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遇刺,靳南轩心情极度不佳,下意识的将顾云依挡在了身后,抽出腰间缠着的护身软剑与刺客对峙。
可今日他们游湖并未告知外人,百官不知甚至府上的管家都不清楚,怎么这些刺客却能埋伏的如此凑巧?
刺客来势汹汹,他们身上带的水争相往下流,很快就把游船染脏了,而他们个个手持长剑,剑刃与日光相撞,折射的光让他深感触目惊心。
靳南轩呼吸加重,攥着顾云依的手也下意识的颤了一颤。他并不会武,在训练有素的刺客面前自保都很难能做到,遑论现在还要救重伤中的顾云依。
可不能不站出来。
他冷冷眯眼,扫视着面前众人,声音冰冷:“你们是谁派来的,有何目的?”
刺客有人开口,“信王还是护住自己再救别人吧。”说着手中长剑已穿过尘埃纷飞的阳光破空而来,靳南轩忙用剑去挡,但他不懂武更没有真气内力护身,两剑相撞,只觉手腕剧痛便控制不住松开了手,而紧接着长剑就对着他心口而来,速度之快让人根本躲闪不及。
他瞳孔控制不住的放大,可长剑却在中途被一人紧紧攥住了。
“想杀他?你也配?”顾云依冷傲嗤笑着眯了眯眼,许是刺客将她骨子里的嗜血阴霾逼出了,她扬起的唇角眼尾尽带着清高桀骜,在刺客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的情况下将刺客胳膊折断,电石火光间,长剑已被她稳稳攥在手里。
刺客面面相觑,争相涌来,却无论如何也无法贴近她身。
船尾处溅了一地殷红。
顾云依处理好了这些不自量力的刺客,回头望向不远处江锦华的方向,见江锦华也是临危不惧的拿着自己的药粉穿梭于层层刺客间,未见落败,才收回眼。虽然那个人说江锦华蛇蝎心肠,善于算计,但现在看来她也不弱,并非等闲之辈。
值得敬重的人呢。
但……
眸色里的暗红阴鸷缓缓消散,顾云依望着满地殷红,感觉自己的神志渐渐回归清醒,她顿觉紧张,小心翼翼的转过头,对上靳南轩诧异失色的脸,差点咬破了舌尖。
啊对不起有些冲动了。
顾云依忙捂住了自己的心口位置,面色苍白的扔了剑,虚弱无力的说,“伤口……好像裂开了。”
靳南轩面上仍带着被欺骗后留下的难堪屈辱、愤慨怨怼,但见顾云依面色上的虚弱无力不像做戏,还是上前搀起了她,“你的伤如何了?”
啊……
顾云依必定不会说因为江锦华给的药格外有用,伤口都已经好个七八了,又不知该怎么解释此事,便复杂的叹了口气没有开口。
靳南轩轻飘飘的说,“你的武功好像不低。”
顾云依:哦豁完蛋真刺激。
她这回是真不知该说点什么了,便放纵着自己,往他怀里一倒,晕了。
靳南疆和江锦华早就处理好了那些不自量力的刺客,只是瞧见了顾云依拿剑大杀四方这一幕,不知该上前如何说,便选择了作壁上观,现下见顾云依晕了忙走上前去检查。
手刚搭在顾云依手上就明白了。
戏瘾真大。
江锦华很配合,面色复杂的说,“长公主用力过猛,伤口虽然没裂,但内伤却愈发严重了,信王还是将她带回府上安心调养吧。”说着为了避免靳南轩刨根问底,她转移了话题,“今日游船的事是我考虑不周,只想着散心却没料到有心人虎视眈眈,刺客之事就交给我与誉王处理,待查明了事情真相,我们必定登门谢罪。”
靳南轩目光复杂的落在昏睡过去的顾云依身上,沉沉的,不知在想什么。
目送着二人离开,江锦华若有所思的望向站在旁边的靳南疆,突然语气凝重的说,“王爷,我发现长公主和你有些相似之处。”
“哦?哪里相似?”
“用苦肉计可怜巴巴的模样,你们俩表演的如出一辙。”
靳南疆眨眨眼,却又笑得清风暖雪般,大言不惭,“但事实证明这一招的确有用。”无论是他用还是顾云依用,都有了明显的成效。
到底得多厚的脸皮才能面不改色的说出这种话?江锦华恨恨瞪他,“王爷今日睡在书房吧。”
靳南疆冷静的点头。
行,硬气。江锦华咬牙切齿,恨不得扑过去啃他一口。
但晚上誉王殿下还是溜进了寝殿卧室,霸道的钻进床去将人禁锢在怀里这样那样了,事后,江锦华面色绯红,淬他一口,“无耻!你不是要睡在书房吗!”
靳南疆面不改色心不跳,“本王答应了吗?”
“你点了头!”
“哦。”靳南疆面露了然之色,“本王点头的意思是不答应。”
江锦华:?
此事很快便查探出了来龙去脉,夜清派出的暗卫个个高手,于是夜清来禀告时就勾勒出了一场好戏。原来今日刺客并非是谁在作假,也并非是谁想用苦肉计,也不是有人在针对着信王,而是对着西凉长公主来的。
江锦华很快便反应了过来,“那人是想着借长公主在大辰出事,想挑起两国祸事?”
“应当是的。”靳南疆表示同意,“但究竟是为了将此事栽给信王还是栽给大辰,还不知晓。更何况现在两国已有意联姻,两国交好,楚国也与大辰联姻,若是再对付旁国,则会容易很多。”
江锦华脑袋里转了一遍,“你觉得是谁在背后推波助澜?”
这问题倒是有些难。
“朝堂百官万相,环环相扣利益相争,遑论信王并未人脉也没培养势力,必定会成为其他皇子的眼中钉肉中刺。”靳南疆顿了下,凝重道,“何况就连宫中祖母,对他都没有过好脸色。”
江锦华讶然,“为何?”她觉得外祖母人是真的挺好的,当时还为她撑腰,面相也好,看上去就是个慈祥和蔼的老奶奶啊。
靳南疆一句话轻描淡写的带过:“因为兰妃的缘故。”
深宫中权谋争斗更是厉害,女人心狠,为了想要的东西哪怕是踩着至亲血肉也无妨,为了亲族为了自身,谁手上会不染血迹?
兰妃以宫女之身爬到妃嫔,又生下了皇长子,注定不是心无城府天真无邪的人,但这样的人却又偏偏生养出了靳南轩这样的儿子。
真不知是幸还是悲。
还有陈贵妃……
这后宫中的女子皆是机关算尽,悲哀潦草。
江锦华有些怀疑的侧头看他,“王爷也当真志不在皇位吗?”
“锦锦不信?”
没什么不信,只是身边太多人为了那个位置真的头破血流,如今靳南轩不愿接手大辰,靳南疆若是也不愿,那这大辰能交给谁?
江锦华晃了晃脖颈,转移了话题,“我该去信王府拜会了,长公主这几日也不知过的如何。”
靳南疆不耐道,“不许去,她应是演戏演的很开心才是,打扰她做什么。”
“是啊,说起来这个,王爷与她一样,的确有发言权。”
“……”
朝政上每日皆有处理不尽的琐事,这处天灾那处人祸,谁杀了人谁做了孽,谁弹劾了谁,谁赞扬了谁。
人世间万物万象,悲喜不交融,权欲利益却是相生相关的。
可笑而可悲。
而今日百官却没为自身利益勾心斗角,反而几乎所有人都在提同一件事——
一武将出列:“皇上,西蜀本就地势荒僻,百姓贫瘠,今又遇连月暴雨天灾,百姓们的粮食皆被雨水浸透不能再食,又因为不见阳光,百姓们连月窝在淖泥中,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又染上了重病瘟疫,死伤无数。按照这样的恶劣天气,今年的粮食收成必定不佳。故而臣斗胆,请皇上减免西蜀百姓的赋税徭役,派人前去西蜀放粮赈灾,将被雨水侵蚀的堤坝修缮妥当。”
靳南疆近日也听闻了西蜀天灾之事,只是具体还不知,现在听这位将军说了一通明白了大半。
很快又有文官站出来反驳:“李大人此话有理,但朝廷有明文律法,该上交的税只能减少不能免除,雷霆雨露、万事福祸相依,西蜀此灾可开仓放粮,但不可免除赋税徭役,我大辰铁一般的律法万万不可因任何人改写、违逆,否则若是以后哪里又出了祸事,该如何平稳四方黎民。”
武将虽个个战功赫赫,对兵法更深谙其道,打仗更是能使得各处蛮夷跪地求饶,常年腥风血雨见惯了,虽有一颗仁慈之心,能知晓民生疾苦,处处为苍生着想,却并不明白为官之道,更不知道该如何站在朝廷的立场思量。
矛盾就这样起来了。
最后,靳南岸出了意见,“依儿臣看,大可以将今年赋税免去一半,来年收成好时多收一些就是,带着粮食衣物前去西蜀处理诸事,另外那人需多带些名医,也可尽快尽早的根除西蜀瘟疫。”
说着他跪了下来,拜道:“此事事不容迟。”
靳东临问:“老八可能推荐出个人选?”
于是靳南疆便看到靳南岸的眼神穿过人海浮沉的金銮殿,停在他身上。 靳王殿下好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