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出了什么事吗?
是出了。
但是他能怎么说?
说靳南轩现在已明确感觉到了后悔,他想忏悔想赎罪,想放弃这触手可及的权势皇位,想放弃诸多阴谋算计,想变成过去那个温柔慈悲温润朗朗的高岭之花。
岳沉岸不会这么说。
毕竟顾云依先前就是对这样的靳南轩而爱的死去活来,若是靳南轩当真放弃权势皇位,而愿意做回那个与世无争的皇长子时,他不确定顾云依会不会再反过身去爱靳南轩。
毕竟靳南轩时她曾爱过的人啊。
这般想着,岳沉岸就静静的不顾顾云依明显躲避他的神色,认真望着她的双眼,茫然的问:“你会不会再爱上靳南轩?”
顾云依因为梦魇里的种种导致于如今而产生的心虚瞬间就消失了个无影无踪。她用一种“你有病吧脑子发烧了烧坏脑袋了”的眼神望着岳沉岸,皱眉道,“你这是出门带了没开封的脑子过来的吗?我跟靳南轩断了,断了,这两个字我都说倦了,你怎么还能这么茫然的问我这么幼稚的问题?我,一匹好马,是绝对不可能吃回头草的。”
岳沉岸却显然并没有被这种说辞给说动,他仍然在很认真的问:“可是如果靳南轩知错了,也忏悔赎罪了,你也不会再回头吗?”
“……”
顾云依确定岳沉岸这是脑袋出问题了。
她本来还在怀疑是不是自己最近太紧张太焦虑才会导致于莫名其妙深陷进那种魇魔幻境里,但现在看着岳沉岸这般疯魔较真的神色,她又在怀疑自己是不是还没有彻底清醒,掐了掐胳膊,疼,好了是真的。她无奈的长叹一声,“怎么你也这么说?不过那太子妃也是这么说的。但我这个人的脾性你还不了解吗,那是说一不二的性子,说断了我就是断了,绝不可能再回头。他知错忏悔赎罪,这是他的事,跟我没关系,我可以原谅,但我不可能选择破镜重圆。我不能接受任何欺骗,何况他应当也并不爱我,否则当初也不可能会对我做出那些事。”
岳沉岸有些焦急的打断了她的话,“可那是因为离心散,离心散的药效就是只要不确定对方是爱自己的,越爱就会越伤害,所以他伤害你完全是身不由己……”
顿了顿,他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猛然顿住。
但显然顾云依好像并没有察觉到这番话的奇怪之处,她耸了耸肩,问:“所以你是说不知者无罪?”
岳沉岸平复着呼吸,“但他的确做出那些事并非本意。”
“可做了那些事的人,不是他吗?”
岳沉岸愣住。
“他做了错事就有惩罚,这世间因果循环逃不掉的,后果从来都是自负的。”顾云依感觉恢复了点力气,就撑起身子倚坐在了床头,她静静的打量着面前临近癫狂状态的岳沉岸,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而缓缓皱起了眉头,“你不要告诉我,你也是被靳南轩收买,想着来说服我回到靳南轩身边的。”
岳沉岸没有说话。
他其实的确有这么想过,在方才他在这里坐了足足有两个时辰,这期间他想了很多,那本书他是不能放弃的,可偏偏靳南轩去意已决,他根本说服不了,所以方才他甚至想着如若不然就让顾云依先暂时委屈下回到靳南轩身边,激发他真正的权欲念头。
他的确是这么想的。
顾云依看着岳沉岸的神色便知他心虚,面上的笑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冷笑道:“岳沉岸,是不是你跟靳南轩做了什么交易。比如说,只要将我卖给靳南轩,你就能换回那本书啊?”
内心深处最黑暗的念头被顾云依简单粗暴的一语戳穿,岳沉岸瞬间瞪大了眼睛,下意识的反驳道:“不是的!我没有!”
顾云依冷声质问:“那你是想着怎么样!这种念头你不是一朝一夕之间出现的,早在你救我的时候我就觉得奇怪,毕竟你救了我虽是不假,但是你付予我身上的心血未免太多!何况后来还故意将我带到皇城里来,几次假装无辜碰巧的让我遇见靳南轩和江锦华他们。你分明知道我和靳南轩的往事和我那巴不得离他远远的心思,却还是假借我对你的心悦而将我骗入了信王府!是了,你岂不就是从一开始就在利用我,早在你救我的时候,你的野心勃勃就写在了脸上,我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何况再说你救我的事情……”
说到这里顾云依倒是猛然间想起来了方才的梦魇。
梦魇中的最后,是站在深崖上面朝下面望的那人,迷雾朦胧,她看不清那人相貌神情,却能隐约看到他身形体量,但最后留在她印象深处的却是那人冷漠讥笑的一双眼。
那双眼睛,实在是跟岳沉岸太像了。
这般想着想着,顾云依脑海里就突然想到了一种极其可怕的想法,且正在逐渐完善成型。
“你当初救我的时候也太巧了,毕竟那里荒山野岭无人出没,你这个经年避世不出的人怎么可能恰巧路过,该不会其实你就是那个设计杀我的人吧!”
岳沉岸瞬间愣住。
许久没有人这么质问过他,且还这般理直气壮,将对他的怀疑一桩桩一件件的摆放在他面前,让他无话可说的同时却还想着逃避现实。也几乎是让他瞬间就想起来就靳南岸冷笑着问他的那一句:
你敢让顾云依知道真相吗?你敢吗?
真相……
好像就快被她戳穿了。
这般想着,岳沉岸倒是忽然又笑了,故作淡然道,“我救你的确是意外,若是我要杀你,又何必救你?再退一万步讲,若是我真的想拿你威胁靳南轩,也没必要杀你再救你,直接绑架了你去威胁他不就好了,何必绕如此大的弯弯绕绕。今日之事的确是我多嘴,但我……”岳沉岸说着又垂下头,耳朵耷拉着,从顾云依的角度看,倒隐约看出来几分委屈可怜的模样,“但我也是太害怕了,毕竟你和靳南轩彼此深爱过,我担心你会爱上他而抛弃我。我,我不太相信你能爱上这样的我。”
这样?
说到底竟是他没有安全感?
刨根问底之下,竟是这翻云覆雨指点风云的岳沉岸在她身上没得到太多安全感,从而才心慌意乱的,顾云依顿时觉得有些哭笑不得,只能无奈道,“我是真的不爱他了,你相信我,我现在全心全意装着的都是你。”
岳沉岸委屈的像是要哭:“真的?”
“如假包换。”
岳沉岸这才勾了勾唇角,硬是扑上去将她揽抱在怀,只是在顾云依看不到的方向唇角的笑容又隐约生出几分冷漠。
既然担心靳南轩会是自己的对手,那既然做不成队友,何不彻底将他除掉?
一了百了。
左遇夏的速度很快,再加上背后有左相的资本力量和归来花的掌柜撑腰,几乎没花费几天功夫就将岳沉岸这个人从头到尾查了个清清楚楚。
靳南轩翻阅着手里的纸张,眉毛越皱越深,“他并没有其他房产,只有一处建在高山顶端的云宫,里面养着几个下人。”
左遇夏停下喝茶的动作,补充道,“并且那些下人苏掌柜也查过了,只是普通人,没有一个是岳沉岸的心腹,追根究底问起来他们都是一年前去的,当时云宫里有两个人,一个是岳沉岸,一个就是毁了容瞎了眼瘸了腿的女人。那个女人的身份不明,倒是听岳沉岸吩咐,那些下人都将那个女人当做了云宫的女主人,所以很是恭敬。”
岳沉岸刚来皇城的时候的确是带着一个坐着轮椅的女人来的。
“那个女人应当就是岳夫人。她回去了吗?”
“没有。”左遇夏摊手说,“或者说她并没有回到云宫上面去,因为那些下人并没有见到她。”
“知道那个女人的名字吗?”
左遇夏摇头:“不知道,就连岳沉岸都不叫她的名字。”她又说,“并且我还发现了一件特别奇怪的事。”
像是真相就在面前,他伸手就能掀开的时候,忽然却又退缩了。
可见有时候触手可及的真相,才最容易让人产生畏惧的心思。
但靳南轩并没有选择退缩。
“什么事?”
“我发现这个岳沉岸在云宫的时候,倒是很勤快的跟皇城有书信往来的痕迹,但是因为都是信鸽,所以上面写的内容不清楚,但是岳沉岸的确训练了一批信鸽,专门往皇城方向飞的。”
往皇城方向……
“具体是哪里?”
“不知道,每次信鸽都是停留在南街巷口的方向就不走了。”
“南街周围……那是皇宫的后宫位置,里面住的大多数是些不受宠的皇子公主和妃嫔们。”靳南轩在脑海里过了一遍那些人的人选,最后终于停在了一张望见他就总刻薄蔑视的脸上,靳南轩认真皱眉想了想那个人的身份姓名,良久,查若有所思的念出来了那个人的名字,“八皇子,靳南岸。” 靳王殿下好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