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依闻言顿觉可笑,要是威胁她也不该用这么蹩脚的理由吧,何况还在是在信王府里。还没等笑出来又听江锦华闲适淡淡的说,“何况我向来臭名昭著,是个乖张的性子,记仇不说,还喜怒无常,若是我给你下药保准别人查不出来,你连你中什么毒都不知道,更无处去找解药。”
红纱点缀的琉璃灯里的光忽闪忽灭,因为顾云依受伤不能见风,门窗禁闭就多了暗色,故而屋里点着几盏落地宫灯。
恍恍僮僮。
顾云依从她的角度看只能看到江锦华唇角的弧度,她似笑非笑,不似认真也不似玩闹。
她也就正色了,“你为何对我体内的毒这样感兴趣?”
“因为我想为长公主解毒。”
“嗤。”顾云依斜睨着她,“你我心知肚明这绝不可能,倒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
这样说似乎很不错,江锦华很满意这条件:“那我若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长公主是否也不会再藏着掖着?”
“当然。”顾云依信奉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我自出生起就身中剧毒,后拜在医圣门下也未能将毒根除,只能暂时压制毒发,而前段时日我为长公主医治时,发现长公主体内的毒好像与我相冲。”江锦华含笑宴宴的望着她,偏着头,认真的挑了下眉,“所以我才对长公主到底身中何毒而这么感兴趣。”
是为了自己活命。
这个理由很充分,顾云依没有道理还要怀疑。
她也如实相告,“西凉皇室人人如此,是我太爷爷的太爷爷那一辈遗传下来的毒,也曾有名医来诊治,只查出似是某种阴毒的巫蛊诅咒,无法根除,并且将永生永世的传下去,所有这种血脉的人都活不过五十岁。”
和靳南疆调查出来的差不了多少。
江锦华问,“长公主可以给我一些你的血吗?”
“你要干什么?”
江锦华面色认真,“我猜想长公主不是很待见我,更不想每天都与我见面,所以我冒犯的取一些血,日后就不用天天赶来碍你的眼了。到那时,我也会和信王殿下说给长公主换一些药服用,就换成那种能美容养颜还不苦不涩的药。”
的确是很诱人的条件。
“给你。”
“另外我还有一事不明,长公主是听谁所说,而对我有这样大的敌意的?”
顾云依警惕的眯起眼,“什么听谁所说?”
江锦华不回答,只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无可奉告。”顾云依咬牙。
江锦华勾起唇,“是陈贵妃吧?”她语气平淡,胸有成竹,像是只已狩到猎物只待收养的猎人般冷静,“或者是四皇子?”
她昨天才知晓原来顾云依幼年前来西凉时于靳南卿交好,当时还认了陈贵妃为干娘,而前段时日陈贵妃与靳南卿落难流放,她就曾收买了押送官员想让他们少受些苦。
对上江锦华笃定神色,顾云依有些得意的咧开嘴,“并非。”
江锦华淡淡,“我不信。”
“你不信算了,反正我从不曾与陈贵妃四皇子见面,那人在我刚来大辰时曾派人给我送信,里面说了你和誉王,还说了些其他皇子的事。”
江锦华伸手:“书信给我,我给你我炼的药,能改变你的脉象,让你不用再惧怕大夫把脉,也不用怕被信王殿下发现实情。”
顾云依迟疑的很:“这样不好吧。”
“我看时日不早了,不知他俩聊的如何,我去找信王殿下聊一聊……”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顾云依咬牙切齿的叫住她,“我只是说不好,又没有说不给!”
……
有了书信比对字迹,夜清办事效率就快了不止一倍,很快就将那人找到。但,靳南疆略挑了挑眉,像是没听清似的,又问了一遍,“靳南岸?”怎么好像和印象中的字迹不同?
夜清点头,“八皇子练得两种字迹,这是他不常用的那种。”
难怪于上朝时递送的折子上的字迹不同。
倒是小心。
靳南疆思量着,唇角溢出一丝嘲讽。
夜清想了想沉声道:“这位八皇子野心的确很大,但前几年默默无闻,从没掀起过什么风浪,可最近发生的这些事却都和他有关,属下觉得应该是他背后有人指点。”说着夜清也有些不理解了,“可谁能指点他?他除了野心一无是处啊?”
靳南岸的母妃身份低微,在宫中熬了十几年还是个嫔位,凡事皆是隐忍退让,更不懂拉帮结派韬光养晦,后来又年老色衰,在宫里根本就没说话的机会,遑论前朝。靳南岸在朝中的位置本就尴尬,上面的几个哥哥皆有几分本事,兵法谋略人心地位,样样都比他好,太子之位看上去和他差了十万八千里都不止。
他的确是除了有野心,一无是处。
可……
靳南疆似笑非笑,“会不会那人之所以愿意帮靳南岸,就是看中了他的野心呢。”
朝堂上再度因西蜀之事而闹起来了,百官分成两派,吵的面红耳赤,众人难分高下就看向了靳南疆。靳南疆用已经商量好的办法将战火引向靳南岸,一时还真打的靳南岸措手不及,骑虎难下。
皇帝与百官的审视目光无异于风霜刀剑,靳南岸瞬间明白过来自己若是推辞定不能全身而退,可若是答应,无异于偷鸡不成蚀把米……
真是棋差一招就被动了。
靳南岸权衡利弊,不经意对上靳南疆似笑非笑的脸,顿了下又看向了靳南轩,像是终于明白过来这两人已成了统一阵营,他咬着牙跪地领旨:“能为父皇分忧,儿臣死而无憾。”
此事暂且落定。
决定了西蜀赈灾由谁前去,便又要再说与西凉国联姻之事,两国联姻并非儿戏,使臣前来又定制了诸多事宜规格,皇帝也多给了靳南轩不少赏赐,十里红妆,百里画廊,漫天惊鸿。
婚期挑的是良辰吉日。
觥筹交错,灯红酒绿,满目琳琅,极近奢繁。
漫天神佛垂眸凝眸,望着人间爱恨别离。
江锦华冷然站站在城墙上望着下方徐徐而来迎亲车马,浩浩荡荡的香车宝马旁跟着四队挽花宫俄和不下千人披甲执锐的禁卫军,吸引了无数百姓争相围观,纷杳奢繁。
月灵看到这迎亲的阵仗浩大非凡,少女心也被激出来了,“哇,出嫁的这样豪华不知多少人艳羡呢,西凉长公主可真是幸运呀!”
江锦华挑了挑眉,“你觉得西凉长公主幸运?”
“对啊,奴婢要是这样出嫁,肯定是前世修来的福分!”
可江锦华想到靳南轩那副无论如何都置身事外的模样,却并不觉得这对重情重义的顾云依是好事了。
可这是顾云依作假设计得来的婚姻。
是幸是悲是她选的。
江锦华想了想,低声道,“或者她前世真的修来了福分吧。”所以这一生的穷追不舍终于让她如愿以偿,只是日后纷杂种种,这场没有爱情中和的联姻恐怕尽是伤心了。
她没空去想之后的事。
那是后话。
“云天青今日在府上吗?”自从她前几日将从顾云依那拿到的血给了云天青,他就离开了誉王府,有段时间没回来过了,也不知去哪儿了。
月灵皱起了眉,“应该不在。”
“嗯。”江锦华又望向城外那队稍显落魄的车马,靳南疆倒是会挑时候,硬是给靳南岸选择了今日出发前去西蜀,这边奢繁恢宏,那边却萧索荒凉,真是好大的落差对比。她打着哈欠,“回府吧。”反正靳南疆已前去喝他们的喜酒去祝贺了,她去不去都无妨,更何况……今天还是她寒毒发作的日子。
沐浴完毕钻进被窝,服了药后果真感觉到了困意铺天盖地而来,她闭上眼任由自己的神志慢慢模糊,月灵将下人悉数赶走,将门掩紧。
有一扇雕花窗棂露了一条缝,夏风吹拂的白纱轻轻晃动,温柔的拂过书桌上的一幅落花图。
江锦华入了梦。
梦里很干净,没有人,她只身置于雪山冰原中,不觉寒冷不无趣,仿若自己已经习惯这里枯燥的岁月。
她是被外面的争吵喧闹而惊醒的,头疼欲裂尚未有所好转,下一秒就见月灵慌张跑了进来抓住了她的手臂,颤声道,“娘娘,有刺客!”
刺客?
江锦华神志归位,“什么刺客?”
月灵慌张拉住她就要跑,顿了下又想起外面已不安全了,便拉住她往床底钻,“娘娘且先躲在这里一会,奴婢去将刺客引开!”
江锦华反手抓住她,将她也拉在了床下空位,听到外面的确吵闹,隐隐有刀剑相撞的声音,她问,“到底怎么回事?”
誉王府里有夜清在,还有无数暗卫守着,依靠誉王府地势布局还利用了八卦周易设了局,莫说些不入流不长眼的刺客,就算是世间难得几位高手想要闯誉王府,估计也占不到便宜。
但今日这是怎么了?
月灵见江锦华脸上全然不见惊慌失措,眸色澄澈幽深,盛放着似是能将一切都握在掌心的胜券在握,她便稍微安了心,“好像、好像是四皇子杀进来了!” 靳王殿下好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