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皆望向声音源头门口的方向,须臾,只见一着黑色皮衣的男人撑着拐杖缓步而来,他衣物服饰其貌不扬,手中拐杖却是让人一看就移不开眼睛了。
这张拐杖是普通拐杖大小,但晶莹剔透,通体透着温润玉华的光,且若是仔细,还能隐隐窥到拐杖里玉石的纹路。
竟是从头到脚没有一丝瑕疵。
玉石得用极好的玉石,还得请来极好的师傅来仔细打磨,没有个三年五载的光阴恐怕做不出这等手艺。
男人约莫刚过不惑之年的光景,生着精明的有些贼眉鼠眼,却是一派脖颈配佛珠,手中按着两只文玩核桃的气派模样,神情是在笑,眼底深处却满是旁人极难注意到的阴郁低靡。
大汉一见男人,吓得腿都软了,扒拉着桌椅板凳硬是爬起来跪在了男人面前,估计是想求饶,但嘟囔了半晌也没说清一句话,男人不耐烦,直接用拐杖重重敲在了大汉一只腿上,大汉惨叫一声抱着腿倒在了地上。
那一下子的力道看上去并不大,甚至算得上轻飘飘,但江锦华眼尖的很,很清楚的看到男人的腿必定因此断了。
不由咋舌的低声提醒靳南疆道:“那人腿断了,这男人不可小觑。”
靳南疆握住她的手示意她放宽心。
男人踱步在客栈大厅内,拐杖敲击着地面的声音随着他的脚步声落在大厅上,他把视线停在拿着棍棒的几个人身上,静静的看了会,还没等举拐杖,他们就吓得屁滚尿流,忙跪下哭着求饶:
“镇长大人不计小人过,饶了小的吧,小的再也不敢了……”
“小的也是被逼无奈啊……”
“绝无下次,绝不再犯!”
……
从头到尾,男人只说了一句话,却成功镇压住了场面,就连旁边看好戏或是吃饭的人,也都纷纷站了起来,个个低眉顺眼,做出幅恭敬神态。
靳南疆微微眯眼,将手收回,上前主动询问道,“阁下是?”
男人回身,不动声色的打量着靳南疆的气度,须臾,像是心中有了什么谱,面上的笑意堆积出了似笑非笑的精明:“我叫吴生有,无中生有的生有。”
吴生有是这个城镇的镇长,说破了天去便能称一句土皇帝,他黑白两道皆有涉猎,加上这里本就处于邻国边境,邻国平日里忙着个个争权夺势,根本无暇顾及这偏远孤僻小城,甚至于到了后来连官员都不肯来这里上任,长此以往这里被人忽略了,所以这里自然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
私奔来的男女、罪不可恕的罪犯,穷凶极恶的亡命徒或者受苦逃难的可怜人。
来到这里就有了种新的身份。
统称江湖儿女。
这里是一方江湖,跳脱了法规束缚的江湖,镇长便是这方江湖的武林盟主,虽然看上去年岁不大,但他手段高明铁血,硬是能在短短几年中将这些罪大恶极的亡命徒养的个个乖巧听话,且还开辟了新的盈利方式,可保住众人皆能有一口饭吃且日子还能过的蒸蒸日上。
自此,人心就也收了。
他这个位置也就坐的更加牢固,城镇中无人不服,若是有人不服,迟早也会被打到不服不行。
处于吴生有的府邸后,江锦华才从这些下人口中多少了解到了吴生有的所作所为和所谓的功绩罪过。
江湖儿女似乎不避讳所谓的罪过,谈起来的时候个个都眉飞色舞,口若悬河。
“我们镇长武功卓群,江湖人称浪里一卓群。”
你们似乎都挺喜欢浪的。
“就是我们镇长特别爱好女色,且床上还特别能折腾人,镇长虽然娶了十几个小妾,可如今府中却只有两三个女人,其他的要么被玩死了,要么守不住跑了后来被抓回来弄死了。”
“……”
行,是个暴躁老哥。
“哦对了,我们镇长前不久还把自己儿子给杀了,原因是有位夫人给镇长戴了绿帽子,那儿子不是他的亲生儿子哈哈哈!”
“……”
这么光明正大的戳你家镇长的痛楚,你们是真不怕死吗?
江锦华听得头疼,干脆就随意找了个借口将他们打发搪塞了,和靳南疆商量着对策,“王爷,你说,吴生有为何要邀你我来此?”
她搞不明白,方才虽说的确吴生有出面解决了那些地痞流氓恶霸地头蛇不假,可最后却是似笑非笑了自报家门后,直接说他们惹怒了此地的恶霸,恐怕再住在客栈里只会遇到更多灾祸,便将他们请来了自己府邸上,美名曰其来者是客,加之他女儿刚成婚,最是该积德行善的时候,所以硬是邀他们来了。
但在这里打听吴生有的消息,却听的江锦华更加怀疑吴生有的真实动机了。
何必?
靳南疆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他自有他的主意,总之肯定的是,他并没有派人跟踪监视我们。”
江锦华很意外,“那我们是不是现在就可以跑了?”
“没必要现在离开。”靳南疆这样说,顿了顿又环顾四周,确定无人关注这处时,方低声道,“此地距离五岳洲极其的近,吴生有说不准会知道些关于五岳洲的事,何况……”
江锦华挑眉,“何况?”
靳南疆的视线游移到外面游廊长阶尽头的红衣妙龄女子身上,女子约莫十六七岁,一身红裙光鲜亮丽,骨子里便透着那种让人移不开眼睛的明媚恣意,她手里握着一柄细窄如弯月的刀,刀尖秀美若一抹霞色。
院中。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梨花落地成雪,满目皆白。
那把配刀极其绚烂,细细看去,刀刃之上还流转着一道道绯红光芒,望之光彩夺目。
红衣女子握着长刀翻身入院中心,开始起舞,手中刀影如月光乍泄,练练月华下,衬的满地白雪如花瓣四散。
红衣袂飘扬,红与白的相衬,美得惊心动魄。
女子舞蹈弄的刀法与这把刀的秀美婉约不同,大开大合,十分刚劲凌厉,似梦里的铁马冰河冲破梦乡屏障而来。月光如水,白雪如花瓣在女子周身旋舞不休。
忽然,似有万干洁白如雪的花朵乘月色而来,刀影相送间,那凌厉的刀风甚至削断了江锦华鬓边几丝长发,刀风没有停下还在冲她面门而来!靳南疆忙上前去帮她挡住,可刀光到靳南疆眼前便戛然而止,风护送着万千白雪围绕二人身畔,下一瞬四散翻飞,宛若下了一场盛大雪景。
女子施施然收回了刀。
得意一笑,眉眼间却满是鄙夷嘲讽神态:“原来是个不会武功的垃圾罢了。”
靳南疆闻言拧眉,刚要上前去却被江锦华不重不轻的捏了下手心,下一瞬江锦华自己走上前去,温言道:“姑娘,不知可否能让我看一下你的刀?”
女子对江锦华这副没见过样子的模样嗤之以鼻,心中虽然疯狂的吐槽这是从哪里来的土包子,面上却也是十分大方的将刀递送过去,想着既是欣赏她的刀,看来也不算特别蠢。江锦华食指摩挲着刀刃,神情淡淡,浅笑道:“姑娘,不知这把刀有名字吗?”
“当然有,它叫毒月。”
江锦华闻言,将刀刃摸了个遍,终是笑意微凉的收回了手,吹了吹指尖,淡淡道:“现在她的确是‘毒’月了。”
女子不明所以,刚想反问什么意思,却有丫鬟急忙跑了过来附耳上前些什么,她面色微僵,直接握住长刀就往一方向走去,走远了还能听到她咬牙切齿咒骂的声音,大多没什么稀奇,只一些“时至今日了竟然还敢看不起我,想着来争我东西”之类的话。
江锦华和靳南疆目送着她走远才收回视线。
“锦锦,你方才在她的刀上抹了什么?”
江锦华淡淡道,“一种无关紧要的毒罢了,不伤人,是专门腐蚀铁的,以前专门用来处理废铁,这种毒腐蚀性极强极快,涂抹上薄薄一层。应当不到明天辰时,这把刀就会只剩下一个刀柄。”
闻言,靳南疆倒不怕,想起方才女子的挑衅神态心中格外怜悯,一时失笑道,“锦锦这般记仇的性子还是没变。”
“谁让她拿刀对我来着。”
“是是是。”
江锦华得意哼了声才想起来方才靳南疆说起原因是视线是停在女子身上的,不由的顿了顿,“王爷,你方才说,何况……何况什么?”
靳南疆无奈笑了声,回身望向太师椅上正趴在桌上自然睡着了的小月,轻飘飘的收回了视线道:“你不觉得小月的样貌和刚才那个女子很像吗?”
像?
江锦华认真回头仔细端详起趴在桌上睡得迷迷糊糊只露出半张脸来的小月,仔细回想着女子的样貌神态,恍然大悟:“的确是有几分钟相似的,只是方才的女子性格跋扈了些罢了。”
“刚才那个女子应该就是吴生昨天那位成亲女儿。”
这么巧?
江锦华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女子的一身光鲜亮丽的红裙似乎有些反常,仔细一想那哪里是红润,分明是喜裙才是。
她皱起眉来,不可置信道,“你是说小月可能会和吴生有有关系?” 靳王殿下好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