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下了要帮靳南轩调养身体的计划,江锦华很快便递送了拜帖,但皆石沉大海,下人给出的拒绝理由更是千奇百怪——
下人:今天天气不好,信王不能见风受凉。
今天不是晴空万里无风无雨吗?
下人呃了声:今近日皇城有贼人出没,信王身体虚弱,不可外出。
江锦华望着山水风雨的静世,挑起半边眉毛,问:你确定?
下人:……
江锦华见状就知靳南轩的意思,她摸了下鼻子转移了话题,“近日可有人登门拜访信王?”
“有。”下人很诚实,“但他们都没能进去。”所以你也进不去。
江锦华平衡了。
回到王府,仍是每天一封拜帖送去,虽是都石沉大海,她却从不中断拜帖,头可断血可流,拜帖不能缺。
文武百官深感觉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
皇长子回了皇城没有恢复太子之位,而是封王赐府,按理来说他最该着急的想拿回自己的东西,但对于百官的示好,他为何选择拒之门外?
这位皇长子莫非还是对权势天下不感兴趣?
还是说这三年凄苦日子已磨灭了他的斗志?
难说。
百官百思不得其解,有人想着既然无法讨好信王,便去向誉王示好,结果就在这时,本该水火不容的信王和誉王,却突然传出了誉王妃递送拜帖想拜会信王而总是被拒的事。
誉王想向信王示弱交好,却被信王拒绝?
百官面面相觑,两人不是该为了东宫之位争夺的面红耳赤、水火不容吗?这是怎么回事?
江锦华不知朝廷百官的心思,她仍是每日坚持不懈的递送拜帖,想着终有一日信王会心软的,但江锦华没等到信王心软,却等到了皇城突发发生的一场瘟疫。
瘟疫来的很快。
刚开始是信王府新来的下人如往常受了风寒似的开始咳嗽,但吃了药后却怎么也不见好转,后来身上又开始长出小如黄豆的脓包,脓包长到指甲大小便会自己破裂,里面流出黄色的脓水奇丑无比,触碰者不出两天就会开始咳嗽了,就这样陷入循环中。
紧接着就是信王府旁边的百姓黎民,没过两天,就连几位前去信王府送礼的大人们回去了都开始咳嗽了。
朝廷陷入一时的慌乱,皇帝望着一天比一天多的弹劾信王的折子,送去了一张圣旨美名说让信王在府中休息,实则将他软禁。
但是这个瘟疫却是无论如何也都治愈的。
皇帝张榜告知万民,寻名医治瘟疫,而那些已经沾染上瘟疫的百姓都被拉去了城郊,严密监视着不许外出。
城郊。
江锦华用白绫遮面,跪地掀起了禁卫军抬过来担架上的白布,被瘟疫折磨至死的满身脓疮的男人的尸体,她小心翼翼的用银针挑破了脓包,沾了一丝脓水嗅了嗅,面色凝重的起身,接过下人递来的手帕擦了擦手。
靳南疆看她面色凝重,小心的问,“可知道这瘟疫如何治?”
江锦华斟酌了会,犹豫着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我不敢确定,得再仔细观察一下。”
用错药总比小心些好。
靳南疆不强求,“那你看出来这瘟疫之源是在哪儿吗?”
“这种瘟疫是会在打仗的情况下才会有的,因行军打仗条件艰苦,士兵吃不到瓜果蔬菜还长期与火药打交道,受了伤伤口也医治不善,再被最爱火药的三尾虫咬了的人,才会有这种症状。”
江锦华稍顿了下,对上靳南疆略显惊诧的眼神,像是知道靳南疆所想似的,继续说道:“可这里是皇城,皇城极近奢繁更是百年平和,并且皇城里也禁平民百姓制作火药,更没有人会长时间吃不到新鲜的瓜果蔬菜。”
所以你心中的想法是正确的。
江锦华道,“这件事不是意外,应该是有人故意投毒。”
眼下却并非是查探谁人在背后操纵风云的好时机,皇城里每天都有人因为瘟疫去世,死去之人已三百左右,百姓人人自危,恐怕时日不久,皇宫也会受到牵连。
靳南疆当机立断,“锦锦,你去研究此毒该如何解,本王派人去暗中调查此事是谁在作祟。”
夫妻搭配,干活不累。
呸,是事半功倍。
江锦华应了,目送着靳南疆离去,又蹲下身看着这具面目全非的尸体,沉默了会,拧眉摆了摆手,“将他烧了吧,弄干净一些。”
云雾缭绕遮住日光,混浊的腐臭朽烂气味混杂着玉兰花香,将天色晕染的半边干净半边黑暗。十几具尸体被侍卫军齐齐扔进了火坑,炽热灼烈的大火就快速地朝着人扑面而来,江锦华丝毫不怀疑这火能在瞬息把人彻底焚烧,凐灭为一缕尘埃。
炽热色调的光线将她的脸勾勒出深深的轮廓,清冽雅致的眉眼显得多了几分阴鸷偏执。
她用收拾仔细擦拭着手中的银针,松手将手帕扔进火海。
良久,她才眯了眯眼。
听说此毒是在信王府蔓延开来的,江锦华转头问身旁的禁卫军,“信王殿下身体如何?”
“信王殿下深居信王府,多日不曾出门。”
“他可有染病?”
这就有些为难他这个区区禁卫了,“信王殿下不曾出过门,也没有太医大夫出入信王府。”没动静,应该就没染病吧。
江锦华拍拍手,“嗯,你在此地看守着,若是有何变故快些联系我。”
果不其然,这次送去的拜帖又被婉拒了,下人这回有正当借口了,得意洋洋,“誉王妃,实在不好意思,我家王爷身体抱恙,现下睡了。”
“正好。”江锦华笑得人畜无害,“我就是来为信王殿下治病的。”
下人依旧得意洋洋,“皇上有旨,说不许闲杂人等入府打扰我家王爷养病,誉王妃莫要为难小的。”
“我是大夫,怎么会是闲杂人等?”
下人这下连平日里的借口都懒得找了,“誉王妃,小的实话实说就是了,我家王爷不喜欢这些权谋皇权,更无心争夺,他所求的无非是一份净土,他不想卷入皇城瘟疫,就想着抽身,而小的如果今日放了誉王妃进去,恐怕明日就会有各样各式的流言了。誉王妃心思通透,也曾深受其害,明白流言蜚语是可以害死人的。”
也是,毕竟当初若不是流言蜚语,江锦华也不会在丞相府里忍气吞声做了十几年的“毒女”。
江锦华再坚持就没意思了,“那劳烦你通报一声,就说我与信王殿下一样,皆心怀天下期盼山河宁静海晏河清的,另外我擅长医术和毒术,若是信王殿下配合,我很乐意为殿下疗伤治病。”
“小的就在这里先谢过誉王妃了。”
“啊对了。”江锦华转身走了两步又停下,笑着提醒,“信王殿下既然身体抱恙,最近就先不要食用山上野味了。”
“啊……”虽然这要求有些无厘头,但下人还是认下了,“瘟疫难道是因为山上野味而起的吗?”
“不是。”江锦华说,“我就随口一说。”
下人:?
万籁俱寂,午夜梦回。江锦华梦着南柯,无端惊醒,她挣扎着睁开眼,只觉满屋稠稠夜色化不开眼,白日里火海燃烧尸体爆裂的声音却如砧板卸刀的在耳边回荡,简直称得上绕梁不绝。
她头疼的紧,睡不着了。
身边没人,被窝是冷的,靳南疆今天没有回府,江锦华自是没功夫担心他是否留宿勾栏花楼,稍缓了缓,起身穿衣,趁着泼墨般的夜色出府后,直奔远山而去。
大街小巷空荡荡的。
两个时辰后,泼墨般的夜色被日光撕开了道缝隙,大片的彩霞勾勒出这片冷清的天空不同的一面,昨日多云,今日晴天。
江锦华小心翼翼蹲在树下,睁着睡眠不足而赤红的眼死死的盯着自己设的陷阱,待山脚处的村落里隐隐传来鸡鸣声时,她终于看到了她的猎物——一条白底黄斑的长蛇慢慢的缠上了她放置的诱饵,长蛇吐着信子,竖瞳透着森然的光,江锦华不由的放轻呼吸,趁它不备猛地将高高举起的网盖了下来!
成功!
虽是昨天她对靳南疆说她并不知此毒如何解,但其实她是会的,只是需要的东西大多阴毒,且不好取,她也不想靳南疆分出心神来,就自己来了。不过还好,她成功了。
江锦华松了口气,上山去按住蛇的七寸,手起刀落将蛇头取下,将蛇血和蛇毒分别滴进两个瓷瓶中,还没等她盖上盖子,蛇头却蠕动了下,猛地跳起来死死咬住了江锦华的胳膊,蛇血溅了江锦华一脸,似乎是在嘲笑她小瞧了自己。
江锦华骂了声娘。
却没来得及取出药草压制蛇毒,就已经感到了浓浓的头晕目眩,在这荒郊野外晕倒可不是好事,她想咬破舌尖换取几分冷静,却没想到自己连咬破舌尖的力气都没了。
“凉风有信,秋月无边,亏我思小红的日子度日如年……”
江锦华在最后还算清醒的神志里,听到有个男人在唱这首小调。
谁停在了自己面前。
男人望了眼地上的死蛇,转头看向江锦华,挑起了半边眉,“咿,是你啊。” 靳王殿下好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