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南疆对上她似笑非笑的神色,忽觉脊背发凉,让他下意识就转移了视线,又瞬间发现自己这般神色似乎有些不对劲,他不习惯这种情绪不被自己拿捏的感觉。
别扭道,“百花楼只有花,并无野草。”
江锦华回了他一声冷哼。
碎光流脂粉,满室焚情香。
环佩叮当,笙歌不歇。
百花楼为此处城镇中最为热闹的青楼,天高皇帝远,此处官员皆是官官相护,贪污受贿强买强卖一个都没落下,故而此地虽是对外说贫瘠,在内的官员却是个个富得流油。
百花楼里有百花。
是官员们赏玩消遣的一个最好不过的好场所。
靳南疆和江锦华一前一后来到了百花楼,江锦华也不吭声,只是冷静的看着靳南疆,想看他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还没等她找个好位置坐下歇息,就见他大手一挥扔下张银票,狂妄道,“将你们楼中花魁胥江带来。”
江锦华:知道花魁的名字,可见他并非第一次来了。
“我的天字房可还给我留着?”
老鸨笑得脸上褶子如花灿烂,“当然呢爷,我这百花楼承着爷照拂才能安好无恙的开到如今,这天字房谁敢动您的呀。”
江锦华皮笑肉不笑:可以,看来花在百花楼里的银子还不少呢。行啊,等您醒了再好好算账。
靳南疆眉眼微微上挑,慵懒却暗藏锐利的目光穿过层层绿肥红瘦,落在正拧眉生闷气的江锦华身上,他饶有兴趣的多看了两眼,竟诡使神差的走上前去抓住了江锦华的胳膊就往楼上走,“和本王走。”
江锦华整个人都懵了,“王爷你去找女人寻欢作乐,还带着我干什么?”
靳南疆看上去心情不错,“你不是女人吗?”
“我不是百花楼的女人!”江锦华肺都快气炸了,靳南疆这是把她当成什么了!
靳南疆理直气壮的看她:“可你方才说过,说你今后就是本王的人了,让本王不能赖账。既是如此,本王找你寻欢作乐,又有何不可?”
江锦华心中堵着一口气,气的咬牙切齿,“算了,我当不起王爷厚爱,我们还是从今天起一别两宽各自安好吧。”
见她真的毫不犹豫转身就走,靳南疆只轻松的一伸手就拉住了她,垂眸望着她,眸中尽是促狭,夹杂着打量和取笑之意:“你吃醋了吗?”
江锦华:“……”
怎么这年纪不大的靳南疆这么懂男女之事呢。
还能分清吃醋生气的区别。
“我是生气。”江锦华强词夺理,“真是没想到我竟瞎了眼,会看上你。”
靳南疆唇角笑意更浓了,他挑眉道:“你并非眼瞎,能看上本王,可见你眼神还是挺不错的。”
呸!
江锦华不想搭理他,进了门就一直在吃点心,秉着眼不见心不烦,硬是不肯把眼神分给靳南疆一毫。靳南疆刚开始还能闲适淡淡的饮酒,后来就不耐烦了。
“你在看什么?”
江锦华冷哼,“楼下方才过去了一个儒雅俊秀的公子。”
“这条街是此地著名的花街柳巷,除却百花楼,还有众多数不胜数的青楼,入你眼的公子想必也是在寻欢作乐的。”靳南疆冷哼了声,毫不犹豫的出言打击她。
江锦华微愣,咬牙切齿道:“但他生的好看,我多看两眼我又不吃亏。”
“哼。”
这里,有人推门而入,站在门口的花魁躬身一拜,声音清脆如碎玉落盘:“胥江见过公子。”
这声音吸引了江锦华的视线。
抬眼看,就见胥江红裙裹身,红裙勾勒出她姣好的曼妙身形,裙上点缀着遍体绫罗,如层层花瓣半开欲放,她的妆容艳丽,配上杏眼却添了几分无辜天真神色,虽不似外面妖艳贱货的魅惑,却胜在了眼神清澈通透里的那分清纯。
看来能称上百花楼中最美的那朵花,她应该是有几分真本事的。
但……
江锦华撇了撇嘴,的确胥江这等姿色的确算是上等,但哪里能比得过自己?
靳南疆眉眼都流淌着少年风流,他挥手命送胥江而来的丫头关上门,指向了一旁案牍上的古琴,他淡淡道,“弹一曲吧。”
胥江躬身:“是。”
江锦华有些不耐烦了,她若是能在这里心平气和的看他们谈情说爱颠龙倒凤,那她就是真神仙。她起身不耐道,“想起来我家被子没收,我回去了,祝王爷玩的尽兴。”
靳南疆轻轻看她一眼,“你吃醋?”
“王爷,良辰美景不可虚设,佳人在侧你总不能坐怀不乱吧?”江锦华心里恨恨磨牙,面上却仍笑得知性大方,“我可没有看别人行房的爱好。”
靳南疆却伸手拽住了她,手臂收力,她只感觉天旋地转,自己就已经坐在了他腿上,额头撞上了他薄凉的唇。她懵了下,就听他哑声道,“你是谁?”
?
江锦华特别想给他一棒槌,“我是江锦华。”
“哪家的姑娘。”
“江家的。”
“是本王的才对。”说完他猛然低下头就噙住了她的唇,她想挣扎却被禁锢住了手脚,只得在他怀里受他摆布。一吻终了,靳南疆回味无穷的舔了舔下唇,笑容有些玩味轻佻,“味道不错。”
江锦华回答他的是反手一巴掌。
她从他怀里跳出来,心下百味杂陈。她分明在靳南疆的记忆中未曾看到他经历过这些风月,她也不知道他是否以前见到投怀送抱的女子就如此轻佻,只是见他露出如此轻佻玩味的笑,就觉得又气又难过。
“你自己玩吧,本姑娘不伺候了。”
自己在幻境里玩吧!是死是活随你便!
江锦华转身就走,没走两步却又被人拽住了手,那人恬不知耻的凑上前,与她十指相扣,俊颜上满是无辜天真的笑意:“你不是对本王魂牵梦萦吗,本王吻你一下怎么了?”
江锦华甩不开,气的恨不得咬他一口,恨恨道:“我也说了那是我眼瞎,我改!”
“不必改。”靳南疆笑吟吟的,“本王喜欢。”
……怎么突然这么油腻。
江锦华戒备的盯着他,上下打量仔细端详,发现了些许不对劲,她狐疑的皱起眉犹豫着问,“你,想起来了?”
靳南疆点了点头,“嗯。”
那还装什么无辜!江锦华咬牙切齿再问,“何时想起来的?”
靳南疆眨眨眼睛,“从你说你要去找小倌,本王很生气,就想起来了。”
呵呵。
“所以即便你想起来了,还是来了百花楼是吗?”
靳南疆更无辜了,“本王只是想看看你会不会吃醋。”
“现在看到了,还满意吗?”
“满意。”靳南疆很诚实。
江锦华回了他一个皮笑肉不笑:“呵呵。”
天色已经大亮。
信王娶侧妃本来应没如此大的仪仗场面,可信王不知怎么想的,硬是要给这位侧妃准备了十里红妆百日长虹,要将她风风光光的娶进府中,故而一大清早的,皇城繁华街道的炮竹声就开始不绝于耳。
茶馆街道到处都有百姓聚众议论纷纷。
“信王妃才死多久,信王就又要迎娶侧妃了,还用的是迎娶正妃的仪仗,看来信王爷先前说的那些情话还真是用来搪塞西凉国使臣的啊。”
一人叹息,“这皇家中人哪个不是薄情寡义的。不过我倒是觉得,信王爷应当心中是有信王妃的。”
听了这话,众人都笑起来:“信王妃活着时,信王爷就因为宠妾灭妻之事而闹得众人皆知,现在信王妃不过去世几个月,他就又娶旁人,他怎会爱信王妃?”
“信王爷居然不爱对他如此痴情的信王妃,真是可笑。”
有人嘲笑道:“我倒是觉得信王爷若是真的爱信王妃,才可笑呢。”
……
这世上到处都有不懂珍惜、悔恨交加、爱恨纠缠、失而复得、遍寻不获。
有爱情也有痛恨。
有释然也有执念。
信王爷对信王妃究竟是怎样的情愫在,他前段时间向皇帝请命再不迎娶正妃又是否是个笑话,众人谈论的热火朝天,却也鄙夷嘲讽的不行。
他的名声已在皇城里慢慢变臭。
先前所有人提前那位信王爷,都要叹一声造化弄人,说他蒙受诸多屈辱终能等到真相大白,说他仁慈温润能称储君之位,说他历经磨难却还有良人相伴不离不弃。
而现在……却成了一个笑话。
信王府。
朱红绫罗翻滚,满地殷红潋滟,炮竹碎片如一地落花,同这满府的紫蔓花相印成趣。
新娘子着喜袍从轿中走出,搭着嬷嬷的手慢慢走进信王府,靳南轩站在院中和她遥遥相对,他不肯让步,也不肯和新娘子入祠堂拜堂,这样对峙了会,嬷嬷着急了,“王爷,再这样下去,就该误了吉时了。”
靳南轩眨了眨有些酸涩的眼,态度却强硬:“无妨。”
嬷嬷一脸懵,“王爷您……”既然不愿意娶,何必如此大张旗鼓,又何必给新娘子和自己难堪呢。
他没管四周下人的议论纷纷,仍固执的看向门口方向,那处位置只见迎风翻滚的红绫和飞舞的落花,并没有人。 靳王殿下好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