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柱岩还是那样高耸,只是峡谷上面的天空变得更窄了。黑水潭还是那样幽深,只是石涧中的流泉淌得更急了。整整六年,林桦离开“知青点”以后,就没有回来过。“再教育”的那些日子,她曾经背着一包化肥,在这山路上追过野兔。现在,她每走一步都感到画夹、颜料盒和那本《同情的罪》,都象山一样压在她的肩头。她坐在□口的青石上,望着对面林子里冒出的几缕炊烟,真怀疑自己能否再越过这道山谷。
山风吹来几丝凉意。她站起来正要赶路,身后传来几声狗叫。“汪汪——”声音未落,一只猎狗出现在另一块岩石后面。
林桦一震:这不是大黄么?“大黄!大黄!”她一边叫一边朝它扑去。猎狗低声咆哮着,犹豫地后退几步。随后,它醒悟了,摇着尾巴,欢叫着跳过来。林桦搂着它的脖子:“亲爱的,你还记得我?”她流下的眼泪是涩的,心里却格外甜蜜。她觉得当初接到获奖通知书的那种情感,远不及现在猎狗大黄所赋予她的这种奇妙的心理感觉舒坦、亲切。强烈的进取欲,使林桦这一段生活过得异常冷酷,她似乎忘却了世界上还存在同情这个概念。大黄老了,过去的那种黄金般色泽永远地过去了。两只眼窝出现了许多象老人眼窝一样的分泌物。那条大尾巴虽然还象从前那样卷得圆圆的,却少了令人生畏的雄风。也许就在明天,也许就在明天的明天,它就会倒毙在一只拳头大小的花猫脚下;或者被一只刚满周岁的金钱豹生吞活剥;也可能让几个财迷心窍的猎人套住,拿到镇上的自由市场换几瓶烧酒、几件衣衫。六年,仅仅六年,它就走到了衰亡的边缘!六年的我呢?人生能有多少个六年?我要摆脱无味的烦扰,用奋斗去换取自己的永恒。然而,永恒是什么……天才的头颅几乎被突如其来的思维撑破,幸亏大黄仍象往常那样舔着她已经是今非昔比的前额。林桦握着大黄的前爪问:
“山虎在哪?大妈还好么?”
就在这时,一个人出现在林桦眼前,象是从天而降。她足足怔了两分钟。天下真有这样的巧遇?! 疼痛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