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破晓的故事并无人知晓,看样子他也不想让人知晓,所以整个江湖对他了解多少,江锦华也就对他了解多少。
他开了一家店铺,叫三千花。
这世间无论是怎样的地方都会有花,无论是北境之巅,冰火之境,又或是某处穷山恶水,悬崖绝壁。
世间花有三千种,分散在世界各个角落,它们努力生活着,竟是在某种程度上比阳光还要公平。
而有花的地方就有他的人脉势力,所以他给自己店铺取名三千花。
至于他的名字……
江锦华觉得应该是天色破晓,象征着初生或者希望。
三千花的苏破晓,在江湖里是鼎鼎有名的人物,这点毋庸置疑也不容人质疑,他游走于朝堂庙宇之外,是一股皇亲国戚都忌惮的势力。
现在苏破晓只留下了一封书信和一个铃铛手镯就再度消失不见,他有意避着江锦华,但是原因不明。江锦华觉得应该是苏破晓在考验她,或者苏破晓有什么事情想要告诉她,但是难以启齿,就选择了这个方式。
幻境。
何为幻境?
虚幻神异的所在,幻想、梦境。亦或是可以解释为别人特意为你勾勒出的漫天惊鸿的一场南柯美梦。
楚越单手撑头,很认真的翻阅着手上已经泛黄的书籍孤本。
“西凉国百年前有一位手段可达到手眼通天的国师,我听闻他可以用人血为引,以魇为辅,织就一场南柯梦境。但是他的下落早就寻觅不到了,我也只听闻过他似乎在西凉国换了一任皇帝后就退隐了,远离了朝堂入了江湖。可话说回来,就算是他并未遇到什么不测,当年他归隐时就已五十岁,又过了倥偬百年,他怎么也不可能活到现在了。”
江锦华想了想,“苏破晓是有本事可以学到那位国师的本事的。”
靳南疆抬眼看向江锦华,见她眼中并未有倾慕赞赏,又默默的低下了头,“他若是真手眼通天就不会再有那些悲惨往事了。”
这话一说,江锦华倒是懵了,“悲惨往事?”
“本王听说过一二。他幼时活的极惨,父母早逝流落街头,后被一个杀手组织抓去给做了一个替身,但他城府却很深,能以区区替身的身份将杀手组织搅弄的鸡犬不宁,甚至于杀手组织被敌人吞噬掉还能保住自身。他逃出去后建立起了自己的势力,也就是三千花,前几年的确是顺风顺水,但后来就有敌手派了奸细进去。”
“若寻常奸细小心翼翼步步为营,怕是谁也不会着她的道,可那个奸细年岁二八,又生了副花娇柳媚的好皮囊,细皮嫩肉的经受不得一丝摧残,苏破晓情窦初开哪里抵得住如此诱惑?很快两人便在一起了,可是别忘了那女子是奸细。”
江锦华深深蹙眉。
这是一场注定be的爱情。
“然后呢?”
靳南疆轻飘飘的瞥了殷切望着自己的楚越,“然后?苏破晓心机阴沉的很,他暗中查出了女子身份,却并不点破,在明知女子是为了自己父母的生命才不得不做奸细的情况下,仍将虚假的信息情报传达给了她,结果她父母被杀,她知道消息后也就疯魔了。苏破晓却是个执着的,此后就囚禁了女子,不日他的儿子就出生了,但那个女子好像在生了孩子和她清醒了,选择了自杀。”
她放弃了这段交易的爱情和儿子,选择赎罪般的去追逐自己的父母了。
楚越惋惜的很,“是个性情坚定的女子。”
靳南疆略微挑眉,未置可否,只是沉默半晌摇了摇头后说:“你知道她临走时给她的儿子取名什么吗?”
江锦华来了兴趣,“团子叫什么?”
“子虚。”
她要苏破晓的这一生追逐,这一生的机关算尽,到了最后只剩子虚乌有。
靳南疆懒洋洋的继续说:“不过本王听闻那女子本来传送出去的情报就是假的,并未传送苏破晓告诉她的情报,只是她没想到她连父母都不要了,却没能换来苏破晓的赞同和信任,到最后才疯魔的。但是这些只是传闻,真假是非有待商榷。”
最好是假。
否则这女子也是当真可怜。
而就在这时,江锦华终于在这铃铛手镯上找到了一些异常,她扣着手镯相交处的玉兰花用力扯下,竟带出了里面的一颗细小的乳白色珠子。珠子极小,只有那朵玉兰花的三分之一大小,抚摸上去似乎有一点温润感觉。
江锦华凑上来闻了闻,闻到有淡淡的玉兰花香。
她挑眉问靳南疆,“现在怎么做?”
靳南疆看向楚越,“现在怎么做?”
这两人的视线太过直白而火辣,让楚越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我记得那位国师似乎也是有这么一颗珠子做辅的,好像是用各种灵丹妙药调制而成,服下就好,之后等人睡着了就能进去那场织就的幻境美梦了。”
还真是让人猝不及防?
江锦华本来对这幻境只有百分之十的信任,现在信任度噌噌上升了不少,因为想要让别人做一场有预谋的梦,引溪就会,她还学过一些皮毛。
“行。”她将这乳白色的丹药收下,冷静的问,“是不是该吃饭了?”
“……是该用膳了,誉王妃娘娘想吃些什么?”
江锦华拍拍手起身,干净利落:“我没什么想吃的,随便就好,就是我答应了红竺说要给她做几块大辰特有的糕点,所以想借几个御厨和你们的厨房一用。”
楚越一听此事事关红竺,立刻大手一挥选择让步:“自然可以。”
江锦华是记得三道街的点心是怎样制作的,毕竟之前也和月灵仔细研究过一二,只是有些材料楚国没有,但江锦华懂得活学活用,所以改用了其他材料,做出来的点心味道其实也差不多。
像个十之八九。
红竺尝了一口兴高采烈的跳起来,抓住御厨的手就问,“学会了吗?”
这种点心看似复杂程序繁琐,实则找到了规律再为简单不过,他们身为皇家御厨,手中多少精细活都做过,这区区几种点心怎么可能难得到他们?
听到肯定的回答,红竺兴奋的很,“嫂嫂你对我实在太好啦!爱您哦!”
江锦华无奈的笑了笑。
但这般透着午后斜照日光,窥到红竺粲然明艳的笑脸时,江锦华还是没忍住陷入了一时的恍惚中,觉得红竺和自己的妹妹真的是特别相似了。
像到她有一瞬间的错觉。
好像自己的妹妹就站在自己面前,眼前的人已不是红竺,而是自己的妹妹。
“阿然。”情不自禁,这个名字她脱口而出。
红竺懵了下,“嫂嫂你在叫我吗?但我不叫阿然啊?”
江锦华反应过来,低声笑了笑,“我没说话啊,你应该是太过开心而听错了吧。”
红竺并没有因为这件事而仔细去回溯究竟是怎么回事,就又捧着点心嘿嘿的笑了起来。
这种粲然明艳的笑脸距离江锦华越来越远,直到她再难分辨到底是近在眼前还是远在天边,直到她再也不能在红竺身上发现一点自己妹妹的身影。
她又突然想到了苏破晓话中的那场幻境。
陷入了沉思。
什么是幻境什么是真实呢?什么是梦什么是现实?世人又是如何分辨这些的?
梦里不知身是客,那现实中的人可能怀疑自己这一生都生活在幻境里?
这是千古谜团。
这顿午饭江锦华和靳南疆一同吃的,因为江锦华所说吃什么随便,导致于上来的饭菜带着清一色的辣,遥遥看着铺就了一层红油,靳南疆看了一眼就觉得面色复杂,拿起筷子是真的吃不下去了。
“锦锦,你莫要吃辣。”
江锦华盯着红油盯了许久,有些复杂的勾起唇角来,“王爷,你说我们现在是在真实还是在虚假里?”
靳南疆微怔,伸手抓住江锦华的手,他用的力气很大,江锦华甚至有一种自己的手骨会被攥碎的错觉,很疼却也是真正存在的温热感。
靳南疆把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
她感受到了心跳。
砰砰砰——
靳南疆看着她,他双瞳深邃幽暗,似藏着世间沉淀了千百年的墨花,纠缠着百种情愫千种痴缠,却又很快融入秋水,眨眼消弭如烟。
这是一双顶漂亮的眼,能魅惑人心,摄人心魂。
他勾起唇,问,“你觉得本王是真实存在的吗?”
江锦华点了点头。
“那你呢?”他反问,“你是真实存在的吗?”
“……”
江锦华陷入一时的迷茫,她仔细回溯来到此地的事情,在脑中如走马观花般过了一遍,仍觉得茫然,便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靳南疆覆身吻住她。
她睁着眼,感觉到长长的睫毛轻轻划过。
内心充实感瞬间爆棚。
“你是真实存在的,本王也是真实存在的,有些事情是梦境,有些事情是现实。但锦锦你要记得,有本王在的地方就是现实,没有本王在的地方就是梦境,梦境是假的,你不能待在那里,记住了吗?” 靳王殿下好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