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撇去许多复杂的恩怨情仇,单论个人来讲,江锦华虽然觉得前期的靳南岸愚蠢天真又心比天高,但诚然此人身上也并不是全都是缺点的。虽说他硬气的次数实在是少的不行,却也是有的,并且最严重的那回几乎就只差身体力行的给皇帝头上戴了绿帽子了。
但无论怎么说,那件事发生后,太子之位是怎么也轮不到他了。无论他此后是真的心甘情愿亦或是仍不甘示弱在背地里耍弄些什么花样,都无关紧要。
他诚然一直待八皇妃是真好。
能让江锦华敬佩他的点也是有的。
靳南岸以为江锦华和云天青是前来给八皇妃检查身体的,也没多想,正待出门去就见江锦华伸手虚虚拦了下,笑道:“我并非来寻八皇妃,只是有事想找八皇子商讨。”
靳南岸只觉莫名其妙,“找我?”
这里距离里室八皇妃所歇息的床榻到底过近,江锦华想了想:“八皇子不妨换个地方?”
“好。”
几壶清茶滚烫,两盘点心,衬着花瓶里的几朵灿黄菊花,倒隐约从这来的过早的严寒里抽出几分和缓的温柔暖意。
“誉王妃找我何事?”
“八皇子应当记得前几天在岳沉岸府中,八皇子气急攻心口不择言,间接性的将岳沉岸隐瞒的所谓真相全都抖落干净了的事吧。”江锦华瞥到靳南岸闻言略带后悔懊恼之色,但很快他这份情绪又被理直气壮所替代,靳南岸漫不经心的道:“那又怎么样?我当初的确想着借助岳沉岸的谋论术法去争一争所谓皇位,但前提却是首当其冲要护住清儿,我不知当日究竟发生了什么才会害的清儿难产,甚至于差点一尸两命,但我只知道此事跟顾云依扯不开关系。她不可能无辜。何况后来她也直接承认此事跟她有很大的关系,那我凭什么要忍心吞声,让岳沉岸继续护着她?”
说罢,靳南岸冷嗤一笑,“顾云依也是愚蠢,将豺狼当情郎。”
“我这样做,对她也好。”
“那你知不知道其实她体内有许多岳沉岸给她下的毒?”江锦华淡定道,“岳沉岸的毒向来阴狠毒辣,若无解药强硬冲破只会适得其反,最后很有可能会让人经脉断裂,七窍流血而亡。”
“我不大清楚。”靳南岸对这些严重的词汇表示不甚在意,“岳沉岸也很少跟我提及他的毒他的药,只是说很多事情他都有分寸,他都有掌控着,绝不可能逃脱他的控制。”
江锦华倒有些无奈于靳南岸的洒脱不在意了。
还真是无论什么事情,只要被他一说就显得格外轻松随便了呢。
江锦华直言道:“总之你现在将岳沉岸执意隐瞒的事放到了明面上讲,以至于发生了很多事都逃脱了他的控制。你不担心他会对你产生报复心吗?”
靳南岸微怔,很快,又是那种淡然冷漠的不能更漫不经心的反应:“他虽是性格眦睚必报,却也诸事都分的清楚轻重缓急,现在他当务之急是去找皇帝流传下来的那本古书给自己续命,而并非是揪着一些轻微的仇恨不放。”
“轻微?”江锦华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般,哑然失笑。
“难道不轻微吗?我又没有做什么大事。”
云天青也啧了声,显然对靳南岸似乎与生俱来的无畏洒脱感甘拜下风,出言嘲讽道:“八皇妃难产你火急火燎,当场就抱着自己不活了也要拉着顾云依下地狱的心思,才会将那些事全盘托出,让世间人谁都不得安生,甚至于此时提起顾云依还满是不屑鄙夷。这几年的交通沟流,想必没人能比你还清楚在岳沉岸心里,顾云依占据的是怎样的份量。如今,是因为你说出的事情而导致于顾云依冲破药性引发反噬而经脉断裂死去的,你把顾云依的死在岳沉岸心里只分成了轻微的仇恨?那你说,什么才能称得上深仇大恨?”
呵。
云天青冷哼了声,双臂环胸不打算吭声了。
倒是江锦华看到靳南岸猛然煞白的脸色,只觉心底暗爽,故意拉长了音调继续道:“岳沉岸这个人能疯狂到什么程度,想必你也都清楚,应该比我们更清楚。皇长子靳南轩是怎么死的,你当日也在金銮殿上,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是,你认识岳沉岸的确比靳南轩认识岳沉岸的时间久,但岳沉岸可不像是会是对朋友心慈手软的人。”
“靳南轩只是没有了利用价值,还什么都没有做,岳沉岸就巴不得将他挫骨扬灰。如今你也没心继续争夺皇位,亦没有了所谓的利用价值,加之你还间接性害死了顾云依,你说,他会不会因此来找你报仇?”
靳南岸隐约猜测想到了什么,角色煞白,整个人当场就不好了。
他似乎是想到了当日金銮殿血溅当场的血腥惨案,又似乎是隐约透着门外的氤氲雾气望见了自己今后的下场。
那脸色只姹紫嫣红了一瞬,就恢复至覆了层白浆似的白。
良久,靳南岸颤声道:“那你们来此,可是要救我?”
江锦华跟云天青使了个眼色,这才故作无奈道:“我们既然来了,自然是要伸手要助你,加之八皇妃的脾性亦对我胃口,所以庇佑你们倒是无妨。只是岳沉岸这人最是会见缝插针,我庇护得了你们一时,却没办法庇护一世。所以,不知八皇子可愿祝我一臂之力,将岳沉岸彻底斩杀。”
这才是她来的真正目的。
现在岳沉岸没有了靳南轩,靳南疆又绝不可能与他同流合污,那岳沉岸找那本书就只能靠着靳南岸来。靳南岸虽是经此一事难免对岳沉岸有了警惕心,但他心比天高,所以还是很有可能会被岳沉岸煽风点火,在心甘情愿的做了岳沉岸的棋子。
倒不如,直接将他策反。
靳南岸沉默下来,却并没沉默多久,便直接了当的道:“可以。”他想着或许真的听清儿所说的话也没错,这辈子他做不了九五至尊,但做个闲散亲王或许也是挺不错,起码无忧无虑更不用提心吊胆。
但现在显然岳沉岸会是个不定时的定时炸弹。谁都不知道他接下来会丧心病狂的做出什么行当。
靳南岸没有算到顾云依会死。
千算万算,就是没有想到原来岳沉岸的药也是有适得其反作用的一天,原来整日里自诩胜券在握胸有成竹的岳沉岸,竟也有马失前蹄的那日。
顾云依在岳沉岸心目中的份量究竟如何……
靳南岸不敢细想。
“你想让我怎样做?”
江锦华见他不仅松了口还很配合,也点了点头:“暂时没有计划,但你们最好还是不要住在这里了,岳沉岸太了解这里,随时都有可能来此。”
“我搬到何处?”
“誉王府吧。”江锦华道,“现在除却誉王府,你也根本无处可躲。”
靳南岸倒是没有反驳。
皇上每日都处理朝政,竟然也会有堆积如山的时候,让靳南疆直勾勾的处理到了月上中天才总算是全部批阅完了。
靳东临的身体每况愈下,经常性的引发高烧,一旦高烧便是昏睡个几日几夜都不休的。太医院的太医束手无策,江锦华和云天青也只无奈耸肩表示无能为力,“沉疴难治,已病入膏肓。”
靳南疆虽说心里已经做了准备,但冷不妨听到这样直白的话还是懵了须臾,“还有多久时间?”
“最多挨到入冬。”
现在初秋,最多也只剩下了三月光景。
靳南疆走出御书房,抬眼就瞥到了广袤深邃的暗色天空,天上并无星辰,只有孤月一轮。虽说这座皇宫白日里金碧辉煌,格外的极近奢繁,可入了夜,便也只剩下了肃穆孤冷的气息。
秋风秋雨落叶起,眨眼又是一季秋。
皇帝的意思再明确不过,是在为大辰的江山找接班人,而找来找去他却也其他的好儿子可用,就只能将满腔期待放在靳南疆身上。但若是靳南疆不松口答应迎娶健全女子为妃,只怕这些大臣也会扯锯拉锯一段时日。
而靳南疆的回答也是那般:“锦锦最近在调理身体。”
“你迎娶两个无妨,哪怕你不碰她们也好。”
靳南疆的反应仍是闲适淡淡,虽漫不经心的神态,话却说的格外斩钉截铁,“这样对那些女子不公平,没有恩宠亦没有地位,她们这几十年都只能在王府里待着虚度光阴。”
靳东临便叹息,“你怎么就不能脑子转个弯,平日里那般聪明,如今却就跟朕揣着明白装糊涂。”
靳南疆但笑不语。
他的确在揣着明白装糊涂,因为实在懒得应付那些女人,加之何况答应了江锦华一生一世一双人,便绝不会起凭什么异样心思。但靳南疆正揣着满腔爱意回到誉王府时,抬眼就瞥到了靳南岸正颐指气使的在安排下人收拾院落,院子里散落了杂七杂八诸多东西。
靳南疆一脸黑人问号。
这说好的一生一世一双人,怎么突然冒出来了个靳南岸? 靳王殿下好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