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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温柔 刘醒龙 8874 2021-04-06 06:21

  进入市区后,我提醒大姑别像陈奂生进城,什么都觉稀奇,一惊一乍的。大姑反问我,陈奂生是谁,哪个村的。我简要地将陈奂生的来历和故事对大姑说了一遍,可当我进入饭店以后,内心比大姑还紧张。大姑什么也不太在意,只是老盯着那些腊月里还穿着短裙的姑娘看。我从未进入这么好的饭店。胡局长说这还只是三星级。地板墙壁廊柱处处照得见人,很大的空间也让人觉得压抑。胡局长和司机在响亮而张扬地叫着,小姐小姐。我连对大姑说话的气力都没有。直到进了登记给我和大姑的房间,关上房门以后,心里才舒松下来。我上了趟卫生间,出来时见大姑正在看电视。我问她怎么打开的,她说按几下就开了,大姑挥了挥手中的遥控器。这以前她是没有机会接触这种电视机的。村里没有。西河镇上有人有,大姑并没有去这些人家里。房间的各种控制开关,大姑试了一遍就熟了。包括暖气高中低三档开关,好几种是她教我怎么用的。我一下子感到大姑也许天生就应该是过奢侈日子的女人。胡局长怕我们不知道怎么摆弄房间设施,敲门进来时,大姑提醒他应该按门铃才对。胡局长以为是我教大姑的,我说一切都是大姑自己摸索出来的,胡局长怎么也不相信。

  稍事休息,胡局长将我们叫到他的房间,拿出那些礼品让我们看一看,做到心中有数。礼品虽然只是些土特产,但的确煞费苦心。有一对男女形状的何首乌,两只七八斤重的大甲鱼,几块熏了五年的腊肉,十斤没有一颗黑芝麻的白芝麻,十斤没有一粒白芝麻的黑芝麻,还有两大瓶烤干后制成粉末的胎盘粉。大姑边看边说,难得胡局长想得这么周到。听大姑说李小林见了这些礼品一定很高兴,胡局长高兴起来,他掏了六百元人民币出来交给大姑,作为大姑和我的零花钱,想买什么可以自己做主。

  天黑后,胡局长告诉我们,他已同李小林联系过,李小林外出开会去了,可能在这几天之内返回,在她回来之前,我们可以好好玩一玩。胡局长说着就拿眼睛看我。我也看他。胡局长做了一个手势,请我到舞厅里去放松放松。我已经好久没去舞厅了,犹豫一下就答应下来。大姑没有见过舞厅,我请她也去见个世面,在心里以为会被拒绝,不料大姑竟一口答应下来。

  大姑跟着我们往舞厅走,四周的人都很稀奇地看着她。大姑浑然不觉,跟着引导的小姐,找到座位后坐了下来。大姑极专注地看着舞池里的人,就连半场休息时震耳欲聋的钢铁摇滚音乐也没法惊扰她。

  如同连天炮火突然停下时的一阵风声,幻化的灯光稳定下来,华尔兹音乐悄悄而温柔地飘动了。胡局长的手指在我腰间动了几下,仿佛是在暗示。身边摇动着的司机与他的舞伴,已经如胶似漆地紧紧贴在一起了。我在音乐的节拍中一遍遍地想着凌云,最后实在抵不住不将胡局长的肩头当做凌云的肩头。胡局长趁机将我抱紧了些,并将脸贴在我的头发上。我不想挣扎。

  胡局长在松开我之际说了声谢谢。一时间让我有些感动,忍不住表示,其实应该是我谢谢他。胡局长不知是不是懂了我的意思,下一支曲子他竟没有请我继续跳,而是扭头同大姑说话。下下支曲子又响了声,他仍在同大姑说话,经大姑提醒后,他才站起来,相抱着走了几步,就发现先前同音乐一起旋圈的感觉都没有了。我后来才听凌云说,男人们跳舞就是为了那曲华尔兹,华尔兹是他们高潮时的发泄,过后就只能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司机将小费给了那舞伴后,我们开始往外走。

  胡局长在身后问,多少小费?

  司机说,一百块。

  胡局长说,不算贵,也不便宜。

  司机说,这女孩看来是刚出道的,心还不太黑。上个月,也是在这里,一个女孩要走我两百块。

  回到房间,我才发现大姑脸颊绯红,身上甚至还有一种容光。

  我问大姑,跳舞好吗?

  大姑说,我又没跳,不晓得。

  上床熄灯后,我兴奋得睡不着,大姑的鼾声也迟迟不见响起。我没想到大姑会在半夜里突然问我关于跳舞的事。当时,我已想好第二天尝试着给电视台打电话,看能不能找到凌云。主意一定,睡意也就慢慢有了。

  朦胧中大姑问,跳舞好吗?

  我迷糊地说,好。

  大姑又问,怎么个好法?

  我睁开眼睛见大姑从床上坐起来,打起精神认真地想了一下才说,可以放松神经,减轻内心压力。

  大姑说,你是不是指的男女之间?

  我点点头说,是的。

  大姑重新躺下去,轻轻地说,我明白了。

  我说,大姑,你也可以学跳舞。不信你可以早上到街边的花园里去看看,那里跳舞的人比你的年纪还大。

  大姑将这话当了真。第二天早上,胡局长从隔壁房间打电话过来,要我们起床吃饭,我这才发现对面床上的大姑不见了。我披上衣服到服务台去问,得知天刚亮时,大姑一个人出门去了。我急忙将这事告诉了胡局长。胡局长比我还急,头也不让我梳,逼着我上街去找。

  星期一早上上班的人很多,到处乱糟糟的,看几眼也看不出名堂。一点也不比山里,举目一望,谁在哪块地里干什么全部一清二楚。我、胡局长、司机三个人上街,分头往三个方向寻找。一小时后回到饭店碰头,都没发现大姑的踪迹。胡局长正在分析,要将重点放在附近的集贸市场上,他说从县里来的家庭主妇都会在一大早跑到集贸市场上逛逛……大姑这时若无其事地走进来。

  我冲着她叫,你去哪儿了,害得我们好找!

  大姑迷惑地说,昨晚你不是叫我早上到街边花园去看看吗?

  我这才明白,大姑是听了我的话,到街上去看老人们跳舞去了。大姑洗完脸,从卫生间里出来,郑重地对我说,街上跳的老人舞同我们跳的舞不一样,老人舞像“文革”时演的戏,我们跳的舞,则是怎么看怎么像真的一样。

  早饭后,胡局长要去电视台办事,嘱咐我们千万别再出门乱跑,这一带比较乱,出了事不好办。我有些气恼,胡局长以为我是初来武汉的打工妹,就将准备托他打听凌云在不在电视台的念头压下来。

  胡局长一走,我开始打电话。我激动拨了通过“114”查询到的电视台总机号码,回铃声只响了两下,一个动听的女人声音就出现了,说自己是004号。本来我准备了一段美丽的谎言,希望以此说动那位总机小姐,请她耐心地查一下凌云的办公室号码。可是004小姐开口就问要哪里,我竟慌慌张张地跟着她说,请找一下凌云。004小姐马上说,电视台有上千号人,不比乡下一呼百应。我的普通话虽然算不上极标准,但也不会轻易露出方言破绽。我想不通004小姐如何判断我的身份的,就像我也无法判断她是不是昨晚正式被男朋友甩掉那样,没有任何事实作为支持。放下电话,我想了一会儿,又开始拨号,我想将电话打到某个部门去,说不定能碰上凌云。我一开口就说要新闻部,004小姐马上说占线。我后来又要了专题部、文艺部,每次得到的回答都是占线。

  大姑看我的脸色越来越红,眉梢上有了怒容,就接过电话帮我打。

  大姑用满嘴的乡下土话将004小姐骂了一通,然后要她接1108。我从大姑的语气中感到004小姐在道歉。果然,最后大姑差不多是狠狠地说,自己不找他们台长了,条件是004小姐要一个部门一个部门地将电话挨个接通,直到找着要找的人为止。004小姐主动提出先接专题部,并告知专题部的分机号码是1212。

  我忽然感到无味之极,不想再打电话了。

  大姑就对004小姐说,电话暂不打了,以后再说。

  004小姐这时反过来劝我们,来一趟省城不容易,还问我们住哪家饭店,回头她让凌云给我们打电话。

  大姑坚决地表示,不用她劳心费力。

  我问大姑是从哪里知道台长的号码是1108,大姑说是从胡局长那里听来的。

  不打电话了,我就带着大姑去中南商场。在路上,大姑问商场这时候卖不卖裙子。我说裙子什么时候都在卖。到了中南商场,大姑一开始紧紧跟着我,我也怕她丢了,也一直很注意她的动向。尽管这样,我们在二楼服装自选厅里还是走散了。商场内有暖气,找了一会儿,我就热得满头大汗,情急之中,忽然想到大姑曾问过裙子的事。再到专卖裙子的地方,大姑果然站在彩云般的许多裙子面前。我走上去拍着肩膀叫了一声,想买裙子吗?大姑神经质地说,想买。她从口袋里抽出一只手,掌心上两张钞票已被攥得汗淋淋的。大姑见是我,有些不好意思。

  我问,你是不是真想买条裙子?

  大姑说,想啊,怎么不想。

  我说,那就买吧,我帮你挑。

  大姑说,不行,都这把年纪了,不合适。

  大姑说完扭头就走。我正要走,忽然发现了目标。我叫住大姑,从万紫千红的裙子堆中挑出一条,贴在大姑身上比试了一阵。越看越觉得好,我就要大姑将胡局长给的零花钱拿出来,到收银台交了款。

  大姑拿上裙子心满意足地往回走。

  半路上,大姑袋忽然说,做女人,一生中没有穿过裙子,那就太冤枉了。

  我说,大姑,你这种看法太对了。

  回到饭店,我迫不及待地让大姑脱下衣服,换上裙子,拉着她反反复复地在镜子前面做出各种姿势,就像裙子穿在自己身上,我越看越满意。大姑不好意思看镜子,低着头说,买衣服如同人生寻找自己的另一半,专门去找,总也不如意,而无意中发现的,得到的,总是特别珍贵。

  正说着,门铃忽然响了。

  大姑要脱裙子,我阻止了她,让她躲进卫生间。

  我以为是胡局长回了,开门后,门外站着一个陌生的中年妇女。她一下子就说出了我的名字,又问金大姑在不在。

  大姑听见声音,拉开卫生间的门冲出来,嘴里连连叫着,小林!小林!

  中年妇女也很高兴地连连叫着,金大姑!金大姑!

  我明白,陌生中年妇女肯定就是李小林。我让她们进屋说话时,才发现李小林后面还有一个漂亮女孩。李小林对大姑说,女孩是自己的秘书,自己刚从北京开会回来,听说大姑到了武汉,没进家门,也没进办公室,就先奔饭店来了。

  李小林发现大姑的穿着不对头,就问是怎么回事。大姑不让我说,我还是说了,李小林叹了口气,说大姑是命苦的好女人。这是我头一回听人说大姑是好女人。在山里,大家都很尊敬大姑,可从没有人说过她是好女人。李小林说,这一回一定要好好补偿大姑一下。她要秘书将这两天晚上的安排都取消,另行安排。秘书说,今晚可以但明晚不行,明晚是约好同省长谈工作。李小林说这事她亲自来与省长说,救命恩人来了,省长也会破例的。

  说了几句话,李小林就要走,她让我们下午五点三十分在房间里等着,她会派车来接我们。

  胡局长回来后,听说李小林已经来过,感到十分遗憾,在剩下的时间里不停地看着手表。我心里有些预感,就劝胡局长将要钱的报告交给大姑拿着。胡局长没有听进去,他说反正到时候都在一起,不会有什么妨碍的。

  下午五点三十分,李小林的秘书进房间来。胡局长想同我们一起走,却被拦住。秘书说,李小林今晚只请大姑和我。胡局长想将报告交给我们,慌乱之中忘了报告放在哪儿,等他找到时,我们已经坐到车上,驶出了饭店院子。

  我们在一家很豪华的酒店门前下了车,秘书吩咐司机晚十点左右收到Call机后仍来这儿接。司机开着车走后,秘书却带着我们上了一辆出租车。再下车时,秘书小声告诉我,李小林是拼着自己犯错误,在这儿请客的,她要我们对今晚的一切保密,不得对任何人说起。

  这家酒店果然与众不同。从里到外不见一个服务小姐,一切的跑堂接待都是老老少少的英俊潇洒的男子。秘书说一个星期以前这儿还叫西门庆酒楼,后来人大代表开会提议案让他们改,旧名字去掉了,新名字还没出来,所以门上没有店名。西门庆三个字的确让人听了心跳。一位头发花白的男人将我们领进一间包房,李小林已经等在那里。

  大姑上去就问,这里不是黑店吧?

  李小林说,怎么样,是心慌还是心跳?

  大姑说,都有点。

  李小林说,放心,有我在,全武汉你尽管去。

  李小林招招手让白头发的男招待过来,指着大姑说,今晚她是主客,你只要将这位女士招待好就行。

  男招待果然彬彬有礼地站在大姑后面,大姑一有什么动静,他立即伸出手来帮她。不一会儿,大姑就出汗了。他马上递过一条冒着热气的湿手巾。大姑接过去后放在一边,还是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手帕。李小林见了,笑着说她是老顽固。大姑也笑了笑,将已经挨着脸的手帕放回口袋,另一只手抓起了那湿手巾,并且从此再也没有动过自己的手帕。大姑用湿手巾时有一种异常惬意的感觉,她先将湿手巾在额头搁一会儿,再在面颊轻抚几下,如此反复多次,直到毛巾上的热气散去。大姑刚将湿手巾放下,就被男招待拿走,并换上一条干净的。大姑吃了几口菜后又开始擦起来,先后用了十几条湿手巾。我也挺喜欢用,手巾热乎乎地经过脸上时,犹如被男人亲着吻着抚着摸着。我开始明白李小林的用心。男招待不时弯腰贴着大姑的耳边说些什么。大姑差不多成了一个害羞的少女,在陌生的漂亮男人面前,只敢点头或摇头,偶尔才怯生生地嗯一声。男人对于大姑来说的确太陌生了,大姑在他们面前的确是一个不曾开化的小女子。特别是男人的亲昵亲密温情温和,自小李子之后,大姑已有几十年不曾感受过。

  男招待走到我身后时,我告诉他将卡拉OK打开,并点了《萍聚》。

  李小林盯着我说,还是安静地说说话好。

  我说,我是为大姑点的歌。

  李小林后来对我说,她见我点歌还以为是自己想闹,没想到大姑也能听懂流行歌,她是不喜欢甚至有些讨厌卡拉OK的。我将这歌的来历对李小林说了。李小林理解地说,没有多少人能理解大姑内心的痛苦,大姑将自己的情感包藏得太深了。她今天请大姑来这儿就是想让大姑缺欠的人生有点新鲜体验。

  电视机屏幕上先出现女孩美丽的胴体,然后音乐才出现。男招待拿着麦克风问哪位女士来唱。我知道大姑不能唱只能听,但还是指着大姑说请她唱。男招待懂得我是开玩笑,依然一副认真的模样走到大姑身后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男招待的手有意无意地碰着大姑的身子。大姑的脸红得像只熟透了的桃子。李小林朝我示意一下,我站起来解了大姑的围,表示还是由自己来与男招待对唱。

  男招待唱得很沧桑,又很浪漫抒情,由于动人而显得特别悠长。大姑看着屏幕,我们看大姑。一曲终了,大姑情不自禁地说,我们唱的比陶一碗和细姑唱的好多了。李小林有意引她的话,说自己听到这首歌时,突然觉得人生再苦也值得多过几次。大姑说自己也是这样,虽然眼睛想落泪,但心里好像有一只舒舒服服的小手在抚摸。

  一直没有说话的秘书突然说,现在的流行歌,基本上都是第三者唱第三者。

  李小林不轻不重地盯了她一眼说,你还不到谈第三者的年龄。

  我们没再点别的歌,就让《萍聚》反反复复地唱着。大姑吃得差不多了,她一放筷子,什么话也没说,男招待就会意地给她上了一杯茶。李小林一见,就挥手叫撤席。

  喝茶时,李小林向秘书说了些什么,秘书起身出了包厢,几分钟后她回来时对李小林说一切都办好了。李小林问大姑想不想跳舞,若想跳可以叫刚才那位男招待来陪陪她。大姑头摇了几十下后,李小林就说她自己陪大姑跳。李小林不容大姑争辩,起身将大姑拖进包房内的小舞池。

  大姑的确不会跳舞,但李小林不让她休息,包括我和秘书在内,三个人轮流陪她教她。几支曲子下来,大姑差不多能跟上节拍旋律了。玩了一个小时,李小林对大姑说,现在要请她去洗桑拿。一听到这两个字,我的神经一下子绷紧了。大姑不知道桑拿是什么,李小林告诉她桑拿是外国人的一种洗澡方法。

  我紧张是多余的。李小林只叫秘书陪大姑去桑拿,她和我都不去。李小林对大姑说的理由是节约一点,她自己经常洗,而我年轻以后会有机会,所以这次就暂免了。大姑走后,李小林对我说,我太年轻,不要出入这样一些场所。

  包房里剩下我和李小林,她要男招待出去,不要进来打扰,有事她会叫他的。从李小林说话的口气中,可以明显感到对男招待的鄙视。

  李小林又问起细姑爷回来的事,我知道得不太多,只好将已经说过的又说了一遍。李小林问我觉不觉得这事很蹊跷。我当然有感觉,只是不知其中奥秘在哪里。

  李小林说,你的那个细姑爷真叫人想不通,娶细姑的姐姐时,不沾惹人家的身子,还有理由可以解释,因为她与金九叔有奸,后来又与别的男人乱来。但他后来娶了细姑,依然手指都不碰人家一下,真让人想不通。这大姑娘是别人硬塞给他的破烂货,小姑娘却是乡下的金枝玉叶呀!那个时节,他不将自己的新婚妻子接到城里去住,却要她进山住进你们金家,而且她那当县长的父亲还不敢接走自己的女儿,真是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我说,大姑家好像与方家有仇,好多人都说金家四十多口人被吊死,是方家请人干的,为了报金九叔糟蹋人家大姑娘之仇。所以,我想说不定是细姑爷与大姑爷在军队中有什么关系,大姑就拜托了他,用此方法来复仇的。

  李小林摇摇头说,有道理,但不对。因为大姑亲自对我说过好几遍,她不相信方家的人会这么毒。她甚至怀疑是共产党新四军干的。你想想,她连这话都对我说了,别的就更不需要说假话了。

  我想起一件事,忍不住说,大姑对自己的后事作了交代。但她不让我对别人说。

  李小林说,跟我说怕什么,我是局外人,又离得这么远。

  我觉得能够让李小林参谋一下也好,就说,你晓得倒挂金钩山的传说吗?

  李小林说,不就是说人葬在那里永远不能转世吗?

  我点点头说,大姑吩咐,要我将她葬在倒挂金钩山上。

  李小林吃了一惊,这不对,她这一生没活好,应该再活一次才是。

  有好长时间我们都没讲话,我知道李小林一定也在琢磨。果然,李小林后来一开口就有惊人之语。

  李小林说,我想起来了,第一次在你家养伤时,金大姑曾对我说过,这一带的山峰中,倒挂金钩山很像是一位男子汉,别的山秀里秀气的像个女人。大姑她一生守寡,没个男人依靠,也许她真将倒挂金钩山当做了男人,想死后能有个对生前的弥补。

  李小林又说,第二次到你家避难时,你大姑又对我说过一次。她还说这些年一直在望着那些山,越看越像。

  经这话的提醒,我也想起,大姑在每一次对倒挂金钩山的伫望中,目光中的深情与胸部的起伏,的确很像对意中人的期盼。

  忽然间,李小林又问,金大姑怎么这时候想到死呢?

  我说,我也不知道,细姑爷的信到后的第二天,她就拉我上倒挂金钩山。

  李小林极其认真地对我说,不管你们信不信,你细姑爷在此中是个关键人物。等他回了,我一定要去看看这个神秘人物。

  我说,你应该早点去。村里的人都说,有难时才能见到你去躲避,风一顺,你就将大姑、细姑和三姑忘光了。

  李小林看了我几眼说,这一次,我是肯定要回去的。 往事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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