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台山杰武法师亲授，健身长寿第一。

　　绝招。好学易练，一周出师。

　　报名地点：十字街7号。

　　报名日期：4月25日至5月1日。每期学费5元。

　　潘杰把这张招生广告递给章要武：“你用大纸写上二十份，贴到人多热闹的地方。”

　　章要武瞪着大眼珠子问：“杰武法师在哪儿？”

　　潘杰用食指点点自己的鼻尖：“潘杰、章要武是也！”

　　“现在的人比猴子还灵，就凭这张破纸能把钱糊弄来？”

　　“你不懂，这就叫有学问——社会心理学。”潘杰摇头晃脑，一副当军师的鬼相，“你说，当人们心满意足，不愁吃穿，也不再担心搞阶级斗争的时候，心里想什么？”

　　“你说想什么？”

　　“想多活几年，想长生不老。所以每天早晨天津卫有一小半人跑步、打拳、练气功，还不就是怕死？我们投其所好，大功必成！”

　　“你说得比唱得还好听！”

　　“现在就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你小子干小事胆大，干大事胆小。要不咱打赌，赚了钱你一分别要。”

　　“要赚不了钱呢？”

　　“我请你吃‘狗不理’！”

　　“一言为定。”

　　十天以后，这两个年轻人招收学员七十人，净得三百五十元。五月二日的早晨，“龟拳训练班”在河东公园小树林里正式开课了。七十名学员规规矩矩站在教练的跟前，论性别有男有女，讲年龄老中青齐全，神经正常，智力健全。潘杰的脑袋剃得精光，一身练武打扮，一本正经地开始讲课：

　　“我先给大家讲解一下龟拳的来历和要领。三年前我得了一种治不好的病，进火葬场还有一口气，进医院大夫不收，只好躺在家里等死。以后被亲戚带上五台山，老法师教我龟拳，一年后大病不治自愈。大家看，我现在还像有病的样子吗？龟拳已传到欧洲和美洲，越是在经济发达、生活富裕的国家，龟拳就越盛行……”

　　学员们感到振奋，看来这五块钱不白花。现在五块钱根本不叫钱，上夜校每学期还得交八块钱的学费哪……

　　“猴拳学猴，鹰拳学鹰，龟拳就要学龟。一百万年以前，人用四条腿走路，那时候根本不知道什么叫疾病。自从直立起来，手脚分家，就带来了很多毛病，大脑位置上升，血液供应不良。心脏上移，周身血液运流不畅，还有脊柱和腰部肌肉负担过重，容易变形和劳损。常练龟拳有四大好处：一、降低大脑位置，使头脑供血充足，聪明易记；二、杜绝动脉硬化和冠心病；三、预防腰肌劳损和脊椎病；四、益寿延年。俗话说‘千年王八万年龟’。王八为什么能活千年？龟为什么能活万年？就因为它的成天爬行。”

　　学员们都被潘杰的理论征服了。

　　“现在大家跟着我做。弯腰，屈膝，双手扶地，腰和臀部尽量压低，缓慢向前爬行。爬行时不要东瞅西看，意守丹田，脑子里要想着龟爬行的样子。对，好……”

　　树林里七十个人突然变得比正常人矮了一大截，慢慢地向前蠕动、爬行。

　　潘杰抽空来到后面，用拳头捅捅章要武的腰眼儿，十分得意地说：“傻小子，认输了吧？”

　　章要武忽然圆乎脸拉成长乎脸：“潘杰，你老老实实把钱分给我一半儿，嘛事没有，否则我当众给你捅破！”

　　“你，太不够哥们儿了！……”

　　1985年1月 蒋子龙文集.8，乔厂长上任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