让他万不可意气用事。”
冯保保露出了苦笑,说道:“娘娘,这主子万岁爷要做什么事情,我们做奴才的,不敢说不呀。”
周若彤脸色一沉,呵斥道:“你以为我不知道,萧远掌掴了你干儿子李欢,也是打了你的脸,你心里气不过,昨天借着传旨想去找回场子,结果又被激了一下子,现在心里气的很。”
冯保保立刻跪下,告罪道:“娘娘息怒,奴才不敢。”
周若彤叹了一口气,神色略微的缓和了些,她说道:“保保,你也是明事理的人儿。有些事情,我不瞒你。昨天晚上,圣旨急召胡世海和宇文靖入宫,你可知道何事?”
冯保保心里咯噔了一下,颤颤巍巍的问道:“难不成?”
周若彤闭上了眼,点了点头,说道:“泰山王府的十五万兵马已经停在了河北郡以南三十里的地方,深夜密旨,加了兵部勘文,石敢当已经率领军队从西而归。这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事情,本宫也收到了密奏,各路王爷蠢蠢欲动,从塞北军营到天亮,石敢当星夜兼程,送来了密奏,说是不建议继续东进,因为幽州王那里也有些问题。”
冯保保倒抽了一口凉气,事情已经不是严重二字可以形容的了。
冯保保二话不说,匆忙的朝外疾行。
这些消息太震撼了,不说中原各路王爷在虎视眈眈,单单是萧克定的十五万大军能够饶过三郡直接开到河北郡,此事就已经是天大之事。
再有,朝廷仰仗的是石敢当的西路大军,西路大军向来戍守边疆,拉起了三道防线,但是却在中道防线出了差错,幽州王可是当年的太子殿下啊。
周若彤有些疲惫的坐在椅子上,她揉了揉脑袋,觉得有些头疼。幽州的事情,她还没敢告诉萧成渝,毕竟萧成坤的事情太过于敏感,她不知道萧成渝知道后会作何反响。
周若彤隐隐的察觉到,萧远绝不是消息说的那样,纨绔子弟,膏粱门下,这一招,看似大逆不道,看似莽撞无比,却是厄住了朝廷的咽喉,这不止需要胆子大,更要脑子灵光,这不是等闲人能够布下的局势。
周若彤现在只祈祷,自己的让步,能够换来一时的风平浪静。
萧远大摇大摆的走在东西宫墙的甬道里,前头,两个人站在寒风中,冷冷的看着他。
萧远有些好奇,上前笑道:“你们是哪个衙门的。”
其中那个年岁较大的说道:“兵部尚书胡世海,见过世子殿下了。”
另一个较为年轻的也施礼道:“兵部右侍郎宇文靖,见过世子殿下。”
萧远神色凝重,与先前在宫门前面对萧保梁时的态度截然不同,这两位朝中新贵,萧远比其他人看的明白,这都是有本事的人。
七年前,胡世海以区区五万人死守天凉郡,挡住了蛮军主帅胡日和,这已经不是普通将帅可以做到的事情。
宇文靖在江南道执掌两淮直隶总督十年来,与相王相安无事,两淮水师名动天下,三方势力勾心斗角,他能够左右平衡那么多年,自然也绝非泛泛之辈。
三人相顾无言,彼此见礼后,萧远便独自离去。
望着萧远的背影,宇文靖砸了砸嘴,说道:“不简单。”
胡世海摇了摇头,说道:“就算他是个莽夫,现在我们也拿他毫无办法。”
宇文靖想起了昨夜的密奏,轻声问道:“石将军真的来不了?”
胡世海脸色难看的说道:“当年你我未经历过两党相争,但想来昔年的太子也不是个平庸角色。”
宇文靖叹了一口气,心想当年的圣上和娘娘还是不够心狠,怎么会放走了萧成坤,应该斩草除根啊。
......
太监一路小跑到了西五所,没有找着萧湘沫,然后又马不停蹄的朝东五所赶去,也没有找着萧湘沫,司礼监的太监可是急坏了。
萧湘沫近来无事,伤养好后,孩子心性复发,又不能去找弟弟玩,就一个人在宫里百无聊赖,就在这个时候,她遇到了那个神通广大的道士舅姥爷。
国舅爷秦钰一直待在宫里,这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情。
但是这位国舅爷住在哪里,却是没人知道。
有一回,在御花园的小树林里,他被萧湘沫撞见了,这也算是隔代的缘分吧。
萧湘沫很喜欢她的舅姥爷,但是秦钰却有些不待见她。
萧湘沫真的很有本事,不管秦钰躲在哪里,萧湘沫总有法子寻到,有回秦钰也是无聊,就带着萧湘沫出宫去耍。
这是大事,天大的事。
若是被司礼监的太监们知道了,不知道要吓死多少人。
但是秦钰不怕,因为秦钰真的很厉害,而且他知道自己很厉害。
一路上带着萧湘沫飞檐走壁,踏水凌波,可把小丫头乐活坏了,回宫的时候,萧湘沫从旧书坊买了一些志怪小说,一个人无聊的时候就在宫里看,却也安静的很。
当时冯保保知道公主殿下看这些个玩意儿的时候,颇为生气,还整顿了一番司礼监,那可真是冤枉了那些小太监了。
当时,小太监说萧湘沫喜欢看一些才子佳人,你侬我侬的小说,但萧湘沫才几岁啊,哪里看得懂那些情情,爱爱,只是翻了一会,先头的兴奋劲儿就一无所踪。
萧湘沫真正爱看的是那些神话志怪和武侠小说,神话志怪有些吓人,萧湘沫最喜欢的,还是那些能够飞檐走壁,仗剑天涯的武侠小说。
加上秦钰被她缠的没办法,时常在深夜带着她在宫里飞来飞去,萧湘沫便更是崇拜那些无意了得的大侠,每回读到兴奋处,都热血激昂的不得了。
萧湘沫前两日读到了武林盟主的情节,嘴里呲呲呲的,显得颇为向往。
萧湘沫是个能够苦中作乐的人儿,虽然宫里横竖就那两样玩意儿,不是宫女就是太监,但总能被她玩出个花样儿来。
她找来了两个太监,去了内务府,找了好些个木料,刻了不少的小牌牌,牌子的正面刻着萧,背面刻着武林盟主四个大字。
萧湘沫挂着牌子,领着太监宫女一路从内务府大摇大摆的走到了东五所,只要见到人,就发一个牌子,然后摆出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瓮声瓮气的说道:“近来江湖不太平,本盟主欲召开武林大会,这便是凭证。”
说着,萧湘沫就丢了一块木牌,算是身份象征,也算是武林中人的联络暗号。
太监宫女们哭笑不得,但是小主子爱这么玩儿,他们也就陪着玩,反倒是觉得像是在戏台上演戏,有些新奇感,是以上上下下也陪她玩的不亦乐乎。
之后,萧湘沫更是去内务府找到了皇甫冲,软磨硬泡找他要了一块金子,让人熔了打造出了一枚独一无二的令牌,这块令牌,不是她留给自己的,而是给秦钰的。
萧湘沫捧着令牌,来到了树下,邀功似的欢快大叫,“秦钰秦钰,你快下来,有宝贝给你。”
哗啦一声,树叶纷纷落下。
秦钰一翻身,从树上飘落。
他挠了挠头,有些疑惑。
萧湘沫单膝跪地,双手捧着令牌,瓮声瓮气的说道:“参见太上师祖。”
秦钰又挠了挠头,接过了令牌,掂量了一下,然后再抬头,萧湘沫已经跑远了,就这样,秦钰稀里糊涂的从舅姥爷变成了太上师祖。
对于那枚令牌,萧湘沫很满意,她又缠着皇甫冲给她用黄铜造了一枚武林盟主的令牌,因为黄铜不是很值钱,皇甫冲就随了她的意,萧湘沫很感动,就让皇甫冲再用铁打造一枚副盟主的令牌,然后拍了拍皇甫冲的胸脯,装作一脸豪气干云的样子哈哈笑了两声,说道:“皇甫兄,我很中意你啊,你就是副盟主了。咱们云游四海,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皇甫冲眨巴了两下眼睛,有点懵。
就这样,内务府的大总管莫名其妙的又多出了一个武林副盟主的名头。
之后,萧湘沫对自己的住所有些不满,武林盟主怎么能住这么平庸的地方呢,她想破了小脑袋,想给自己的居所换个名字,就翻了好几本武侠小说,总算找到了中意的名字,逍遥宫。
她跑去内阁缠着张甫之要字,张甫之被她弄得烦了,就提笔给她写,刚提笔,老头子使了个坏心眼,写了逍遥游三个字,希望她多读书。
萧湘沫年纪还小,自然不认得繁体的游字,逍遥两个字却是认得的,她狐疑的问道:“这个宫字,书上好像不是这么写的呀。”
张甫之一抚长须,说道:“殿下要多读书,这宫字好几种写法哩。”
萧湘沫点了点头,一脸钦佩的样子。
西五所的公主殿换了牌匾,上面写着逍遥游三个字,左右门框上,更是刻着“北冥有鱼.......”这样的文章,往来的太监宫女有些识字的,都捂着嘴笑。
萧湘沫自己不知道。
一个人玩的开心的很。
这一天,她准备召开武林大会,就走出了逍遥宫,朝外头瞎逛,然后逛到了不该去的地方。 妃卿不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