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街便是安置那群病人的小巷街道,里面出去的路口皆被衙役封的死死的,莫说是人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去或者是出来,就连只老鼠都做不到。
夜清还是在懵,“娘娘若是需要人保护,大可以让王爷或者是属下陪同呀?何必要让他岳沉岸跟着?娘娘觉得他并非是能做出落井下石的行径的人,但属下却觉得他心机阴沉城府复杂,是最让人不能信任的。”
“……”
江锦华叹了口气,近乎无奈的提醒道,“我并非是需要人保护,而是我得将信王爷和八皇子也牵扯其中来。再说了,我若是和王爷一同去了东街,出来没病他们也会说有病,若是万一出事,恐怕连什么法子都没有,只能听他们在那搬弄口舌搅乱是非了。”
夜清恍然大悟,“娘娘聪明,属下自愧不如。”
靳南疆:“……是你太蠢了。”
接了圣旨,江锦华自然很快就去了信王府拜见岳沉岸,这回门口的下人倒是很给力,听了江锦华的来意即刻入府禀告,不多时就带回来了消息——
“岳先生不在府中居住。”
这一消息倒是打的江锦华有些措手不及,又突然想起来似乎以前就听谁说过的,只是她给忘了,一时顿觉头疼,“那你可知他住在何处?”
“似乎是在西街,但是他住在哪条巷子里,又是多少的门牌号,小的就不知道了。”
江锦华深觉牙疼,正想说要见靳南轩去问个仔细时,身后便传来了岳沉岸有特色的沙哑低沉的嗓音:“誉王妃娘娘是在此地寻我吗?”
站在她身后不远处青衫白衣的青年,眉眼薄凉,笑意清浅,可不就是岳沉岸。
江锦华轻咳了声,“岳公子可收到了皇上下的命?”在看到岳沉岸微微疑惑的挑眉后,她继续说,“是命你我二人一同共赴东街,要去为那些百姓诊治的。”
如此这般啊。
岳沉岸不动声色的勾起唇角来,“既是皇上旨意,在下自是不可推脱的,只是不知娘娘是想到何时前去东街?”
江锦华笑着问:“还没问公子,可对东街病情有何了解认知?”
秋风微凉,掀起了二人外衣,带着几分寒意,俗语说一场秋雨一场寒果真是不错的,眼看着这天气倒像是随时都能落一场初雪了。
岳沉岸道,“此处并非谈话好场所,在下知道长借口有一处茶馆,那里的茶叶实在不错,娘娘若是方便的话,不妨去那处歇一歇脚?”
江锦华侧头望着仍大门紧闭的信王府,暗道若是顾云依还在,绝对不可能会眼睁睁的看着靳南轩走到如今这一地步。只是现在她连个靳南轩单独见一面都不行,靳南轩又如此恨他们,她连劝也没有立场。
一时五味杂陈。
回头扬起一抹轻笑,道,“只是可以。”
茶馆里的茶果真上等,但因为皇城里最近因那病情而闹得众人胆战心惊的,故而虽是说书先生讲的故事仍旧精彩绝伦,来此听书的人却还是极少。
一向人声鼎沸的茶馆冷清下来,才是真真正正的冷清。
这么多的桌椅板凳皆是空的,讲着讲着就连说书先生也没那么多的心力讲了,江锦华望着随便说了几段便找理由退台的说书先生,将视线转移了回来。
茶叶在水中翻涌浮沉着。
她淡淡的问:“公子可知晓这种病因何而发作的吗?”
岳沉岸道:“听说是一种类似榛蘑的菌类。”
“这世间大多数野生菌类皆是有毒的,可我查阅过如此多的医书毒书,却从来不知道竟也有一种菌类,人吃了后中毒会死就算了,竟还能依靠唾液及鲜血传染。”
岳沉岸仍是格外的镇定,“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何况现在在下于娘娘也并不能断定他们的病一定就是因为菌类中毒,也有可能是他们吃了这种菌类,又吃了些旁的东西,阴差阳错之下就兑成了这种毒,也并不是没有可能。”
江锦华便勾起唇角望着他,她想仔细端详,看岳沉岸到底是否如夜清所说城府复杂,可她看了半晌,却只看到他漆黑的甚至有些混浊的眼,里面是空无一物的平静无波。她只能收回了视线,淡笑道,“岳公子此话有理。”
岳沉岸就仍是笑。
他像是没注意到江锦华在试探他,仍能心平气和的提起茶壶给江锦华添了添茶,轻声说,“只是我对治病救人压根就没什么天赋,也没什么能耐,若是真同娘娘一起去了东街,倒是还得劳烦娘娘腾出手来保护我了。”
江锦华笑了笑,“岳公子客气了。”她表情微冷,“岳公子可以做那挖心取血的极险之事,怎会是对医没什么天赋?我看分明是天赋异禀才对。”
岳沉岸笑的谦虚,“娘娘高看我了。”
江锦华没有继续再和他虚与委蛇,她环顾一圈已冷清了只剩下了他们二人的茶馆,起身道,“这病会传染,故而也经不起拖延,岳公子若是有时间的话,不妨现在便回去收拾一下东西,我们午时就进东街,如何?”
现在距离午时还剩下一个时辰左右,时间定然是够用的,岳沉岸应了,就听江锦华笑着道,“就是不知道岳公子能否安慰得岳夫人听说这消息而不生气啊?”她眨眨眼,颇为无辜的样子,“若是岳公子解释不清,我可以前去帮你解释。”
岳沉岸笑着摆手,“娘娘折煞我了,我妻子虽然会担忧我的安全,但她更担忧的是东街百姓。”
江锦华挑了挑眉,夸赞道,“倒是个有见识且识大局的女子呢,我对她真的是越来越感兴趣了。”
岳沉岸只笑了笑,未置可否。
他整个人都给江锦华一种怪异的感觉,那种感觉就是他的确在笑,且眉梢眼尾都写着他的笑意,可偏偏他那双有些混沌的眼却很冷静,像是从来都没把任何东西放在其中过,世间所有东西于他来说不过都是转眼就能割舍掉的罢了。
他就站在这里,身影倒映在你的眼睛里,可你就是看不到真实的他,他站在阳光下,却仍似站在浓雾中,你就算可以拨开伪装他的那层云雾,也永远看不清他的真面目。
他是个强劲的对手。
而并非是一个好的队友。
顾云依自然很快就知晓了此事,岳沉岸向来都不会欺瞒她,何况这次他还要和江锦华一同前往东街。顾云依倒是不见任何异常,听完了还能点点头,笑着叮嘱他,“江锦华可并非省油的灯,她分明可以叫云天青一同去东街,却非得偏偏选择叫你一起,可见不是她就是誉王爷,他们已经开始怀疑你了。”
岳沉岸收拾着药箱里的瓶瓶罐罐,这里面是他近百年才炼制出来的各色丹药,随便抽出来一种,必要时都可以救他一命。
他闻言抬眼看她,“你怎么不担心她只身和我去了东街,我会对她不利呢?”
“你会吗?”顾云依像是后知后觉,反问道。
“不会,起码现在不会。”岳沉岸说,“靳南疆以为我是靳南轩的人,想用我来牵制靳南轩,好让靳南轩有所顾忌不敢轻举妄动,他既然都这样想了,我必须得配合他。”
也是。
顾云依眨眨眼,药人赵熙熙的心头血虽然药效不如先前,但到底也属灵丹妙药,只是一些入了药引,她就感觉眼前的世界清晰了许多,虽然比她正常时的视力还差一些,但这些已然是不错的了。
就是可能是心头血的原因,她最近总是觉得眼睛干涩,眨眼眨的多了连眼泪也出不来,她就只能闭着眼睛让自己好好休息,也因为这个原因,十二个时辰中她有六七个时辰都在睡梦中度过。
现下,她眼睛又乏了。
东街是皇城最为偏僻的一条街道,街道上有二条深巷,约莫着有二十户人家,因最开始的病情就是从这里传出去的,后来众人病情开始恶化,衙役为了堵住所有病源,也就将这里层层围住,其余的病人都被送到了这里。
看守的衙役个个都用被药水煮过了布蒙着脸,就连身上所穿的官服也散发着浓浓的清苦药味,他们在长街头就堵住了门,全副武装,生怕会传染到病情。
江锦华和岳沉岸走上前去,立刻有衙役带着药熏的两身衣服过来,“给娘娘请安,岳先生好。”
江锦华嗅了嗅衣物,点头,“这无忧草的确可解菌类中毒,现在无法解开他们身上的毒,所以用这个以防被传染也是可以的,谁给你们说的法子?”
岳沉岸含笑宴宴着伸手接过衣服简单套上了,“是我,娘娘莫非是忘记了,在下略懂一些。”
这可并非像是略懂而已。
江锦华未置可否,从怀中掏出两个香包,将其中一个递给了岳沉岸,“岳公子每次都会让我觉得惊喜。”
岳沉岸打量着手中的香包,这香包只有浓郁的香甜味,并没有任何药草的味道,他有些不解,“这是做什么的?”
“增香的。”江锦华说,“这味道太臭了。”
“……” 靳王殿下好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