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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湖 雷妍 8007 2021-04-06 06:22

  冲在山沟里的水发出轰轰的响声,有节奏地冲过浑圆的,众多的山石。马樱花树错落地生在山沟两边断崖的红土上,羽毛似的叶子,粉绒似的花,点缀在苍翠的山谷间,放出清香的气息。天气阴沉沉的,高峰上绕着云雾。

  三妞儿已经把衣服洗完了,她见四周没人,把鞋袜脱了,卷起裤管来站在一块圆石上,任山水冲着自己的腿脚。水劲很猛,她几次站不稳,而且凉得使她一口一口地倒抽着冷气,她却偏要站着不躲开,黑布裤子完全湿了,红布小褂的大襟也被跃起的水花打湿。她小声骂:“缺德的。”她想脱下小褂晾在树枝上去,陡地听岸上一阵笑声,只得把解开的扣子又扣好,大声骂:“缺德!”她提起盛衣服的篮子和鞋子,光着脚走开,到水边有草的地方。草扎了她的脚:“缺八辈儿德!”她只得穿上鞋,跑到山坡上,找那笑她的人。

  “我想没别人,又是你,你笑什么?”

  “亲妈还不管人笑呐,你管得着吗?”那个拿着铲子掘野菜的黑牛说。

  “缺德的!掘野菜做什么吃呀?”她说。

  “喂猪!”

  “呸!还喂猪呐,人吃什么?吹牛!”她说。

  “要不你就不给我做老婆了吗?怕吃野菜呀?”

  她拾起一个小石头向他投去,他就笑着跑开了。但是不往远处跑,搂住一棵白杨树,防备石头再来。她不再砸他了,倒对他点头说:“过来,我问你正经的。”

  “什么?”他并不动。她正色叫道:

  “真的,有事呢,不过来你不是人!”

  他过来,但并不走近她。她往前凑凑说:“怕什么?我又不吃你!”说着,乘他不备在他赤裸的胸上打了一拳,然后转身跑开。他追着,一把抓住她,笑着说:“凭你这个小身材敢打人?今天有你的……”

  他把她拥在一个大山石下,亲着她的脸,她推着,骂着,笑着。山水声还是轰轰地吼,天更阴了,山里到处弥漫着浓雾似的云。

  “你说前面那大山石像什么?”他已经放开她,两人坐在山石下的竹叶草里,他没话找话说。

  “爱像什么像什么,我可该走了,三件衣服洗了半天,妈准得骂我。都是因为遇见你这丧气鬼。”

  “嫌丧气,别对我使那股子劲,你不打我,我也不能招惹你。你妈骂你,你把实话告诉她就得了。”

  她“呸”了一声走开了。眼看就要下雨了,他还在狮子坡摘野菜。

  她到家把半干的衣服晾在篱笆上,抛下篮子到屋里。妈正纺麻绳。

  “我还当你死在外头啦!也知道回来,还不快烧火哪,你爸爸从地里早回来了,要不是和你王五叔在门口说话,早要吃饭啦。”她把干柴煨在土灶里嘟嘟囔囔地说:“就知道纺麻绳,谁做饭不一样,必得要我做。”用力折山柴,用大把的柴烧着。

  “你还不往锅里添水?锅就要烧炸了。”妈说。她才把锅里添上水,洗米。饭好了,把外面说着话的爸爸找回来,又把野马似的和人家捉迷藏的弟弟叫来。她真气极了,她想:他野马似的玩倒没人说,我又洗衣服又做饭妈还骂我。啪!给了弟弟一个耳光子。弟弟本来玩饿了,一打可打起火来了,躺在地上打滚不起来,骂着,手脚乱蹬。爸爸拉不起来他。妈说:“都是这个死丫头,做一点饭没好气,拿他撒气。”

  “不用管他,咱们吃咱们的,吃完洗碗。”爸爸大声说。这句话很有力量,弟弟顾不得打滚,带着眼泪、鼻涕、污泥……吃饭来了。三妞儿看着弟弟不由得一笑。雨真下起来,很大。

  北山上已经看不出山峰来。她想:“他也许还在狮子坡上吧!”

  经过一场大雨,天已经不那么炎热了。没衣服可洗,妈叫她学着纳鞋底。她没好气,她想出去。

  “又是福子的底子,我不管。”

  “别找骂,好好做我不骂你。你弟弟的不管管谁的?你爸爸的鞋底大,你做不了。”妈说。

  “屋里都把人闷死了,我上山坡上做去。”她说着就要走。妈把她叫住:

  “你的心里长野草啦?在屋里就坐不住。拿着底子,别只是玩。等一年半载叫人家招走了,看你可怎么好?去吧!看你嘴噘得那么高!躲着人家的果园子走,省了人家瞎害怕。”

  “听见了。”她拿着弟弟的鞋底子跑出去。

  她坐在一棵大树底下,山水在下面吼着。昨夜的雨水从峰顶上往下流,流成一道道闪光的条子。黑牛还没来。她看那个像大狮子头的石头又像个人脸,怪得可怕。她四处找黑牛,没有影子。她又恼又怕,小声骂着:“缺德!”从一块大石头后面走出一个人来,不是黑牛,可是她也认识,是胡大爷的儿子——狗剩儿——也就是她新订婚的未婚夫。她很看不上狗剩儿,可是爸爸种着胡家的地,去年收成不好,还借了胡大爷六十元钱,一直没还上,五月前连本带利已经一百二十元了。爸爸没主意,愁得整天打转,后来要把青苗卖了,弃了自己经营了半年的青苗,得了钱好还账。胡大爷倒有主意,要和爸爸做亲家,把三妞给狗剩儿做媳妇。不但不用还钱,还又给出五十元钱,一匹布,两对银镯子。爸爸对这位亲家真有说不出来的感激。只是三妞儿不愿意,她知道狗剩儿天生的只有一只耳朵,据说前生死后狗要吃他,可是命大的人狗一尝就知道,不敢吃了,只吃去一只耳朵。名叫狗剩儿,不但纪念着前生的事,连这一世也表示出与众不同来,狗都不敢吃,长命是无疑了。不愿意又怎样呢?爸爸欠人家钱!她一见狗剩儿从石头后面出来,又失望又生气,彳彳地纳底子装看不见。

  “我知道你今天准来,可是黑牛给我们放牛去了,来不了啦!”他大约昨天在什么地方隐藏着,看见她和黑牛的情形。

  “来!来!谁也管不着!”她还纳底子。

  “你可不能老早的就叫我当王八!”他凑过来说。

  “天生要是王八,怎么也不会不当。”她说。他却站在她旁边,伏过短少一个耳朵的头来,要有一点丈夫的表示。她却不容情地用鞋底子打在他脸上。他摸着脸,懊丧地说:“开玩笑是怎的?打起男人来了。”可是并没生气,又凑过去。她狂了似的推开跑了,一直跑到回家的路上,见黑牛果然牵着一头牛从对面走来。他见她狂奔着,又往狮子坡上看了看,看见狗剩儿,他鼻子里哼了一声说:“今天真美呀!还没过门就先圆房了。”说着牵着牛走向山坡去。三妞儿又气又委屈,坐在路边一块青石上大骂:“死不了的缺德鬼们,都滚山死了才好呢!”骂着往山坡上看看,只见狗剩儿穿过他家的葡萄园子溜开了。黑牛把牛撒在山坡上吃草,他看了她一眼。她扭过头去不理他。黑牛在山上唱起小曲来,声音很大,弄得山里起了回声,和有节奏的山水合成一种动人的调子。

  六月里的天儿呀,天是热的,

  谁家的姑娘,坐在那野地里,

  伊呀,呀呼嘿。

  野地里青草多呀,草是绿的,

  谁家的姑娘呀,想那个少女婿,

  伊呀,呀胡嘿。

  ……

  她心里噗噗地只是个跳,不由得又走上山坡去。他满不理会她,还是俚俗地唱着。唱完了又用舌尖打嘟噜儿,看着牛吃草,看都不看她。她生来没受过这个气,这个滋味可不是人该受的,比打一顿还难受。她用鞋底子敲着自己哭了起来,边哭边骂:“缺八辈儿德的。死不了的短命鬼儿,瞎了眼的老牛……”她哭着,他咯咯地笑,又唱:

  六月里的天儿呀,天是热的,

  ……

  她觉得哭也哭不出好处来,拾了一块大石头用力投在山沟里,哗啦!溅起几尺高的一丛水花,她的气似乎泄净了。懒懒地回到家去,可是一个鞋底尖也没纳完,塞在炕席底下,没敢给妈看。

  事儿总是往一块挤!本来她就睡不好觉,又偏偏从房顶上出来个大圆月亮,不歪不斜地使劲照着三妞儿的窗户。炕又小,容不得她翻几个身就碰在墙上,蚊子又咬她,她真烦了,烦得捶墙,捶了几下墙还是睡不着。用力闭眼睛也觉得亮。她坐起来披上衣服,开开屋门,弄得门轰隆轰隆直响,可是爸妈屋里一点动静儿都没有。从院里看北山上蓝微微的,比在太阳里还好看。她走到后门外边去,原来哪儿都有月光。连毗的果园里、山谷里、树上、草上都被银光笼住。她想早知道这么好看,天天晚上出来看看。忽然脚底下一个东西一蹦,把她吓得倒退一步。见那东西咯的一声又咚的一声跳在面前一洼积水里。三妞儿终究是三妞儿,胆怯起来,转回身到门里,关上后门。一闪,一个黑影抱住她,她吓得要叫,那人堵住她的嘴小声说:“是我,黑牛。”她也小声问:“你怎么进来的?”

  “你开门发呆的时候我溜进来的。”

  “我怎么没见你?你为什么晚上出来?”

  “因为白天没好气,晚上睡不着。出来想在狮子坡遛遛弯。可我也不知怎么,在你门外遛开了。三妞儿!”

  “什么?”

  “我要你做老婆。”他郑重地说。

  “不行,你不知道我们和胡家的事吗?”

  “要不,你就跟我跑!我一定要你做老婆!”

  “不!黑牛!我离不了家。”她怯怯地说。他紧抱住她,使她比白天柔顺多了。他们好像听见有人走路,吓得分开了。他跃过短短的石墙走了,临走说:“你等着,我绝不能叫狗剩儿挨着你就是了。”她惊惧地走向前院去。

  “是三妞儿吗?”妈果然向窗外张望着,见她远远走来,这样问。

  “是,我肚子坏了,走夜了。”她撒着谎,走到自己屋里,不知道妈信了没有。她关好门躺下。说也奇怪,月亮已经移开了,只照着窗子的一角。她忧郁着、回味着就睡去了。她梦见抱着她的是那一只耳朵的狗剩儿。她哭骂地醒来已经天亮了。

  夏天里她做了不少针线,总是到外边去做,每次总有黑牛伴着她。有时遇见狗剩儿,不过狗剩儿常常躲着他们。黑牛已经不给他家放牛了,只是割青草挑出去卖,卖了钱和那没眼睛的爸爸过日子,在村里算得上一个赤贫的人家。所以狗剩儿心里纳闷:“三妞儿为什么看不上我,反去喜欢一个穷小子?”这闷儿总也纳不完,因为他忘记了自己少一只耳朵的事。不然,无论如何也会找出她不喜欢自己的原因来。可是他并不傻,这事从来不对父母说,不但不对父母说,任何人面前他也没说过。他想:“当王八总不是体面的事,偷偷地当吧!”

  田里的收获很丰富,三妞儿爸爸十分高兴。胡大爷打发人来送信,定规在十月底娶亲。妈妈为她忙着做衣服、鞋,催她自己也做,只是她反倒没有夏天工作得勤了。妈妈整天骂着她,她整天和弟弟吵嘴。说不出的烦、怒,好像总想抓住谁打一顿似的,没理由出去了。

  已经有半月多没上狮子坡,不知道黑牛近来怎样了?一天妈正在给她做一件大棉袄,十分专心地铺着棉花,她借机会跑出去,到和黑牛常坐着的地方。草已零落了,山沟里的水已没有那么大的声音,只有那么细细的一缕,淙淙地自上流下。许多突露的大石堆满了山沟。马樱花早已落了,枫树的叶子红突突的,一切都改变啦。她想这时黑牛要来了多么好呢,向他诉诉委屈,无论如何也要想法子不做狗剩儿的老婆,但是连黑牛的影子都没有。她心里很像吃多猪油似的那么腻汪汪的。

  秋风习习地吹着,夜雨打湿了窗纸。在妈屋里的灯下,三妞儿拿着一个鞋帮儿出神。妈还没睡,棉衣是不便在灯下做的。妈在缝扣襻儿条子,炕上一边一个睡着爸爸和弟弟。雨打在窗纸上,也打在三妞儿的心里。妈为自己忙着,她不忍。爸爸把女儿聘了抵账,也觉得可怜。还有常常和自己打架的弟弟也觉得可爱起来。她想哭,又不好在妈面前示弱。

  “妈,我头疼,先去睡好吗?你也睡吧,妈!”她特殊柔顺地说。妈抬起头来在她脸上看着,好像想从她脸上找些什么似的,结果妈在她脸上找出了痛苦。而且她一向说话总是强横的语气,今天特殊的柔和反倒使妈惊讶了。

  “去吧,早睡早起!早起好好洗洗手脸,等到了人家,手太粗了不好看,胡家是大人家呢,常洗就好了。你并不算黑呀……”

  “大人家也是没用,一个耳朵能用钱买吗?”她终于没温柔到底,犟着嘴走了,到自己的小屋里。雨打在窗上,打在屋顶上,打在她的心里,很久,很久。她看妈屋里灯熄了。又很久,很久,她披了一件旧米袋轻轻走到后院去,雨打在她没有遮盖的脸上。她不敢开门,她怕妈听见。她见秋雨的夜里是可怕的,到处黑糊糊的,不是月夜那么光明了。她登着堆在墙边的旧砖头,越过短墙去,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夜的户外。她扶着墙垣走去,穿过一个黑森森的小枣林,到了一个黑沉沉的小院门外。她知道这是黑牛的家。她的脸已经被冷雨打湿了,鞋子也湿透了。她轻轻地叩着一扇破旧的板门,一下,再一下的,像啄木鸟的声音。

  “谁?”一声洪壮的男子声,是他呀,她又敲了几下,听得门里有脚步声,当脚步声走近门口时又一声:

  “谁?”

  “我,三妞儿。”他一下开开门。在黑暗里,他俩走到屋里。他点起棉子油的小灯,屋里昏昏地把两个影子照在墙和屋顶的连接处。

  “你叫雨浇湿了。”他把那个破口袋拿下去。

  “你爸爸呢?”她问。

  “死了。死了七八天啦!以后我一点累赘也没有了。”他凄凉地说,落下泪来。

  “我什么都不知道。”她说着,拉住他蒲扇似的大手,再也说不出话来。

  “你要做少奶奶了,是吗?真没想到你还上我这儿来。三妞儿,明人不做暗事。你说,你心里乐吧?”

  “缺……”她骂不出来,只是伏在他胸前哭。他并不抚慰她,又冷冷地说:“说话!是乐?是愁?”

  “还用问吗?你这死不了的鬼,专门说灭良心的话。”

  “那么是不乐了。不乐有不乐的办法,我爸爸也死了,我一点累赘也没有。你跟我走!凭我一身力气,也不会饿死你。说话,马上就走。”她踟蹰着说:“可是爸爸欠胡大爷很多钱呢。”

  “欠债还钱,拿人顶账行吗?”他说着站起来看着她。

  “我要走了,他们不会饶爸爸的!你叫我想想,黑哥哥!你不要催我。”她哭着说。

  “叫你想想,你想什么?现在只有两条路,一个是跟我走,我会养活你。一个是你去做少奶奶,给你爸爸顶账。你……”他已经握住拳头,那么愤愤的。雨打在窗上,也打在他俩的心里。

  “我怕爸爸受罪呀!黑牛!你不要催我!”她哭着扑倒在他怀里。他愤愤地推她倒在床上,大声着说:“去吧!给你爸爸顶账去!没有什么说的。”说着打开房门,风雨吹进屋里。

  “去!去!我这穷人窝里不配少奶奶来的。”她忍不住哭求他饶了她。他不听。她只得跑到黑暗里去。外面下着雨,他关了屋门,一见她遮雨的旧口袋还在他床上放着,便拿起口袋追出去,隐隐见她正向山沟的路跑去,山沟尽头那大深潭哪!他狂了似的追上她。

  “你走错路了。”他拉住她。

  “不要管我,你这黑了心的。”她挣扎着说。他不由分说抱起她来,往她家走去。他扶她上墙她不肯。他只得说:“那么我喊醒你爸爸!你要跳山涧吗?你忘了你爸爸的账吗?我不怪你,三妞儿!听我一次话吧!你好好替你爸爸顶账,我也会好好找回我的损失来。”他把她送进墙里,他走了。抛下那条湿了的口袋。

  她昏昏地走到自己的小屋,不知是梦是真。她点上灯,照照自己,还是原来的样子:白皙的脸,直鼻子,长长的有点吊梢的眼睛,很不难看。只是没有如意的事!她想在雨地里的黑暗中摸索着出去是为什么?他为什么又来追我?她灭了灯,兀自想不清楚。

  第二天,她病了。

  妈妈着急,爸爸请乡里一个大夫来给她诊病。大夫开了药方子走了,妈到晚上把药给她吃下。第三天她病得更厉害了,脸焦黄,没血色。妈要另请大夫,她哭着不肯:“妈妈!不要紧,再养几天会好的。我不要吃苦药。”妈只得依她。她再也不起来了。

  胡大奶奶下午亲自来看她,三妞儿装作昏睡,不动。只听见:“真好个模样,要有个三长两短,可是该着我们狗剩儿命苦。”她心里暗暗地唾骂着:“缺八辈儿大德,上这儿猫哭耗子来了,没有你们那狗剩儿,我也不会这样。”于是她半真半假地大声呼叫着:“唉呀!好难受!”喊着泄愤。胡大妈只得到她妈妈屋里去坐。她想欠起身来痛痛快快唾她两口,可是身子却动不了,只得恨恨地躺下。

  还好,半月后她总算能坐起来了。见妈更忙地预备她出嫁的事,她十分的烦又不能出去。黑牛如果知道她病了会怎么样呢?她想着想着心里就乱,只得不去想。

  院里终日有扫不完的落叶,十月底的天气已经冬意很深,时光的难关终于来到,三妞儿的嫁期近了。她的心像风吹的落叶,飘飘的没个着落。她不想黑牛也不想狗剩儿。不想妈,也不想爸爸。可是她心里的确在想事。

  已经是十月十九了,三妞儿明天就要做胡家的人啦!姑姑、舅舅……来了许多亲戚。看三妞儿的嫁妆,打听三妞儿婆婆家有多少地亩,乱成一团。三妞儿的妈简直闹晕了。但是三妞儿心里却打定了准主意,没有人能转移它了!因为她的心此时已非常坚强。

  夜已深沉,从黑牛的家门里出来两个身影,匆匆地往北山走去。星光照在山里,到处斑斑驳驳的。当他们爬到山顶上时,月亮照着他们的故土,他们回头伫立了片刻,然后毫不留恋地走了。那是黑牛和三妞儿,他们要去开辟,创造一个美丽的小天地。他们所有的是爱和力。

  原载《华文大阪每日》1943年第十一卷第八期) 少女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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