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钟时间缓缓过去。
婴儿的血悉数被岳沉岸饮用殆尽,他脸色从刚开始的隐约苍白变至像是醉酒后的酡红,然后颜色加深至铁青黑紫,最后笼罩在其上的又是一片望不到边际般的一片白。
惨白惨白。
就算是现在于刚才冰棺里的顾云依相比,估计他都不会落于下风。
岳沉岸呼吸缓慢的加重加深,在将婴儿最后一滴血咽下去的时候,他终于像是劫后余生的松了口气重重的坐在了身后的床榻上,同时松开了手,怀里已经被吸食干净了血变得如骷髅般的婴儿就摔倒在地,除却一声像是有人在哭的摔响,再没发出任何声音来。
岳沉岸脸色仍然惨白。
这是他的后遗症。
以命续命到底是禁术,每次以命续命都会消耗掉他大量的精气神,重则一连二十四个时辰两天两夜无力起身,轻则也得三个时辰不能如常人般疾跑。
这次虽说不算重,但也的确称不上轻。
岳沉岸能清楚的感觉到婴儿的新鲜血液正循环在他的心口处,温热的血正在煨烫着他冰凉的心口,终于让他感觉到了几分生命该有的温度。
“看来婴儿的血对我来说才是最有用的。”岳沉岸痴痴的笑了声,“若是每次只需要一个婴儿就能达到给我以命续命的地步,那我倒是不用再用那些肮脏的血来洗涤我腐败的血液了。”
只是……
他突然有一种想法。
岳沉岸侧头望着还在被褥里睡的无比香甜的婴儿,她睡的真香啊,像是全然没有感觉到外来的所有的威胁和阴谋,似乎还砸吧砸吧了嘴,像是做了个什么甜甜的美梦。
“一个婴儿尚且让我感觉想起脱胎换骨,那两个婴儿的血——如果都被我喝了,不知道会有什么结果呢?”
岳沉岸想到这点,似乎感觉到血脉都跟着沸腾滚烫了起来,他睁大了眼睛死死的盯着剩余襁褓里的婴儿,缓慢伸手将她从被褥里拉出来,正待捡起匕首割破她手腕去尝尝时,忽然听到绑缚在这间密室半空中的一条绳跟着晃了晃,上面挂着的铃铛也紧跟着发出哗啦啦的清脆声响。
岳沉岸的脸色当即一变。
这条绳子绑缚着的尽头是这条密道的门,只要密道的门被人打开,就会触动这条绳,连带着铃铛都盯着响。
可现在他已经在这里待着了,就证明他不可能跑到门口处碰到那扇门。
那这绳怎么还会动?
岳沉岸瞬间瞪大了眼睛:“外面有人来了。”
意识到这点他也顾不得杀人取血了,忙不迭的想着跑出去跑到上面的那间密室里去将顾云依带走,可惜于他现在全身乏力,好容易出了门,可只迈了两级台阶就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而这时,他却隐约听到了有不少人嘈杂的脚步声在这拥挤狭窄的甬道里响起。
他们竟然已经进来了。
意识到这点的岳沉岸尚且来不及震惊惊讶,就已知晓自己绝对不能上去,否则按照他现在的状态,只怕还没走到顾云依的冰棺前,就会被人给抓个正着。而偏偏他现在堪称手无缚鸡之力,也根本无法从这些人手里再逃脱……
思前想后,似乎也只有一条路可走了——
跑!
岳沉岸几欲恨的咬牙切齿,目眦尽裂。他不由的低咒了声,江锦华总是会在关键时刻将他满盘计划都打乱,让他的胜券在握都跟着满盘皆输。
江锦华就是他的死敌!
将江锦华全家祖宗十八代都咒骂了个遍,岳沉岸急忙扶着墙壁走回房间里抄起还在昏睡的婴儿,转身就走。好在他修建这条密道的时候就及早的也安排了逃生的法子,当时是为了防备水灾火灾,倒是没想到这次用来防备人灾了。
岳沉岸步履踉跄,可走的是平地,倒是也不算特别艰难,绕了几段路,按了几个按钮后倒是果真成功从暗室逃脱出来。而好容易重见天日,他回头深深的望了眼这条密室,取出腰间绑缚着的袋子,将里面的药草取火点燃,然后猛地扔了进去!
瞬间,浓烟滚滚。
岳沉岸急忙按了按钮将门紧紧关闭。
然后,头也不回的紧了紧衣衫,循着墙角度步履踉跄的离去。
而这边,江锦华一行人走着走着就碰到了这股浓烈的烟,众人皆下意识的掩住了口鼻。江锦华仔细嗅了嗅空气里的浓烟,皱眉道:“这东西没有毒,倒是可燃性却很重,沾上火星就很容易引发火灾。”
夜清想了想,“岳沉岸做的?”
靳南疆气定神闲的伸手将江锦华拦在身后,淡然道:“除了他不会再有别人会这种阴损的法子。”
“但是他这么做了,岂不是说明他也在这密道里!”
听到这点,江锦华眼睛瞬间亮了,不由分说的就要其余人速速离去然后自己只身继续往前走,靳南疆和夜清自然不放心让她只身前去,便让其余人撤退,三人继续往前走。
前面不久就是一间密室。
借着微弱的烛光,江锦华隐约看见了一只冰蝶在昏暗空间里翩翩起舞,她眯了眯眼,立刻往前走,摸着墙壁闭目凝神,察觉到了掌心传来的凉意。
“冰棺一定在这里面!”
靳南疆不由分说走上前去,跟夜清合力将外面里三层外三层的门给弄开了,三人冷不防被扑面而来的冷意冲了个满怀,下意识的都打了几个寒颤。
冰绡冷雾被风吹拂一些,露出了正中央放置的一方冰棺。
江锦华眯了眯眼睛,小心谨慎的走上前去,终于望见了里面躺着的沉睡多日的那张熟悉面孔。
她睡的很香。
这些吵闹的动静都没能惊扰到她的美梦。
她长睫处蒙着冰霜雪雾,唇上还栖息着一只艳丽的雪蝶。
是雪蝶还是血蝶?
都已无关紧要。
江锦华静静的打量着冰棺里躺着的熟悉的朋友,虽说才只一个月不见,她却感觉已经恍若隔世了般。连带着自己记忆里顾云依张扬恣意明媚温柔的五官,都跟着模糊了起来。
这躺着的人,是顾云依,却又好像不是她。
夜清当然是不敢打扰自家娘娘出神伤心的,可这里却又显然并非值得长留的地方,只能求救般的看向靳南疆,却见靳南疆也是满脸的怅然若失神色。
也是,美人逝世,美色被冰雪寒霜冰封,这种盛景的确百年难得一见。
“王爷,娘娘,莫要太过伤怀,毕竟现在还没找到岳沉岸。”
果然,一说到岳沉岸,江锦华眼底的光瞬间就亮了不止一个度。她呼吸都从刚才的尽可能放轻到粗重加快,立刻咬牙切齿道:“对,我还没抓到那个罪魁祸首,如何能现在就放松警惕。”
说着江锦华猛地环顾四周,可无奈于四周尽是浓烟滚滚,除非近在咫尺,稍微远点的东西都看不清了。她冷声道:“岳沉岸还不知道现在藏在哪里看着我们呢,我可不能有任何分神。”
说着她便咬牙道:“夜清,你在这里守着,我和你家王爷继续往前找找。”
“是。”
自家娘娘是特别看重长公主的,如果好容易找到她的尸身,若非被冰冻太久不好背着,她很有可能都能直接背着长公主去找岳沉岸算账了。
而自己武功那是肯定比不过自家王爷的,所以自己留着保护长公主的尸身,也是情有可原的。
当然也有缺点……
等江锦华和靳南疆互相拉着手继续循着这条密道往前走了后,夜清冷不防的打了个寒碜,然后猛然打了连续的几个喷嚏。
无他,就是这里也实在是太冷了。
这条密道狭窄冗长,像是没有尽头似的,江锦华越向前走越是心里没底,岳沉岸那只老狐狸挖了密道肯定也备好了逃亡的路,反正他不可能会坐以待毙,而之所以扔的是着浓烟而并非毒药,想来应该是顾忌着冰棺里的顾云依。反正就算是着了火,顾云依所在的冰棺被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加之附近全是冰,也不可能会被烧着。
想着,江锦华又忍不住讥笑。
“岳沉岸还真是疯了,真以为自己能救回顾云依,还真以为顾云依现在是个正常人吗?”
靳南疆没有说话。
走着走着,江锦华就突然嗅到了些浓烈的不同寻常的味道,她看不清四周景致,只能摩挲着墙壁前行,而走了没多久却隐约看到前方有点昏暗烛光,她正待往前走却被靳南疆拉了回来弄在了身后,“本王走前面。”
江锦华倒是也配合,毕竟她也不懂武功,若是岳沉岸还没走,想着阴他们一把,她也打不过。
两人走近了这间房间里,走了几步来到床榻附近,靳南疆却猛然顿住了步子。
江锦华看不清前面,只觉很是困惑:“王爷?”
靳南疆不说话,她就只能顺着靳南疆的视线往下面看,浓烟太大看不仔细,她又蹲下身来仔细查看,待到看清脚边躺着的是什么后,整个人都僵硬在了当地。
是个已经被吸食尽了所有血液,现以瘦如骷髅,已经完全看不清本来面目的婴儿! 靳王殿下好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