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就是多年。如果将两届盛会之间的日子，当作文学的一次春种秋收，那么可以说，一个文学的季节以其独有的辉煌，在一晃之间，深深地铭刻在新世纪的文学史记中。

　　在我所永志不忘的乡土里，季节主宰着所有乡土中人的梦想。从最早的春风将细小得不使人有所察觉的轻拂，无声无息地撩动片片的春思；到接下来夜半中滚滚而来的遥远春雷，沉稳庄重地激起阵阵豪情；再到后来夏之忙碌、秋之繁重和冬之寂寞，季节的梦想总在生生不息地一次次地轮回在乡土之中。

　　季节之于文学，正如乡土之于季节，一切合适的付出，必定会有合适的收获。上次作代会时，我刚刚开始写作《圣天门口》，就像有雨临空之际，并不晓得其止于何时何处。我懂得人所无法操控的季节不会凭空待人，却不明白身心都能掌握的写作会在何时开始收获。文学的季节，恰于自然界中亘古不变的春秋交替。时间的长度有时候并不需过分计较，重要的是要踏踏实实思索，清清白白行动。在季节中，免不了会生出一些因时世而喧嚣的声音，一如有风呼啸，有雨号啕，有雷电交加等。唯有文学是那不声不响的生长，仿佛是不经意的恍惚之间，生命力便突然迸发了。

　　《圣天门口》的六年写作时间，正是这样一次深刻的验证。从写作到修改再到出版，世界经历了那么多的大事变，身边的社会生活也发生了从未有过的丰富变化。然而，正是这些文学之外的事物，帮助我们重新认识了属于文学的不变真理。譬如，与各种时尚与风尚的不同步，与各种功利与私欲的不合流，与各种阴暗与腐朽的不妥协。又譬如，对高尚人文精神的由衷推崇，对符合世界潮流的历史意识的强化发现，对和谐变革社会的美妙认知。

　　作家首先必须是在黑暗夜空上潜行的弦月，然后才有可能让自己的作品成为照彻万里晴空的闪耀太阳。写作者虽然创作了文学，切切不可因此将自身等同于文学，更不要企图成为与文学一样的太阳。如果可能，选择终身以一轮默默无声的月亮作为楷模，就已经是莫大的幸运与荣耀了。

　　长时期一直在乳养世界的同时，也乳养着文学的乡土，所贡献的还有比文学更为重要的普遍哲理。一如乡土对我们说，需要对每一个季节表示感恩，哪怕有时候它与人所期望的差距很大。季节总是新的，一个季节结束的同时，正是另一个季节的开始。那些为着未来播下的种子，都会有新的收获。这一次也不会例外。

　　（为第七届全国作家代表大会而作）

　　二〇〇六年十一月十四日于北京 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