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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伊河遇险。郝德章泣不成声。司令员夜等征人。

秦基伟上将 徐贵祥 4073 2021-04-06 06:21

  清晨,太阳从东方的地平线上挣扎出一条金色的缝隙,河面上升腾起淡淡的薄雾,梦幻般袅袅飘动。

  部队仍在熟睡。

  数万人马整装南下,真的动起来,困难重重。连日来,部队渡洛河,克宜阳,绕横水,辗转行军,人困马乏。

  八月三十日,陈谢在分山头召开会议。根据中央指示,四纵向西挺进,配合西北野战军作战。九纵继续南征,横扫豫西土匪,牵制蒋军在豫西、豫南的部队,策应刘邓主力。

  同陈谢等分手之后,纵队前指率第二十五旅、二十七旅冒雨南下,战斗部队先过伊河,而纵队机关、直属分队、后方勤务和几千民工到了伊河边上,却被挡在这里。

  头天晚上,秦基伟带人查看了河段,夜里看不见,没法过,再加上只有两只木筏子,交通工具也不行,只好在河岸宿营。司令部机关驻在柳泉东一个小镇的教堂里。

  此地离洛阳极近,不过三十里路,敌人的整三师个把小时就能赶到。再说,二十七旅走在前面,过河之后就收了警戒,秦基伟身边只有一个警卫营。尽管昨晚他让警卫营长任登仕派了一个排前出到往东三里以外的一个村子里,向洛阳方向警戒,但秦基伟的心里还是不踏实。

  天还没亮,他就披衣挎枪,带上警卫员,到河边查哨去了。

  这一查,就查出了问题。

  问题来自于天上,有几架飞机在头上飞来飞去,而且飞得蹊跷。

  根据以往经验,敌机轰炸,从东往西而来,必然自西往东而去。而今天是南北横飞,也不投弹,只是绕过来绕过去,神神秘秘,鬼里鬼气。

  琢磨片刻,秦基伟一拍脑门,明白了:敌机是来侦察的。

  接着往下判断,地面有敌人的部队,看这征候,不会是大部队,也不是有意识的进攻,而是试探性的寻找。

  正在分析间,就听到远处传来枪声,噼哩啪啦,不太密集,重武器不强。果然证实了判断,敌人是小股偷袭,同前出警戒的那个排接上火了。

  秦基伟倒吸一口冷气,好险!要不是多个心眼派出一个排,敌人打到纵队首脑机关的鼻子底下恐怕都不知道。

  他二话不说,叫上警卫员就跑。

  一溜跑回镇子里,那里仍然天下太平。纵队机关人员连日劳累,美睡正酣,浑然无觉。

  秦基伟一脚将门踢开,大喊一声:“有情况!”

  顿时,教堂里像煮沸了的开水,全体人员都从铺上蹦下来,穿衣服的穿衣服,摸枪的摸枪。作战处长崔星带着参谋温锡和桑临春等人,连图钉都来不及抠,大把大把地从墙上往下抓地图。

  用秦基伟的话说,这次伊河遇险,简直是前所未有的狼狈。

  情况紧急,容不得多想,简短分工后便各自行动。秦基伟和何正文组织警卫营抵抗掩护,黄镇组织后方人员和民工转移。

  几个人刚出门,遇上前出的那个排派回来报告情况的班长,这才知道,当面之敌是第三师一部,前锋一个营。

  秦基伟判断,敌人兵力少,而自己是“庞然大物”,几千名民工跟在一起,声势浩大。敌人不明就里,不敢贸然进攻。但转而一想,敌人是快速纵队,洛阳方面增援神速,一旦发现此处有解放军纵队首脑机关,再识破解放军的千军万马其实都是民工,那后果是不堪设想的。

  他当即对警卫营长任登仕和教导员郝德章说:“警卫营就地抵抗,一步也不能退!”

  何正文补充了一句:“至少要顶一个小时!”

  任登仕、郝德章同声说:“首长放心,我们一定顶住,请首长们先走!”

  警卫营派了一个班,护送黄镇、何正文,领着民工出发了。可秦基伟迟迟不肯走。

  郝德章急了,连推带搡。

  秦基伟说:“急什么急,我再给你们看看路线。你们要交替掩护,可散不可乱。我们现在往西走,寻找渡口。渡过河后,我派人接应你们!”

  眼看敌人大兵压境了,警卫营的干部心急如焚,喊了起来:“司令员你快走吧,我们要分散了。你再不走我们负不了责!”

  秦基伟这才跨上马,带着警卫员,慢腾腾地走了。

  这一仗,打得昏天黑地,日月无光。

  警卫营虽然人少,但利用青纱帐,在里面神出鬼没。营长任登仕、教导员郝德章、副营长王德远各带一个连,右钻左藏,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地打,上窜下跳地打,从早晨一直顶到下午,国民党军没能前进一公里。

  直到五点多钟,任登仕和郝德章接到秦基伟派人送来的口信,说纵队部和民工已经渡河,警卫营可以撤了。并指示,要边打边撤,不要一窝蜂地撤。

  警卫营遵此指示,又坚持打了一阵,直到晚上九点才全部撤下来。

  此时,又接到秦基伟派人送来的口信,韩城水浅,可以徒涉。

  警卫营的干部战士打了一天,又累又饿又渴,可一接到司令员的这个口信,许多人当时就哭了。

  月黑风高,河水低吟浅唱。

  秦基伟立在窗前,烟头扔了一地。

  他在惦着他的警卫营。

  他知道,打了一天,洛阳敌军无疑蜂涌而至了,大兵压境,伤亡是少不了的。警卫营也不知突围了没有?还有,他派去的人不知死活,也不知能不能找到任登仕他们。找不到他们,他们怎么知道韩城能徒涉过河呢?过不了河,天一亮敌人一追过来,背水一战,岂不又要吃大亏?弄不好就被打完了。

  警卫营是他身边的部队,都是经过挑选和严格训练的精华,一张张亲切可爱的笑脸他都很熟悉,一想到他们正在浴血奋战正在牺牲,秦基伟的心里就沉甸甸的。

  三更时分,一队人影蹚河而来。

  这是郝德章带领的第一批渡河人员。河水淹过了肚脐眼,四野里漆里一团,伸手不见五指。

  突然,一个战士低喊声:“教导员,你看!”

  隐隐绰绰的,一珠亮光在闪烁。

  郝德章心头一震,举目望去,眼眶发热:是司令员,司令员在等着我们哪!

  劳累和忧伤顿时烟消云散,他挥了挥手,小分队抖起精神,快步蹚上河岸。

  亮光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

  走近一看,天哪,真是司令员,在微微吹动的风中伫立,身边的警卫员拎着一盏马灯。

  “司令员!”郝德章扑上去,只喊了一声,就泣不成声了。

  “司令员,我……我失职,没打好。伤亡大,还有……九个烈士没抢下来。这个仗打得憋气,窝囊啊……”

  在微弱的灯光中,秦基伟的眼眶里也闪烁着潮湿的光波。但只在一瞬间,他的表情就坚硬起来:“谁说窝囊?你们打了一个了不起的仗,纵队首长和机关,还有这么多太行子弟安全过河,你们立了大功。告诉部队,我要为你们请功。”

  天亮后,警卫营陆续归队了。郝德章集合部队,传达了司令员的嘉勉,部队的情绪“嗷”地一下上来了,在往鸣皋去的路上,一路歌声不断。

  郝德章在全国解放后,先后担任过总参军交部处长、解放军总医院政委、总后勤部纪委书记等职。每当回忆伊河脱险,仍对秦基伟感佩不已,说:“战争年代的秦司令,真有大将风度。敌人那么近了,政委和参谋长都走了,他还不走,硬是我让战士们把他推走的。他心细啊,连渡口都给我们选好了。不是他,我们还真的不知道哪里能过河。他爱兵是真的,每个兵都是他的心头肉。”

  为了纪念这次脱险战斗,郝德章曾作诗一首:

  大军攻入伏牛山,

  后续急进洛水边,

  将士辎重千千万,

  只待渡河两只船。

  蒋军三师突进犯,

  欲断我军后防线,

  手中只有警卫营,

  掩护机关过河南:

  平川布置两个连,

  北山一连把敌拦,

  巧借初秋青纱帐,

  敌人不敢强攻歼;

  宜阳激战整一天,

  勇士鲜血沃土染,

  报得机关安然去,

  烈士瞑目笑九泉。 秦基伟上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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