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遇夏曾经在独属于靳南轩的记忆里看到过诸多关于靳南轩和顾云依的往事,他们爱的那样轰轰烈烈情深不寿,怎么看他们都是要么成佳偶要么成怨侣的一对,怎么可能会这样轻而易举的就移情别恋?
难道时间真的能解决一切问题所在?再轰轰烈烈的爱情都不如时间的推移?
可,这追根究底也不过一年多的时间啊。
左遇夏很是困惑不解,所以连带着岳沉岸的这份胸有成竹势在必得,都带了几分困惑疑问的情绪。
“我似乎忘记问你了,信王妃是怎么死的?”
岳沉岸危险的眯了眯眼,冷声道:“我再告诉你一遍,她早就已经不是信王妃了。”
左遇夏怔了怔,从善如流的改口:“我是说长公主。”
“她没死,她只是睡着了,等着我去将她唤醒而已。”
左遇夏像是信了,又像是不信,良久,当似笑非笑的啧了声,道:“人死如灯灭,你如何将她救回?”
“我有我自己的办法。”
左遇夏听此,下意识的看向岳沉岸的头发,他昨天出门之前易容成了刚过不惑之年的中年人,所以发中有几根银丝却也正常,但现在他在这里并未出门,头顶的银丝却好像更多了些。
她静静的看了会,突然道:“我在锅里炖了些饭,你稍后记得去前厅吃。”
“嗯。”
等走出这房间,且伸手将门带上的时候,透过这么一瞬间,左遇夏看到岳沉岸陡然间有些佝偻的肩身及他那被倦怠爬满了的脸上神色。
他像是别人抽走了所有的气血心神,几天的光景就消瘦苍老了这么多。
誉王妃曾跟她说过,岳沉岸就是半个妖怪,能用其邪门歪道护住自己活一百多年还如常人无异,亦惯是会些邪门歪道的术法去害人的,且他的性命却也不知是由多少无辜人命填出来的。
岳沉岸一道面露苍老神态,便证明他需要吃“药”了。
只是左遇夏现在有些不懂,岳沉岸下一个吃的“药”,是她呢还是那个襁褓里的婴孩呢?
蝶衣今天吃了饭后就睡了,兴许是因为几天前被岳沉岸灌下过许多药物,导致于她现在药效早就没了的情况下也格外贪睡,一天中有八九个时辰都在睡觉。
左遇夏有些担忧:“她是不是生病了?”
“她像是生病的样子吗?我看着她分明吃饱了什么都不想做,也不想闹腾也不想哭喊,只想着睡觉而已。”
左遇夏下意识的想怼他一句“不是你的孩子你当然不心疼”,但想到现在还没撕破脸拆穿岳沉岸,左遇夏就生生忍住了。咬牙谨慎道:“但是一直这么睡着应当也不是个很好的办法吧,不怕我抱着她去外面找个大夫给她诊治诊治,查看查看情况,如何?”
“不如何。”岳沉岸闲适淡淡的掀起眼皮瞥了她一眼,面无表情,眼底也没有任何情绪,想了想,他突然间放下碗筷起身走到床榻边俯身抱起来了婴孩,突然间面露凶光,“既然她这么乖,我倒是得奖赏她一下。”
左遇夏当然听出来了他话里面的杀机。
手臂处缓缓滑落至手心处一把尖锐的刀来,这是刚刚做饭的时候她从厨房偷来的,目的就是为了防身。但她不懂武功,所以很多时候一下没中,或者是一下没能彻底伤的岳沉岸无法伤及自己的话,该死的必定就是自己了。
而现在岳沉岸将手缓缓伸向了还在睡觉的小蝶衣,他的手指顺着小蝶衣的眉眼往下落,缓慢而又坚定的遏制住了进来她的脖颈,只需要捏紧了猛然一转,这小蝶衣里来不及挣扎哭诉,就会在短短几息之间断了呼吸。
这并非是他的孩子,所以他也根本就不心疼。
只是觉得有些可笑又悲悯。
“睡的真香啊。”
岳沉岸突然这么阴测测的说,然后缓缓收紧就手上的力道,与此同时,左遇夏手中紧握着的刀也缓缓的对准了岳沉岸后背与心口对应着的位置。
但——
忽然间,小蝶衣睡醒了,她并没有哭闹,反而是借着睡眼惺忪的空当里蹭了蹭岳沉岸的手。
软软的,香香甜甜的。
像是一块上好的凝脂玉石。
在左遇夏的刀眼看着就要刺入岳沉岸后面了,岳沉岸突然叹了口气,无奈且宠溺的收回了手,嘟囔着道:“没有发烧亦没有病态,想来是没有事的,只是她的确有些贪睡罢了。”
左遇夏的刀子就停了,眼看着岳沉岸就要转身,忙将刀子又藏了起来,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询问道:“你这是在给她把脉?”
“是啊。”岳沉岸道,“本来我就是个大夫。”
将小蝶衣重新收拾了下放回被褥里时,岳沉岸没忍住又摸了摸小蝶衣的脸,这才折身回来开始重新用饭。期间偶尔抬头,看到左遇夏脸色不是很好看,下意识的皱眉询问道:“为何皱眉?”
“我……”知道瞒不住他,左遇夏倒是选择了承认了,“我担心你会将她杀了。”
“我不会杀她。”岳沉岸道,“杀她也没用。”
毕竟已经满月了,血也没什么太大的用处了。
加之他现在满心嘈杂思绪,根本无法静心凝神的如想着如何解自己体内的毒,首先他得将顾云依从江锦华身边抢回来。
左遇夏没听明白岳沉岸这句话,便皱眉不大确定的询问道:“你真不杀她?”
“不杀。”
这下倒是左遇夏不知该说什么好了,正满目复杂的思考着这其中要如何处置的时候,岳沉岸漫不经心的道:“以后我每天都会出趟门,如果天黑之前回来了就无妨,如果我两天没回来,你便带着她偷偷离开这里吧。”
左遇夏:?
绑架犯突然良心发现了,反悔?
可岳沉岸,可不像是个知道后悔的人啊。
“为什么你要这么做?”左遇夏十分搞不懂。
“冤有头债有主。”八皇子及八皇妃的冤债已经了了,没必要对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婴孩下手。岳沉岸垂眸漫不经心的道,“只是你最好走远一点,否则若是被我发现你们还在大辰皇城里晃悠,就别怪我不给你们留任何的好下场。”
左遇夏只当他在说笑,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但这段话——
如果真的是岳沉岸发自肺腑说出来的话那顾云依就算是喜欢上他了,似乎也是有点可行性存在了。
只要是人心未泯之人啊,都值得世间独有的温柔温暖。
这么长时间了,江锦华第一次在梦里梦到顾云依。
梦里是顾云依在和岳沉岸在床榻上对峙。
“我不该怪你,因为不知者无罪,你当初并不知道那是我。”
“可我又不能不怪你,因为那是我。那安稳一生被毁得彻底的人,是我啊。”
“我可真是愚蠢,竟然会喜欢你……”
呼隆——
江锦华被天际边一道惊雷从梦中惊醒,下意识的翻身打滚找到靳南疆埋进他的怀里,可外面并没有想象中的狂风大作或者是电闪雷鸣。
天边只响了一声雷。
江锦华缓缓睁开眼睛,想起梦里所梦到的事情,百感交集百味杂陈,却是无论如何都再也睡不着了。
暗室里,冷雾正绕着冰棺在来回的打转,江锦华推门进来时,惊起了几缕冷雾缠绕在身边,却又极快的俯首于地。
江锦华裹紧了棉披风缓步走上前去,看到两只冰棺共处一室。
旁边的夜明珠被冰所浸泡着,发出的光恍恍僮僮已不甚光明,像是美玉蒙了尘,美人没了魂。
诚然,也是的确如此的。
江锦华来到顾云依的冰棺前,满脸复杂的伸手缓缓摩挲着那层透明的冰墙,隔着这堵墙她并不能直接触及顾云依的右眼,但是她却记得在靳南轩死后她右眼的模样。
“苏破晓说,靳南轩的那口气如今就活在你的眼睛里,你的那口气跟他的那口气相互鞭炮,所以即便你已死去多时,依旧能靠着这两股互相鞭炮纠葛的执念怨念而保持肉身的不腐不败。”
昏暗的房间里,静的仿佛连她自己的呼吸声都放大了很多倍,听的一清二楚。
须臾,她轻轻笑了声,又怅然的问:“顾云依啊顾云依,你究竟是洒脱还是薄情,还是因药物作用才被迫的移情别恋?”
还是没人应答她。
江锦华却这般看着顾云依恬然安睡般的容颜,突然下意识的想起岳沉岸那份疯癫的却又理直气壮胸有成竹的模样。他说顾云依爱他,可是顾云依……真的爱他吗?
“我一向是把你当成朋友的,既然把你当成朋友就要给你绝对的尊重和谅解。你当初要跟信王和离分开,我选择支持,此后跟他决裂我也无条件支持你。当然,如果你也是真的喜欢上了岳沉岸的话,我……”
江锦华想起自己刚才遇到的光怪陆离梦境,便觉头痛欲裂,忍不住忍受揉了揉胀痛眉心,半晌才怅然若失的又好似是在咬牙切齿的说道:“我倒不是不能给他留一条生路。”
“可是……”
江锦华茫然的看着沉睡状态中的顾云依,低声问:“你喜欢他吗?” 靳王殿下好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