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皇子,别来无恙?”
这道声音太过熟悉,毕竟靳南岸已听了这好几年的时间,并且这声音也太有特色可循,如此苍老却又透着蓬勃狼子野心的声音,他怎么可能听不出来。
“是你?!”靳南岸只觉又惊又疑,顿时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儿般猛然就跳了起来,他伸手撑着地不顾疼痛的往后躲,扯痛了伤口却也龇牙咧嘴的往后躲。他猛然睁大了眼睛,警惕戒备的环顾四野可四野太过昏暗,他眼前又像是蒙着水雾氤氲般,看什么都隔着雾气,所以根本看不仔细外面是否站着人,便只藏在了最里面的地方,双臂环腿望着前方,目光虽然毫无焦距,却杀伤力一流。像是担心暗处里蛰伏着的怪兽随时皆能扑上来给他一口似的。
“你怎么进来的?你又要干什么!”
靳南岸大声质问,他只觉脊背发凉,毕竟好端端的这皇家天牢,岳沉岸都能入无人之境般出现,甚至瞒过了江锦华和靳南疆派的眼线,那这世间还能有岳沉岸到不了的地方吗?
他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是人吗?
他是个怪物,不折不扣的怪物!
阴冷潮湿的天牢里并没有再发出一点声音来,靳南岸提着嗓子警惕戒备的环顾四野,却也没有再听到一丝异常。可他才不会相信岳沉岸是被自己怒吼吓走了的,毕竟岳沉岸这个人都不正常,他怎么可能会被自己吓到?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你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靳南岸快被这份死一般的安静逼疯了,他崩溃大吼道,“顾云依的事是我对不住你,但当时我也是被蒙蔽了心神,毕竟、”靳南岸竟是有些口不择言,“毕竟是顾云依先推的清儿,若不是如此,我怎会那般失控!何况,何况……何况我也不知道你给她下的药竟然会突然没有作用还引发反噬啊,这能怪我吗?这是你的问题,谁让你平日里恃才傲物,结果做的药却能被人轻轻松松的给冲破?这怎么能怪我,这是你的问题啊。别来找我,别来找我,别来找我……”
滴、滴、滴……
仍是有水滴落地的声响回荡在空寂的牢房里。
听不分明。
靳南岸此时看不清楚眼前,只觉得四周昏暗如此,鼻尖又其中萦绕着的是挥之不散的血腥味。他头脑昏沉,分辨不清这血腥味究竟是来自自己,还是来自眼前的这个恶魔。
他就是个恶魔。
可自己怎么就会被这个恶魔的三言两语就被收买说服,而去跟着他做了这世间的如此恶事?
其实只需要仔细想想就能知晓,原来自己也是恶魔啊。
这份久违的死寂死死的压在靳南岸的心头,逼的他目眦尽裂几欲发疯发狂,可他偏偏又神志清楚耳朵好用,便只竖起耳朵听着四野的动静。
良久——
“呵。”
有人冷嗤的笑声响起。
这宛如狠狠一脚踩在了靳南岸的尾巴上,激得他瞬间就从原位上打了个剧烈的哆嗦,不再做无用功的跟岳沉岸讲道理,而是在疯狂的大吼大叫,他嚎叫的撕心裂肺,像是被谁在用刀刺着般,又像是被恶魔掌握着死穴般的撕心裂肺:
“来人啊,有人要杀我,有人要杀我了!岳沉岸,你离我远点……来人啊,快来人!岳沉岸来了……你们快点抓住他啊!他胆大妄为偷潜进天牢里杀我了……”
年轻的八皇子就像是砧板上的鱼儿般的疯狂挣扎。
不多时,有开门的声音。
锁落地的声响。
有人迈着不急不缓的脚步从远至近而来,最后轻轻的停在了他面前,波澜不惊,闲适淡淡的笑道:“几日不见,八皇子竟然就把自己弄的这样狼狈吗?”
“你,你……你到底想干什么?”八皇子不敢跟他硬碰硬,甚至于现在连直视岳沉岸,或者说连抬头抬眼都不敢,就只打着哆嗦逃避似的往角落里缩去。
可他已无处可躲避。
那人一声嗤笑,声音冷漠森然入骨:“你说我想做什么?你早就该知道我想要对你做什么,毕竟我早就说过,你,我是绝对不会放过的。你只当自己认罪躲进天牢里就能捡回一条命吗?异想天开,我想杀你,就算是你躲在神仙的羽翼下,我也照样能杀了你!”
说到最后一句,那人狠狠踹了靳南岸一脚,靳南岸的惨叫声刚喊出来,便被人猛然攥住了脖颈,夺去了大半呼吸——
这番撕心裂肺的嚎叫到底是惊动了天牢里守卫,守卫军火急火燎的赶到靳南岸的牢房外,却看到靳南岸正蹲在里面疯狂的拉扯着自己的衣衫,还有一只手挣扎死死的掐着自己的脖子,用微弱沙哑的声音疯狂喊道:“你既然机关算计就为了杀我,那我就先杀了你,哈哈……”
八皇子眼睛通红,阴鸷嗜血,暴戾恣睢。
下的是死手。
很快就把自己掐的面色铁青呼吸不顺。
无论八皇子获罪如何,他到底都是八皇子,皇上和誉王殿下既然是想着保住八皇子的命,只小惩大诫,那八皇子在此处出事就是他们的闪失。故而都慌了神,忙开了门去拉扯牢狱里的靳南岸。靳南岸很快就自己把自己掐的脸色铁青,直翻白眼,最后还直接头一歪陷入了昏迷,守卫们面面相觑,还是拍桌道:“我看着八皇子的状况不对,还是去禀告皇上吧……”
“这件事是由誉王殿下全权负责,不然还是先禀告誉王爷为好?”
“……也好。”
于是好容易腾出半天时间准备和江锦华促膝长谈增进夫妻感情的靳南疆就收到了来自天牢里的信件。他神情复杂,冷啧了两声,虽然明显被打扰了二人世界而极度不欢,可到底这件事也是非同小可,他又不能发火,便只狠狠皱眉。
江锦华急忙给靳南疆顺气,免得靳南疆气愤不已再给气出什么问题来:“啊对了,你们进去的时候,八皇子有没有叫谁的名字?”
守卫们皱眉想了想,“好像在说岳什么。”
“岳沉岸?”
“应当是的。”
江锦华皱起眉,靳南岸怎么会好端端的叫出岳沉岸的名字,是剧痛缠身导致于眼前出现了幻觉而分不清梦境幻视,还是有些别的原因?这般想着想着,她也如坐针毡,毕竟如果是真的,岳沉岸的确出现在了天牢,就证明天牢里也不安全,靳南岸就都随时是砧板上的肉。
“带我去看看。”她刚说出这句话就被靳南疆不轻不重的按了一下手心,江锦华茫然回头,对上靳南疆明显不悦的表情,立刻轻车熟路的改口,“我和王爷得去天牢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靳南疆再是心情不爽,可事关靳南岸的安危及岳沉岸的行踪,却也是只能应允了。只是这仍然挡不住他面色发黑,活像是谁亏欠了他二八五万似的。
江锦华看了只觉好笑,便凑过去吻了吻他的唇角,“王爷一向皆是鞠躬尽瘁,为朝政黎民费尽气力都不会叫屈喊累的,怎么如今去为民除害了,反倒垂着一张脸啦?”
靳南疆哼了声。
“好好好,等我们处理完了八皇子的事,怎样都行好了吧?”
话说到这里,靳南疆终于掀开了眼皮,却仍然是不信任的:“那你愿意此后听本王的话?”
说的好像现在她就有十分的叛逆一样。
“当然啦。”江锦华在内心里疯狂吐槽,面上却不改神色,笑得谄媚,格外的甜腻。
“哼。”
靳南疆很是傲娇的哼了声,未置可否。
倒是江锦华听到这声冷哼懵了很久,好长时间都没能反应过来这句傲娇的不能再傲娇的冷哼是由着靳南疆发出来的动静,不由的就噗嗤一声,下一瞬对上靳南疆阴沉威胁的眼神,急忙又闭上嘴。
装腔作势道,“我刚才想起来了一些高兴的事情。”
靳南疆一脸冷漠:“什么高兴的事?”
“啊,就是岳沉岸终于露出了马脚……”江锦华越解释越感觉不对劲,便恼怒的捶了他胸口几下,抱住他不肯说话了。外面风声大作,期间好几次都差点掀开车帘,若非马车木窗做的精细,只怕现在马车里也将和外面是同样的温度了。靳南疆任由江锦华在自己怀里像小猫一样的蹭着,只微微抬眼自缝隙里望了眼天色,外面天色阴沉,似是隐有阴雨欲来。
虽是才九月下旬,天气却已格外差了。
竟隐约像是将要落雪的时节了。
靳南岸突然在牢狱里发疯,活生生把自己掐到昏厥不醒,且后背伤口崩裂满是血迹斑驳,太医院里的太医被叫来大半,将刑部小小的房间简直围得水泄不通。
靳南疆和江锦华听着太医回禀的消息。
“八皇子伤势无碍,皆是皮肉伤未动筋骨,仔细将养一段时日也就好了,至于八皇子如今的状态……”太医似是有顾忌不敢再提。
其实也无需再提。
里屋仍在回荡着靳南岸封魔的怒叫哀嚎,哪怕他们在外面都听的一清二楚。
江锦华心下复杂,表情也复杂,道:“他疯了,是吗?” 靳王殿下好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