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南疆在御书房里陪着靳东临批阅折子整整一夜,尽是弹劾信王的折子就堆积如山,更遑论那些琐碎的权谋政事及皇城瘟疫一事。
真累。
天光破晓,靳东临又上了个早朝,才放过靳南疆令其回府睡觉,而靳南疆还没等向心头娇妻解释自己因何一夜未归,就对上了愧疚难当的夜清对他请罪。
江锦华失踪了。
靳南疆:“好好的在王府里待着,怎么会失踪?”
“属下也不知,今日流水如往常伺候娘娘起床梳洗时,发现床上空无一人,属下派人去查,也并无发现,但听巡逻的衙役说,好像在四更天时分看到了娘娘只身往山上去了。”
靳南疆俊美眉眼处的倦怠登时消失的无影无踪,“暗卫全部出动,就去山上找,找不到王妃不必回来了。”
夜清顶着头皮,“属下领命。”
暗卫查询时遇到了山上的猎户,很快就找到了猎户看到江锦华的位置,那里只有一条被斩了头的毒蛇和一些精心配制的饵料。
夜清仔细循着周围查找了一下,“没有打斗痕迹,除了娘娘外,只有一个人的脚印,应该是个男人。”
靳南疆紧紧蹙眉,俊美面容难得尽是阴郁低靡之色,“继续查。”江锦华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在这里消失,更不可能会不打招呼的离开,那就只能证明她出了事。
是出了事被这个男人救了,还是这个男人对她不利了?
靳南疆觉得无论是哪一点都让人很不愉快。
而此时江锦华正躺在床上,面如死灰的捂着耳朵,非常想原地坐化了,在她面前的男人生了张娃娃脸,精致干净,看上去竟是有几分稚气未脱的模样,此时正两眼冒光,一张嘴像是机关枪似的,一开口就没完没了,喋喋不休。
“你真的不认识小红吗?它可漂亮了,又白又乖,你见了肯定喜欢!”
“我对女人不感兴趣。”
“啊,但它不是女人啊。”
江锦华目光幽幽的,“……原来你好这口。”
男人乖巧的笑起来,笑容带了几分腼腆纯真,长睫如扇,看上去更加乖巧了,“我就好这口,都好好多年了。”
弯还得从小抓起?
江锦华翻着白眼,若不是毒素在体内以至她双腿酥软无力下地行走,她才不会乖乖在这听这个话唠吧啦呢。也没想到自己运气这么好,荒郊野外还能路过造诣不低的同行,还心善将她救下了。
只是……
江锦华目光仍旧幽幽的,“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总觉得你很面熟。”
“皇城里的人都是这么搭讪的吗?”正太嗤道,“你这样搭讪要是能成功还真是见鬼了。”
“……实不相瞒,我已经成亲了。”就你这样的,她瞎了也不会去主动搭讪,总觉得是在糟蹋未成年呢。
“不会吧!”正太下巴都快掉了,“你还没有我家小红万分之一好看呢,你都能嫁出去?哎说起来,我家小红可乖可白了,你要是见了一定喜欢!”
江锦华继续捂耳朵。
这位正太应该十五左右,看上去虽是人畜无害,但面对江锦华的试探,都能有条不紊的避过,将四两拨千斤发挥的淋漓尽致,但他偏偏生了副少年讨喜的模样,笑起来还有虎牙和酒窝。
江锦华:对可爱的人没有抵抗力呢。
“我叫云天青,你呢?”
见他终于不提小红了,江锦华放下手,神情淡淡,“江锦华。”
她了解到云天青今年已经十七了,是个骨灰级的旅游爱好者,喜欢穷游,天南海北的哪里都去,他医术高明武功也不低,不怕虎狼毒物,也不怕有人拦路打劫,虽是年纪小,却已经这样过了好几年了。
江锦华想到了一事,“皇城最近发生了瘟疫,可有耳闻?”
“有啊,我看你捉蛇取血,想必是知道怎么解除瘟疫了吧。”
江锦华见他说破,也不遮掩,“嗯,但我知道也是治病不治本,只能将瘟疫治愈,我不知瘟疫的源头到底在哪,不能根除。”
云天青想了想,“我也不知道源头,或许下毒的人也只有这一点毒,之后也作不了妖了呢。”
江锦华眉眼稍凝。
等又过了几个时辰,天色渐晚,江锦华才感觉到四肢百骸传来的动力,她拒绝了云天青的挽留,离开了这座小院回到皇城。月轮澄澄当空起,她离开一日,发现誉王府到这个点竟然都没有点灯,府里全凭飘渺霜色笼着,平白显出三分清清冷冷来。
可这朱门红墙,深庭回廊,还是平日里的模样啊?
江锦华刚进了府门,就见下人喜上眉梢的奔走相告,说王妃回来了,江锦华还没回神,夜清就火急火燎的赶来了,他轻功卓群,现下累的额上出了一层汗,见到江锦华完好无缺的站在那里,差点落下泪来,“娘娘你可算回来了……”
江锦华好笑的勾起唇,刚想说什么,就在这时看到了踩着霜色归来的靳南疆。
回廊处高高悬着的宫灯,灯烛受风微曳,蜡油静静地融成无声河流,横在二人身前。
很安静。
靳南疆略有些衣衫不整,面色苍白,一双眼烧得赤红,像是几日未眠,又像是方才掉进了什么无间炼狱,他死死的盯江锦华眼里干净的光,怔了半晌,慌乱焦急之色褪去,冰凉情绪一点点翻涌上眼睛。
冷声问:“你去哪儿了?”
江锦华呃了声,“我看今天天气很好,想着日出肯定很美,就……”
“你骗人。”靳南疆打断她,声音轻颤,他没再多说,疾走两步一把将江锦华抱在了怀里,他力气极大,江锦华感觉自己的呼吸都有些困难,挣扎着想让靳南疆松手,就又听靳南疆声音喑哑的道,“现在满朝文武皆盯着本王和信王,更是有人想着法的想挑本王的刺儿,想对本王下手。这个节骨眼上你又不见了,我找了你一天没找到你,只看到一条被斩成两半的毒蛇,快急疯了。”
江锦华想推开他的手就顿在了那里。
她换了个方向,拍了拍他的肩,声音很轻的解释,“只是出了一点意外,不过,我把治疗瘟疫的药带回来了。”
靳南疆松开她,她眼底清清亮亮的,似是笼着烟雨轻云,干净异常,让人不忍心责备她一句。
但不罚她不长记性。靳南疆眸色一暗,猛然俯身将她抱了起来,二话不说就要寝殿走去,夜清长叹一声为自家娘娘祈福,派人将还在外面寻找娘娘的人找回来。
啊,是个很好的晚上呢。
第三天,江锦华前去城郊,将研制出的药给十几人服下,过了两个时辰果真有见好转,江锦华担心了,即刻派人去将药放进大锅煮,将药水均匀发放。本来她还在担心背后作祟的人会贼心不死的继续作妖,但直到皇城里所有人都痊愈后,那人也没再动什么手脚。
皇帝大喜,隔日早朝时特意嘱咐靳南疆把江锦华带来,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予以嘉奖,更说大辰得江锦华是幸、是福,龙心大悦,赏赐了大量金银。
百官的小心思继续兜兜转转。
却见皇帝话风一转,望向了始终淡然的信王殿下,命他大病痊愈,白日里便前去御书房批阅奏折,处理朝政。
这是两个都要公平对待?
而不多时,皇城里的酒楼茶馆就开始出现了有心人故意散布的流言,说这位信王殿下为大辰祸星,他刚回皇城就爆发了瘟疫,且还是自信王府蔓延出来的,可不就是他带过来的瘟疫吗?就是可惜牵连了好几百人的性命。
这些流言,猛然一听会觉得不可能,但听的次数多了,说的人多了,听着会变了味道,再不可能的事听着都会让人将信将疑。
流言越传越厉害,终于是传到了皇宫里。皇帝大怒,上朝时将百官怒斥责骂了三刻钟都没带歇会喝口茶的,最后下了死命令,三日之内让那些流言消失,多嘴的人闭嘴。三天后,这些传信王殿下是祸星的流言果真消失了,但另一种流言却又传了出来——
信王被传祸星,对谁最有好处?
信王回来挡住了谁的路?
这种瘟疫多位名医都束手无策,为何誉王妃就刚好能解?
听说前段时间誉王妃还一直向信王府递送拜帖,是不是就想暗中对信王下毒,给他坐实了他将瘟疫带过来的假相?
……
流言层出不穷。
针对信王没讨到好处,又换了个话锋针对着誉王来了,似乎在黎民百姓看来,这皇家之人都是为了皇权地位不择手段的小人,是人就想往上爬,连兄弟的尸骨也能踩,连掌管宾馆护佑大辰多年的战神誉王也不能免俗。
江锦华打着哈欠听着月灵转述茶馆里听到的流言,未发表意见,只抿唇嗤笑。看来针对靳南疆的流言也是那人在背后推动的,就是不知道是谁能有这个手段,敢在皇帝和大理寺眼皮底下作妖。
“娘娘吉祥。”管家前来,恭敬的行礼,“方才信王府来人了,说是信王殿下身体抱恙,想见一见娘娘。” 靳王殿下好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