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南疆并未察觉危机,反而还能勾起唇角含笑宴宴的对上靳南岸的目光,等着他往下说。但没想到靳南岸最后话锋一转,“儿臣觉得,大哥信王最为适合不过。”
靳东临眼波微凝,似笑非笑,“嗯?”
“大哥有悲悯万民的慈悲心肠,自是不会将赈灾的粮食银两贪污,也会尽心尽力处理西蜀受难的百姓。何况大哥现下刚回皇城,许多偏院百姓甚至不知大哥已洗清了冤屈,此行西蜀,一路能遇不少偏远城郭,大哥的事他们就也能知晓了。”
靳南岸这话的意思不就是在暗中说靳南轩现在没有被人认同,如果皇帝老子真想日后将太子之位给他,现在就必须放手让他外出一段时间收集民心。
而赈灾,是最为迅速的一道法子。
百官面面相觑,窃窃私语。
西蜀之灾,这般看上去最为合适的人应该是六皇子誉王才对,他常年征战四方,长途跋涉吃得消,再艰苦的条件都能面不改色,何况又娶了神女为妻,江锦华的医术众人都心知肚明,西蜀百姓的瘟疫病痛在她眼里必定是小菜一碟。
但靳南岸却将此事推给了信王靳南轩。
表面上众人都以为靳南岸此举是为了给信王铺路,想让他得民心,也好将来有能力与誉王争一争天下,但实际上再细想便知此事并不简单。西蜀贫瘠,赈灾一行路途遥远,信王身染旧病若是路上再出个好歹……
百官打个寒颤。
深深的感觉这潭皇城里的水是真的深。
表示闭嘴。
靳东临未听到有人迎合也没听到有人反驳,精明的目光在所有人面上扫视了一遍,停在了从始至终面色如常的靳南轩身上,询问,“信王觉得如何?”
靳南轩眨了眨有些酸涩的眼,说不明心中所想,只觉眼前红毯铺就的帝王路,遍地荆棘,而后退的路却满地鲜花,但他却退不得,从头到尾都退不得。
“儿臣觉得……”
“儿臣倒是觉得大哥并非合适人选。”靳南疆淡淡的打断了靳南轩的话,他勾着唇角,目光冷傲,“大哥身子虚弱受不得舟车劳顿,何况近些天西凉国便会派人前来详谈大哥与西凉长公主的婚事,若是那时大哥回不来大辰,岂不是要给大辰在五国四洲中留下一个言而无信的名声?”
靳东临问,“那依誉王所见,该如何?”
“儿臣也不知,待儿臣筛选出了合适人选便来禀告父皇。”
此事定下,退朝。
深宫游廊转角处,靳南疆被靳南岸拦住了,靳南疆不耐烦的蹙眉,眸底毫不掩饰的憎恶嫌恶,“八弟可是有事?”
靳南岸看上去有些生气,“六哥方才不该反驳臣弟的,此去西蜀路途遥远,即便他命大没死在路上,但西蜀贫瘠又遇天灾,再怎样他也难得一命,到那时太子之位必定是六哥你的。站在六哥却为他说话,难道六哥就甘心将皇位拱手让给信王吗?”
靳南疆懒洋洋的斜睨着他,虽神态慵懒,眸底却如刀刃出鞘时泛起的凌凌冷光,“八弟此话怎说?大哥身边并无名医,又没做过赈灾的事,让他去必定忙的手忙脚乱也不见好,为了让西蜀百姓早日得救,自然要本王出面。”
靳南岸面上体贴的笑瞬间僵硬。这不就是在说他城府复杂,想这借此事大做文章,眼中只有利益并无黎民百姓吗?
他讪笑,“臣弟是为了六哥好。”
靳南疆眸色冷傲,“但本王不喜谢人。”
靳南岸几欲咬碎一口牙,“这是臣弟应该做的,六哥不必谢。”
在靳南疆这里没讨到什么便宜靳南岸怎么想怎么不平衡,于是又跑到宫门口堵住了神色淡淡的靳南轩,义正言辞,为他愤愤不平:“大哥,六哥此举委实气人!总不能因为亲自前去西蜀赈灾能收买人心,他便想着踢开大哥自己去吧!大哥刚回皇城,根基不稳民心动荡不安,而这样将来立太子,大哥肯定处于下风了!”
靳南轩没听清他说的长篇大论,只觉得拦他路的这个人有些熟悉,但听他言语间的大哥六哥又觉得有些懵,想了半晌才想起是曾经和自己说起过几句的八皇子。
他凝眸道,“人心并非是收买就能得到。”
靳南岸讪笑,“但没有民心,将来父皇立太子时,大哥你会很被动……”
“若是你对太子之位感兴趣,便放心大胆的去争去拿,我对它不感兴趣,谁抢谁夺、谁输谁赢,都与我无关。”
靳南岸:好气哦。
处处碰壁。
靳南疆开始困扰该由谁去赈灾。
不然就真的自己?
用膳后,靳南疆去了书房同夜清继续谈论此事,刚巧被江锦华听到了,江锦华便推门而入正经的去听了,听完了伸了懒腰,慵懒的打着哈欠道,“西蜀一行最合适的人选表面上来说的确是你我无疑,因为此行看似慰问,实则危机重重,若是信王前去,没有手段没有铁血心肠,必定做不到全身而退,若是信王前去必定吃亏。先说西蜀百姓受灾数月有余才等到朝廷的重视,因此对朝廷怨声载道,故先前那段时间不会对赈灾之人特别尊敬;再说西蜀,西蜀蛮夷贫瘠,现又遇天灾,地势险恶,若是信王真的前往西蜀,他身娇体弱的模样,九死一生都是万幸。所以信王不合适,你我最合适。”
这些事靳南疆也是想到了。
“所以本王一直在思量对策,但朝廷上已将此事皆做的绝对,西蜀怨声载道,只派人赈灾怕是不够,必须派人去安抚民心。现在老八也将一切推在了明面,容不得反驳和拒绝。”
前有狼后有虎,进退两难。
江锦华揉着尚在酸涩的腰,看到靳南疆为难愁苦的模样,过了会却突然抿唇笑出声来,对上靳南疆不解神色,她却轻笑道,“需要我给你指出一条明路来嘛?”
“何为明路?”
江锦华神秘兮兮的道,“让那位八皇子自己砸自己的脚,你说怎样?”
靳南疆皱起眉,“此话何解?”
“信王体弱多病,不宜出门远行,现下又有和西凉长公主的婚事缠身,不能出门太久,而你掌管兵权,率领着禁卫军,若是贸然离开皇城,被有心人逮住时机对付皇城了就糟了。而既然此事必须得挑出一人来处理,身为八皇子的他如何能置身事外呢?他不是想要争一个出面出头的机会吗,现在就给他,这样他即使吃亏也得自己往肚子里咽。”
看到靳南疆面上隐隐显出了了解欣喜之色,江锦华啧了声继续说,“到时,你再暗中放出消息说,未免除了赋税徭役皆因这位八皇子为国考虑,那时候你觉得西蜀的人会如何看他呢?”
一语点破。
人心收买不到,也没伤到谁。
自己砸自己。
靳南疆欣喜的冲过去将江锦华打横吵起来,“吧唧”就在她唇上啄了口,激动道,“锦锦果真聪慧,谋略无双不输男子,现下信王应该也正因此事而困扰,想找两全之法,本王这就去找他,让他尽早做准备。”
靳南疆啃了她两口转身要走,忽的被人扯住了衣袖,他惊讶回头对上江锦华的脸,“我和你一起去信王府。”
信王府。
江锦华这段时间来这里来的勤,管家递交请帖都累了,干脆就给她开了个先例让她不用递送拜帖,可直接入府等候。江锦华拿到那个特权时,大摇大摆的自门口出来再进,进去又出,始复循环的在下人面前打转。
生气不?
活该。
让你拦,现在你拦啊倒是。
下人欲哭无泪,那个说自己不记仇的誉王妃早已一去不复返。
讲明了来意,靳南疆理清了思路,更是将此事的矛盾冲突和纷争纷扰讲述的通透异常,最后才说应将此事的矛头对准靳南岸才好。靳南轩知晓这是万全之策,但现在所有势头都对着他,又该如何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将矛头对准靳南岸?
靳南轩望着靳南疆信誓旦旦的模样,突然发觉自己似乎没有见过自己这位六弟惊慌失措的模样,他永远都是这副胜券在握的神情,故而,他也松了一口气,问,“你有办法?”
靳南疆很直接,“有。”
“什么办法?”
靳南疆笑得眉眼略弯,少了些铁血无情的滋味,露出洁白的牙,笑容狡黠如偷了腥的猫儿一样,让靳南轩几乎是瞬间就想起了这样笑的江锦华。怎么,这两人成亲久了,学对方倒是学的挺惟妙惟肖?
“到时还请大哥配合。”
而内室江锦华正在给顾云依把脉,这时丫鬟刚好煮好了补药端了进来,江锦华接过递给顾云依,顾云依脸色立刻变了,嫌弃的仿佛看一眼都浪费感情:“拿走拿走!”
江锦华风轻云淡,“若是长公主不喝,便不要怪我将实情告诉信王殿下。”
顾云依脸色微变,咬牙道,“你威胁我?”
“不,我想借此要挟你。”江锦华歪了歪头,笑容可掬,“我实在是太想知道长公主体内的毒到底是因何而起的了。”
顾云依面色复杂,干脆利落的端起药一饮而尽,“你死心吧。”
“那正好,这药里我投毒了,长公主想要解药吗?” 靳王殿下好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