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锦华瞬间愣在当地，虽说靳南疆已想拦住她的视线可到底却是被她看了个分明。这种场景太过熟悉，毕竟先前跟岳沉岸打了这么长时间的交道，尸体呈现这副模样，那就绝对是被那只老狐狸给吸食尽了所有血脉才会有的情况。并且也绝对不可能再有任何生还的机会了。
靳南疆虽是在战场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手上也沾染了诸多人命鲜血，可亲眼得见这么小的生命却被人用这么残忍的方式夺去了生命，还是下意识的于心不忍的移开了目光。
而江锦华人都傻了。
她静静的蹲下身望着这副骷髅般的尸身，伸手似是想要将它抱起，可伸出的手僵硬在半空了许久却到底是没能继续下去。
良久。
靳南疆涩声道：“锦锦。”他是知道这小蝶衣在她心目中的重要性的，几乎是当做了自己的亲生女儿来疼爱的，如今猛然看到这种情景，怎么可能一时间就能走出来看开的？但他着实是有些担心这时候的江锦华的状态，便还是也跟着蹲下身来，轻轻的拥她入怀，低声道：“逝者已矣，节哀顺变。”
“岳沉岸这个老不死的。”良久，江锦华终于是从牙缝里蹦出来了几个恶毒的字眼，“迟早有一天我会亲手抓住他，也让他亲口尝尝被吸食了血液而亡的滋味！”
她全身都在打着颤，眼前蒙着层朦胧水雾，使她看不清眼前这具婴孩的尸身，却能透过这具幼小的十分可怜的尸身中窥探到八皇妃在得知此事后的悲痛欲绝。
这世间生命如此脆弱，不堪一击。
众生皆苦。
而有时候，苦难熬的久了，也不会苦尽甘来，而是被逼着让人学会习惯。
江锦华于心不忍的移开了视线，到底是差点让情绪崩溃，靳南疆急忙拍了拍她的心口给她顺了顺呼吸，好长时间才将她情绪抚平了些。
“这具尸体，可要带走？”
“不了。”江锦华道，“若是要带走的话，只怕被八皇妃得知，会更加悲痛欲绝。”
“但一直隐瞒着却也并非是好办法。”
江锦华却很执着：“可现在告诉她真相，无疑就是要将她最后的那点希望也要给她抹杀了！”
“八皇妃早就知道蝶衣落在岳沉岸手上不会有好下场，也及早就已悲痛过，对你我能否成功解救小蝶衣也带着完全不信任的态度。”江锦华接近于情绪崩溃，但靳南疆却格外沉着冷静，他声音喑哑低沉，很容易就能将江锦华浮躁崩溃的心情给顺理抚平，温言说了这么多，在看到江锦华的情绪神情明显有了松动后才微微松了口气，继续道：“但是蝶衣，你总不能一直让她待在这里吧。将她带上去，也算是让她入土为安。”
“我……”江锦华心里非常的矛盾，把小蝶衣扔在这里肯定是不行的，可是若带上去了人多眼杂也不可能瞒住外面这么多人的耳目，八皇妃照样还是会知道事情真相。但是如果将真相真的如实告知了八皇妃，八皇妃还不知道会难受成什么模样……
“……带着吧。”
一声轻的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在她沉默了约莫得有半刻钟的时间，才终于响起。
她下了这么个艰难的决定。
眼里心里俱是悔恨痛苦。
“如果我早一个时辰来到这里，就不会有件事发生，小蝶衣也不会……”
知道江锦华很有可能会自己钻进自己的思维死角里跑不出来，靳南疆急忙安慰道：“锦锦，这与你无关，不是你的错，你无需如此自责。起码我们把长公主找到了，岳沉岸的软肋和死穴俱是长公主，只要我们有长公主在手，抓住岳沉岸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说了这些也不知道她究竟听进去了几分。
靳南疆无奈的叹了口气，做了妥协：“前面的密道已经塌方无法前进，我们先上去吧。”
“……好。”
足够剂量的炸药埋在地底下，江锦华静静的望着洞口处在传来一声闷响后，脚下的土地回归了平静后，看到洞口处冒出来了几缕青烟。
那几缕青烟虚无缥缈，随风而起，却也随风而逝。
飘在了半空中，被一阵夹杂着桂花香的风吹来，彻底的吹散了。
再无踪迹可循。
江锦华静静的望着天边阴沉的黑云，眸里也像是盛放了足够剂量的黑云压城，暗潮汹涌。
她迟早会抓到岳沉岸的。
迟早。
应如澜和云天青是除却跟随江锦华靳南疆前去找密道的那些人后，最先知道这件事的人，二人本来还在为找到顾云依的冰棺而多少带了点惬意舒缓的心情，却在看到被包裹包的整整齐齐的已经看不清本来面目的尸体后，都陷入了沉默。
这些时日，他们也是真心喜欢那个孩子的。
冷不防变成了这副模样，谁能不痛心？
应如澜恨的咬牙切齿，一掌直接把桌子都拍碎了，而云天青也气的红了眼，两人倒是都没有破口大骂。
在场的诸位，都跟着红了眼睛。
很久后，云天青收拾收拾了情绪，压低了声音问：“这件事，要告诉八皇妃吗？”
江锦华想了想，“八皇子现在情况如何？”
“我已经给他服用过了暂且压制疯魔的药物，但是效果甚微，只比以前的情况好了那么一星半点，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云天青摸了摸鼻子，小声嘟囔道，“我是真有点力不从心，岳沉岸毕竟比我多活了一百多年，我哪里轻而易举的就能斗得过他，也只能继续跟他耗着，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歪打正着的找到办法了……”
江锦华也来不及生气，也没理由生气，毕竟她的水平现在也没办法跟岳沉岸抗衡。
活的久了，还是有点优点长处的。
“八皇子的情况不是很乐观，但是小蝶衣的情况也不可能永远都能瞒过八皇妃，我只能换些委婉的方法告诉她真相了。”
几人面面相觑，倒是都没有更好的办法可以选择。
只能默认。
“云天青，你先把八皇子叫出来吧，我带着小蝶衣跟八皇妃去说说话。”
云天青狐疑的看着她，“可是你不是不会安慰人嘛？”
“但这件事总要有人去说，不然你去？”
云天青当然不接这个烫手山芋，“我对女人的眼泪向来都是束手无策的，要是我进去跟八皇妃说的话，只怕过一会，你们不仅要安慰八皇妃，还得安慰安慰情绪失控的我呢。”
江锦华啐了口：“看你那副没出息的模样。”
云天青很委屈：“我就是这么的感性嘛。”
江锦华到底是只身一人抱着襁褓里的起身进了门去。
秋意越发的浓，窗台处的菊花都跟着一朵一朵的衰败了。从窗台往外面看，几乎是已经一丝绿色都看不到了。
秋天就是衰败，死亡的季节啊。
江锦华敲了敲门没有听到回应，歉意的道了句“冒犯了”就直接推门而进，她本以为八皇妃应当正在睡觉，却没想到她并没有在床榻上，而是坐在窗台处正在看着外面的风景，可显然，这时候外面已经没什么风景可看了。
处处萧索。
江锦华清了清嗓子：“八皇妃近日身体如何？”
“还好。”
八皇妃的声音虽然很沙哑，却到底并不是有气无力的。
“我方才去追查岳沉岸的下落时，找到了一条密道，在里面……”江锦华有些艰难的咬紧了牙关，才止住了外泄的诸多情绪，也幸亏八皇妃始终都在看着外面而没看她，才给了她足够多调整时间，良久，才颤声继续道，“找到了小蝶衣的尸体，所以我来交给你。”
似乎有一片花凋落的声音传来。
八皇妃伸手抓住了窗台上一朵枯萎了的菊花，古水无波的双目里登时翻涌起了水雾氤氲，她猛地站起身，忙不迭的冲着江锦华跑了过来，江锦华看她那般温软决绝，丝毫不怀疑八皇妃是否袖子里藏着一把刀，就在八皇妃跑到自己身边后就会给她一刀。
可八皇妃并没有。
她只是忙不迭的从江锦华怀里将襁褓里的婴儿抱走了，然后她还没来得及掀开细看，就猛地没了气力重重的摔倒在地。
江锦华想起前两天看到的八皇妃的模样。
她温婉软和，明媚又温柔，眉眼如春风般浪漫而自由。
但现在……
太多的苦难朝着她砸了过来，她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根本招架不住命运的捉弄，在坚韧了这么久后，在看到孩子的尸身后，终是彻底的泣不成声。
江锦华心口酸涩难言，只咬牙道：“我会给你报仇的，岳沉岸我一定不会放过。”
八皇妃哭的那样用力，像是要将所有苦难痛楚都发泄出来，她颤抖着伸手打开了蒙着婴孩头的布料，江锦华下意识不忍的转过头，而这时八皇妃却突然没了哭声。
江锦华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听八皇妃突然一声尖叫，然后猛然将怀里的尸身丢远了，大喊道：“这不是我的孩子！” 靳王殿下好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