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只有雷声雨声,分明方才落在耳际还震耳欲聋,现在听来却好像是隔着他山云雾般遥不可及。
他脑袋里嗡嗡的,像是一团浆糊。
“她要死啦。”
“她要离你而去啦。”
这个认知却在那团浆糊里格外的清晰,甚至于在现在他双目赤红冷静的极近痴狂疯魔中时,这个认知却还是格外的清晰和明确。
胸口传来的阵阵撕裂般的疼痛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他眨眨眼,分明眼睛干涩异常,可泪水还是如泉水般不受控制从他的眼眶里流出。
一滴一滴砸在她的身上。
他就只能再轻轻的叫:“依儿?依儿……”
岳沉岸大脑一片混乱,可偏偏声音再怎样轻柔平缓却也是叫不醒床上的人了,她脸色煞白就像是跌进了一场南柯美梦里。他突然后知后觉的想起来了什么,“药,我有药。”岳沉岸像是突然疯癫般,踉跄着跑到自己药架旁翻箱倒柜,最后找来了许多瓶瓶罐罐,他拿出自己的珍藏配着内力给顾云依喂下,然而任凭他怎么努力,顾云依那已经破碎不堪的经脉也已经没有办法再吸收一丝一毫了,她也没有醒来。
他却像是不知道般,还在疯魔的笑着,“没关系。”岳沉岸这样说,像是想到了什么,又像是自欺欺人般,“我去找那本书,找到了,我就有办法救你了……没关系,没关系的,你……你累了,睡一觉,也好……”
良久。
岳沉岸俯身趴在顾云依胸口处,低声喃喃道,“原来你真的爱我啊……”
“真好。”
茶香袅袅,火炉上的热茶还在冒着滚烫的小泡泡,江锦华坐在归来花里的雅间,疯狂的打着哈欠,以至于当苏破晓领着团子进屋时,江锦华打着哈欠在还没看清现状时,被一团子猛然抱住还懵了许久。
“呀,团子,许久未见啦~”
团子穿着精致华贵的等身长袍,似乎许久未见身形体量又拔高了些,起码现在江锦华坐着都和他一样高了。
团子冲她呲牙咧嘴的笑,偏生嘴巴很甜,不像以往那般傲娇,好姐姐好姐姐的叫个不停,不多时就将桌子上的几盘点心都给顺走了。苏破晓也不管不问,仍旧将一手算盘打的虎虎生风。
确定团子跑出去玩了,江锦华才打着哈欠将视线投回,结果还没等她开口,苏破晓就直接说:“两盘点心,五两银子。”
江锦华:?
她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神和智商受到了侮辱,“喂喂喂苏掌柜,请你看清楚,刚刚跑出去的是你儿子好不好?”
“是啊,看清楚了,五两银子。”
“你看清楚了还来找我要钱?那点心我可是一点都没碰,是你儿子吃的,也是你儿子先动的手拿走的。”
“他跟你等价交换的。”
江锦华:?
摊手耸肩,“他给我什么东西交换的?”
“开心。”
江锦华满脸黑人问号,“开心是什么鬼,能吃还是能碰?并且我怎么不知道他给了我开心?”
奸商苏破晓的银算盘依旧打的虎虎生风,江锦华丝毫不怀疑他这手速定然能在极短的时间里算出来八位数的加减法,并且打起人来当做武器应当也是顺手的。而现在,奸商却没有丝毫的觉悟,仍在慢条斯理的笑道,“她叫你姐姐,你难道不开心吗?”
“……”
奸商不愧是奸商。
黑市里的百姓看来真的是早就将苏破晓给摸得透透的了,才能在那么早的时间里就称呼苏破晓是有名的奸商了。
商人真是无孔不入啊。
但——
江锦华很快有了回敬了话,“我为什么要开心,我跟你是同龄人同辈人,你的儿子应该叫我姨姨才是,但他却叫我了姐姐,平白无故的将我叫低了一个辈分和档次,我真的好生气。结果我刚被正生气,他却端起来我桌子上的点心跑掉了,他老爹还来污蔑我碰瓷我,你说我能开心的起来吗?”
“那……那两盘点心就不算你的了。”苏破晓算盘敲打的虎虎生风,扬高声音,“再上两盘点心。”
两盘点心上桌。
“这次是你的,绝对没人再来抢了。”苏破晓深吸一口气,淡定道:“五两银子。”
江锦华:“……”
怎么看摆放在面前其貌不扬的点心都价值不了五两银子。
果然自己还是算计不过苏破晓。
罢了。
“我来找你主要是想要问一问,为什么在这世上,有人中了离心散闹得分崩离析,有的人也中了离心散却又好像什么毛病也没有?”
苏破晓气定神闲的道:“原来是有问题要问我,那你得再加两盘点心。”
坐地起价?
江锦华忍了,“加十盘,我问题不止一个。”
“好嘞,记账上了。”
苏破晓清了清嗓子,仔细打量着江锦华,从头到脚查看了个遍,慢条斯理道:“两个人只要中了离心散,哪怕是没有毛病也架不住药效的作用学鸡蛋里挑骨头,再扩大那点错,所以这世上没人敌得过这种毒。这种毒是损人心性乱人心魂的,很难抵挡得住,除非解药,或者一方死去。”
江锦华淡定挑眉道,“可是我和我家王爷中了离心散,怎么就没事?”
“因为你体内有寒毒作祟以至于然后百毒不侵了呀。”苏破晓格外的理直气壮,“就哪怕现在你体内的寒毒已经解除了,你的体质却也已经定格,就是百毒不侵的体质,再来十斤离心散给你吃,你也不会受半分药性。”
江锦华有些难以形容自己的心情。
果真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寒毒还是个好东西。
“我有一个朋友,被人下了离心散长达一年的时间,期间还被人用无心药左右着心智,可能还有些什么杂七杂八的药在,但我不太清楚。虽然她的夫君已经死了,可因为有无心药在,她却并没有清醒过来。但最近,她有些不太正常,你可知原因?”
“无心药可不是个什么好东西。”苏破晓终于收了嬉笑神色,他将算盘收回广袖里,难得正色,“这东西没解药的,你放弃吧,你也别想着去压制它。”
“为什么?”
“这世上哪里有那么多为什么?这世间有因果循环相生相克,却也是有死局的。无心药就是死局,虽然这种东西少量服用能让人忘记一部分记忆,可服用过多,不但可能适得其反,还很可能会让人变成痴呆的傻子。一旦有人给她用药物想要压制无心药,就会逼的那人经脉断裂。到那个时候,就是彻底的完啦,怎么着都救不回来了。”
完啦?
江锦华有些没明白,“可如果是中无心药的人自己拼命想着清醒呢?”
“那她就是在自寻死路。”
苏破晓回答的波澜不惊,他眉眼安静平和的神志带着着薄凉神色,约莫是看多了离合悲欢,这些事情在他心里已经无法荡漾起涟漪风雨,“不过这人嘛,都是心中有数的,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是清楚,虽然有药效加持,但还是知道什么东西不好而下意识的躲避逃避的。就好像你被人用刀伤害过,虽然时隔多年你已经忘记了那个人是谁,可是看见刀还是会下意识的逃避,逃避那个人逃避那段记忆。这也是一样的。她虽然不记得那些具体的事了,但是一想她会疼,所以她就会下意识的逃避躲避。”
他凝神,认认真真的道,“所以应该不会有人拼命想着自寻死路吧。”
江锦华下意识的想起那天看到的顾云依——
顾云依失魂落魄的瘫软在地,就望着地上一小摊斑驳陆离的血迹,她脸色煞白,甚至于听到动静了也没有起身或是抬头。
遗憾的是江锦华当时满脑子都是八皇妃的身体健康状况,所以没来得及仔细看,而好容易等她接生成功再出来的时候,顾云依却已经被岳沉岸带走了。
那天发生的事她也有所耳闻。
虽然她不信,却众目睽睽,证据确凿。
她此后想着再去找顾云依,但岳沉岸却在很短时间就搬了家离开了那里,她遍寻不获。
虽然江锦华总是怀疑着顾云依体内的无心药和离心散没了效,但现在这时候只是怀疑也没什么用。
“苏掌柜,我能不能跟你做一笔交易?”
“嗯哼?”
“帮我找一个人。”
“谁?”
“顾云依,她现在应当是跟岳沉岸在一处,但在哪里我不知道。我总觉得她要出意外。”
苏破晓觉得这个名字熟悉,就皱起眉来仔细想了想,不大确定的皱起眉来,“西凉国姓是顾,跟你关系匪浅的人……难道她就是大名鼎鼎的西凉长公主?”
江锦华无奈笑了笑,“是啊。”
“我可以剔一朵花去找,但是如果你方才说的那个朋友就是她的话,那你就没有必要找她了。”
江锦华懵了一瞬没反应过来,“为什么?”
“因为昨天晚上的时候岳沉岸就来找过我,他来找我问药,问有没有帮人续上断裂经脉的灵丹妙药。”苏破晓继续淡定的说完下半句,“但是来找我也没用,因为我没有那种药,我也无计可施。” 靳王殿下好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