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街贴出来了新的榜单。
内容简单。
是靳南轩及顾云依的葬礼日期提上了进程,就定下了三天后,因其信王府被收押,亦有封条封着,所以这所谓的灵堂就设立在了誉王府中。
十里缟素。
秋风送凉。
黎民百姓们看到这张榜单倒是都忍不住跟着唏嘘感慨起来。
“原来说到底,这最后还是信王爷和信王妃在一起啊?”
“什么信王爷啊,不是说他后来当上了太子吗?”
“什么呀。”立刻就有人也反驳她,“虽说的确是登上了东宫太子之位,但他野心勃勃想着谋反呢,皇上震怒之下这才废了他,听说还将他贬庶为了普通人,连信王也不算啦。”
“不是不是。”人群里又有人念叨,“前段时间不是给信王平反了嘛,原来真正想着谋反叛逆的并非是信王,信王是被人污蔑的,所以也还给了信王爷的王爵之位。”
“这样啊。”
“是啊,只是这两人现在怎么又扯到了一处去啊,我记得信王府里现在不是还有个挂名的信王妃在守着空无一人的信王府吗?”
“那倒的确是个痴情人啊,现在都还守着呢。”
“什么跟什么啊,那个人早就不在信王府里了,听说是跑了。”
“啊……”
……
流言蜚语就是一传十十传百,从刚开始的芝麻传到最后的西瓜。
可能都用不了几个人去思考谈论。
自然就有的是追捧所谓的八卦之事的人,将这件事翻来覆去的谈论。
众说纷纭。
而岳沉岸却知满目阴沉的盯着榜单上的日期,在将所有内容都给一字不漏的尽收眼底,他冷笑了声,强忍着内心的惊涛骇浪,缓慢转身离开了这嘈杂纷乱的闹市中心。
真是吵闹啊。
他想。
回到现在栖身的破败小院里,岳沉岸就一言不发的在收拾东西,把一边的左遇夏看的多少有些胆战心惊,思虑再三终于是忍不住开口询问:“是这里不安全了吗,所以需要换个地方住?”
“这里安全,”岳沉岸道,“起码现在很是安全,但是我不能继续留在这里了。”
他将放置在桌面上的瓶瓶罐罐依次收起来摆放在包裹里,慢条斯理的解释道:“我有些事需要去处理。”
虽是在这般漫不经心的语调形容,轻松的好似只是说自己去买些东西一样,可他却是将自己的所有东西都收拾了起来。这种情景多少有些眼熟,毕竟七八天前,她也是这样收拾打扫着信王府的。
是抱着必死之心,亦是抱着再不回来的心思。
但现在……
左遇夏有些纠结头疼的皱起眉来,仔细询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吗?我们接下来要去哪里?”
这句话才将岳沉岸剩余的几分心神拉回,他愣了愣,却面不改色心不跳反问:“你难道是真想还打算要跟我一起离开这里吗?”
“难道不吗?”左遇夏觉得有几分的不可理喻,“你是打算放过我和那个可怜的孩子?还是打算送我们两个去见阎王,好让你头上的银丝能重回过去的黑,让你脸颊处的皱纹能被其抚平,让你看起来不像是四五十岁的中老年人,而像是二十几岁风光正茂的年轻人?”
左遇夏想了想又自嘲的笑了笑,斩钉截铁的道:“我觉得你会杀了我们,毕竟我们是活人,活人是最不可能帮人隐瞒秘密的。很有可能你前脚刚走,我后脚就会跑出去跟别人通风报信,陷你入危机中,非但不问不顾还会拍手叫快,所以你为什么不杀我呢,杀了我一了百了,你肯定能安全,没人能拆穿你也没人能去告密。”
岳沉岸的脾气不好,话说到这个份上,很大的可能性就要争吵了。
甚至于怒不可遏的当下,岳沉岸还极有可能会直接伸手掐死她。
但是岳沉岸并没有这么做。
他只是突然觉得格外的疲倦,这份疲倦从脚底而生,然后缓步往上蔓延,像极了冰水从他头顶往下浇灌的过程。
那份期盼不多,一丝一缕,又,亦或是千丝万缕。
悄无声息。
停在他的眉心,停在他被岁月风霜侵染过了的双眸里。
他沉声道:“我不会杀你,我也不会杀那个孩子。”
“原因?”
说话间,岳沉岸已经将所需要的东西大致都收拾了整齐,他将东西一股脑全部放在广袖里,这才转身静静的跟左遇夏对视。他的神态闲适淡淡,不像是要奔赴去一场肃杀,而像是只跟谁在探讨中午吃什么饭菜那样随便而散漫。
“你就当我突然良心发现了吧,所以我不杀你,也不会杀掉那个孩子。”
左遇夏听出他话里隐藏的种种,突然眯起眼睛怀疑性的皱起眉来:“那个孩子?你知道她不是你的孩子?”
岳沉岸倒是也懒得再做以假相,挑眉慵懒的笑了笑,理所应当的语气:“当然,我非但知道那不是我的孩子,我也知道那不是顾云依的孩子。虽然靳南轩的确曾强迫过她做过些情爱之事,但我却在那天之前就给她喝了避子汤,所以她根本不可能怀孕,就更不可能生下靳南轩的孩子。我抓这个孩子其实只是想用她来治我的病罢了,但我一向不擅长跟小孩子打交道,所以将你弄了过来,就是专门照顾我的那个药引子的。我故意引导你往她是靳南轩的孩子方面去想,结果你还真的信了,一直待她都这样好。啧啧啧,你对靳南轩若是说不是情根深种,只怕是连傻子都不会相信。但是,现在我找到了更好的办法,用不着那个小孩子的血了,所以留着你们也没用啦。”
左遇夏猛然睁大了眼睛,岳沉岸竟然……什么都知道,且什么都算计好了。
孩子不是靳南轩也不是顾云依的。
说不准只是被岳沉岸从哪儿偷来的。
而上次顾云依被情绪失控的靳南轩强迫之事,居然也是被岳沉岸一手策划及推动的……
岳沉岸这个人当真是旁人捉摸不透。
爱着顾云依,却又利用她。
亲手害死她,却又想救她。
“对。”大抵是觉得左遇夏这般瞪大了眼睛瞠目结舌的模样颇为可笑和愚蠢,岳沉岸难得冷静的说道,“那天的事的确是我故意推动的但那又,怎么样?”
他知道左遇夏会想到那是哪天的。
果然,左遇夏脸上的神情有片刻空白,很快就又怒又恼,最后却是百种情愫纠缠不清,只化作一声叹息:“你竟然这样利用顾云依,你……呵,那你知不知道,顾云依被靳南轩折腾的昏睡过去的时候,曾在睡梦里喊过你的名字。”
岳沉岸面色也有片刻的空白,然后极快却又是那般玩世不恭漫不经心的模样。
“事情都过去了,我会有救她的办法,我把她救回来就能跟她再续前缘了,那些过去的事就无关紧要了。”
左遇夏突然觉得岳沉岸何其可笑而可怜,便叹息着冷笑道:“那些事你能忘,可难道,她也能忘记吗?”
“她能忘。”岳沉岸的回答斩钉截铁。
“她若是能忘,又怎么会死?”
“……”
左遇夏说完这句话便觉得岳沉岸定然要生气,可是过了须臾他仍旧并未动怒,最近这两天他容忍度和底线大大提升,先前曾那样抵触小孩子,后来却也能保住婴孩哄弄她笑了,现在正是被左遇夏一而再再而三的触及逆鳞,仍能面不改色心不跳。
是习惯了,就感觉不到疼痛了吗?
“我让她忘,她就能忘。”岳沉岸只这样说,“总之现在我的确不威胁你们了,你们想走想留都随便,但是最好还是远离皇城比较好,因为最近的这两天皇城里可能不太消停,并且——”
他突然恶劣的笑了笑,“最近我在皇城里放出去了许多谣言,说你左遇夏跟我岳沉岸通奸私奔了,还生下了一个女儿,所以若是你还留在皇城不走的话,若是被人报复,因我而受连累,可别怪我。”
左遇夏睁大了眼睛,怒斥道:“岳沉岸,你真是……”
岳沉岸突然笑了笑。
真是什么?
卑鄙无耻,可笑可恨可悲可叹?
你倒是说出来。
但岳沉岸并没有继续问下半句话,只是慢条斯理的道:“今天的饭菜里我下了足够剂量的迷香,你现在应当已经察觉到困倦了吧。”
左遇夏的确感觉到了头有些胀痛。
“睡一会吧,我会给你留下足够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的银两,再安排人悄悄送你和蝶衣出城去,到时候你们就离皇城远远的,再也别回来了。”
左遇夏没了力气,瘫软在了地上,神志尚且还有着一丝清明的时候,她听见岳沉岸怅然若失的一声叹息:“以后,我们也见不到面了,这倒是挺好。”
左遇夏这会才终于察觉到这份异常究竟是为何了。
岳沉岸今天的异常,真的是一场告别。
他要奔赴一场必定失败的战役,所以现在已经为她们已经找到了所有的退路。
而他,却注定要一去,不回了。 靳王殿下好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