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依很轻的笑出声,“可他做了,我的确也差点死掉。”
江锦华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接过话茬。
他们两个人之间的恩怨纠葛似乎永远都牵扯的东西很多,并非一朝一夕就能理劝清楚,何况他们成亲属于两国联姻,若是他们两个不愿意在一起继续生活,恐怕和离也并非那样容易。
这皇权深处的事,哪件事不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怎么可以随便就动。
江锦华唇角噙笑,淡然的挑了挑眉,“长公主身份高贵,自然是想怎样都可以。只是有件事我着实想不明白,非常的好奇,长公主暗恋信王这么多年,甚至不惜以身犯险也想得他一分垂怜,如今夙愿已偿,就算是知道信王做了这么多事都是不得已的情况下,长公主也不打算原谅吗?还是说,长公主暗恋信王这么久,其实并非是真的爱慕信王,只是爱慕上了爱慕信王的那种感觉,所以现在觉得厌恶了,就想抽身而出了?”
一旁听着的月灵和夜清面面相觑。
听明白了吗?
没有。
两人又齐齐摇头,这问题也太深奥了,他们这种凡夫俗子还真是听不明白。
顾云依稍顿一瞬,她抬眼望向霞光万丈的天际,被斜照日光闪到了眼,她下意识的伸手遮了遮眉骨,淡淡的道,“我这个人,恩怨是分明,但并非和常人一样,就连三观也与常人不同,我若是喜欢他自然是做什么都可以,但我发现我现在不喜欢他了,我自然不能憋屈着我。我当初可以等他十年,因为我当初爱他,但我现在不爱了。我今年才二十岁,我不可能憋屈一生赋予我不爱的人。”
江锦华没有再劝。
等靳南疆自宫中回来时,江锦华与夜清将白日里的事全部转达了他一遍,夜清还拿出来了证据和海兰的画像,靳南疆粗略的扫了眼,了解了大致来龙去脉,皱眉询问,“西凉长公主当真这样豁达?”
江锦华想起顾云依握着长鞭耍弄的虎虎生风,那种飒爽英姿的模样,的确是不愿耽误自己一生的人吧。
只是还是免不得的唏嘘。
“虽然今天我和信王接触了,我能断言信王的确中了离心散,但是我也是能看出来信王字里行间对长公主的担忧愧疚心疼的,可惜啊,晚了。长公主喜欢他的时候是剃头挑子一头热,现在长公主冷下来了,信王倒是又热了。”
靳南疆不懂这些曲折复杂的爱情价值观,只是觉得茫然和不解,“不过,长公主真的能放下?”
“有的人做事潇洒利落,爱的时候爱的极深,不爱的时候也放手的干脆,不拖泥带水,不难以抉择,这种人其中挺自私,因为她们只会要为自己考虑,为人处世讲究的只有自己。”
江锦华又想起白日里顾云依那副闲适淡淡的模样。
淡笑道,“长公主就是那样的人。”
谧夜静沉。
皇宫最不缺的就是楼阁亭台庙宇三千,朱漆画廊延伸漫长的无穷无尽,蜿蜒曲折通往各处,宫灯高高悬在镂着鸟兽纹的朱栏上,发出幽暗的光。
东宫金碧辉煌,楚越正在书桌前看着一封折出很多印子的书信,他眉眼轻垂,五官被宫灯晕染的越发精致,一袭黑衣坐在这里,眉眼衬的越发的光风霁月,格外惹眼。
良久。
他放下信,冷静的召来了自己的暗卫,“这封印是靳南疆亲手交给你的吗?”
“是。”
靳南疆似乎不会做没准备没把握的事的,但楚越面对着这封书信却是怎么也想不明白:“可是他是怎么就能断言那个海兰是楚国皇室的人?”
暗卫稍顿了片刻,低声道,“太子还记不记得前两天三王爷连同五王爷意欲谋反的事?”
怎么会不记得。
若不是他的这两个好弟弟,他又怎么会沦落到中毒双腿废掉,好几年都游历于四洲五国中寻求灵丹妙药?
至于前两天他们两个意欲谋反……
他们也是着实胆大妄为。
看到楚越双腿恢复且安好无恙的返回了楚国,他们开始担忧楚越报复,就先下手为强做了逼宫,而他们到底生疏稚嫩,这件事流露了风声,楚国皇帝胆小怕事,在听说他的两个儿子马上就要带兵谋反了,吓得连夜就将他宠爱的妃嫔及年纪不大的孩子都秘密送出了皇城去。
江锦华和靳南疆在大辰和楚国的交界点里遇到的被杀的那三人,其中一个就是皇帝的宠妃,小孩子则是皇帝最小的儿子,老嬷嬷是被皇帝派去伺候妃子的。
谁知却被人发现了,他们三人皆死于非命。
但究竟是谁杀的……楚越也没查出来。
若是海兰也是其中一个被皇帝送出来的女人,那她又是如何流落进的信王府?这也不可能。毕竟楚国皇宫距离大辰皇城差的可是快马加鞭也得几天几夜的距离,海兰身娇体弱如何能跑这么远?
那海兰背后的人是谁?
楚越细想半晌也没想到究竟是谁能布下如此庞大的一局棋,沉吟片刻,提笔落墨写了封书信递给暗卫,“务必亲自将这封书信送到他手上。”
暗卫愣了愣,“送到谁手上?”誉王还是誉王妃?
楚越不悦的眯眼打量他,“你竟已蠢笨到这种地步?”
“……”知道了知道了。
第二日的朝堂上就格外热闹了,先是监天鉴的人出列说星象异常,疑似故人重生转世,靳东临最敬畏神佛,故而当即就问故人是谁,监天鉴沉吟半晌,沉声道:“是皇上您的一位妃嫔。”
脸上的痘痘麻子终于下去了不少的靳南岸能按时按点的上朝了,闻说这话忙出列道,“儿臣昨日在信王府上遇到了一位歌姬,歌姬能歌善舞,眉眼清丽,生的格外的美丽,无论是谁见了都说她像极了仙逝的兰妃娘娘,特别是她的神态神情简直和兰妃娘娘一模一样!”
皇帝骑虎难下。
他对兰妃的确有愧疚难当的心思,可他后宫中自是有无数年轻貌美的妃嫔等着他宠幸,他怎样雨露均沾都是没人敢多说的,可若是兰妃真的回来了,按照她的年纪也得四十岁左右,就算保养的再好也不如娇滴滴的十六岁的小姑娘。最为重要是他估计会觉得特别别扭吧,可若是他接回了兰妃,又长时间的不去看望兰妃,恐怕这些朝臣百姓还不知道要怎么样笑话他。
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这绝对不行。
但现在局势可容不得他拒绝,他便大手一挥,“信王,此事可是属实?”
靳南轩垂眼凝眸,认真道:“属实。”他袖中双拳紧攥,额上也爆了不少青筋,他想起母妃去世前的凄然模样,他绝对不允许母妃再次陷入淤泥深潭中,可现在的他……太羸弱了,谁都保护不了,也谁都留不住。
望着望着靳南轩心底突然生出了一丝异常。
若是他做了皇帝呢?
若是他拥有了那些至高无上的势力,处于万人之上时,还有谁敢说他半个不字,到那时,顾云依也不敢再随随便便说和离了吧。
靳南轩抿起唇。
“不用信王费心再去请她了。”靳南疆拱手出列,神色桀骜冷漠,“本王将她带进了大理寺严查已足足有两个时辰,应该很快就会有分晓了。”
大理寺所经书的案件一般都是大案,可直接能危及到皇帝的人身安全或利益的案子,才能一开头就交给大理寺。
大理寺的刑罚可以说绝对有三千种不止。
每一种都能让人痛不欲生。
可神奇的也就在于,就算三千种刑罚都让你过了一遍,你都不会直接死去。
靳南轩像是一时没听明白这话里的意思,顿了顿,突然厉声大叫道,“她体弱多病,怎能被送进大理寺?何况她真的身家清白,我已经派人查过了,她没有问题,为什么要把她送到大理寺!”
靳南疆冷漠的望着他,笑,“皇兄冷静,保重身体才是。”
“我,我……”靳南轩正口不择言,突然感觉到胸腔处铁锈腥味上涌出了口腔,他剧烈的咳了起来,半跪在地,咳到最后咳出的已全部都是黑血了。见状靳南疆也不废话,直接叫了公公来,“快去太后宫中请誉王妃前来为信王殿下诊治!”
江锦华姗姗来迟,在众人的注目礼中开始有条不紊的把脉检查靳南轩的伤情,抬头不卑不亢的道,“启禀皇上,信王中了楚国秘药离心散,此药会乱人心智,扰人不安,长久服用着会导致人性情大变。我已为他检查清楚,他应该已经中离心散中了有足足一月了。”
而靳南轩刚刚遇到海兰到现在正好足足一月。
巧合?阴谋?
靳南轩愣了下立刻想起来自己每晚睡前,海兰似乎都会端来一碗粥给他喝,他也的确都喝的一干二净。
对顾云依开始厌恶就是在那时候。
靳南疆拱手一拜,朗声道,“父皇,儿臣前段时间已派人去楚国询问太子楚越,可认得海兰一人,他说海兰并非哑巴,并且她像极了兰妃的相貌只是她用的人皮面具。”
说着,他望向门口处,挑眉道,“父皇,看来大理寺的人已将此事调查清楚了。” 靳王殿下好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