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太维大为不解。

　　欧阳也很惊诧。

　　只有马希非常得意：“这就是艺术的感染力，中国终于有了第十一部悲剧。”

　　亚柳妈哽哽咽咽地问：“你——你们怎么知道晓牧死去了？”

　　王太维一笑：“你可别太认真。大妈，故事本来就是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就是些大作家，还不是道听途说加上胡编乱造。编得不好时挨得几顿骂，编得好的，也只不过象现在你们这样，哄人掉几颗眼泪。碰巧有人对号入座，虚张开来，连篇鬼话也就有了所谓真实性了。”

　　越是轻描淡写，曲苏越是不堪忍受。“这是真的，全是真的。晓牧他——家里来电报，让我快回去！”

　　亚柳哭喊着：“自作自受，谁叫他也学着那么不通人性。”

　　曲苏想说什么时又哽咽着说不下去。

　　“亚柳，”欧阳问，“你们到底怎么啦？刚才还在好生听故事，转眼间就象死了亲人那样伤心。”

　　亚柳妈用虚弱的声音回答：“欧阳，你说实话，这些都是谁告诉你们的？”

　　马希急忙插嘴：“大妈，你可不要多心，我们这是现编现讲，你问我们，我们问谁？敢情是老天爷告诉我们的。”

　　亚柳妈摇摇头。“一个就要死的人，心里比谁都明白。告诉我，那上面睡的是谁？”

　　亚柳连忙晃晃她：“妈妈，你又发糊涂了。”

　　“不！柳柳，我觉得晓牧就在身边。”

　　王太维从上铺上跳下来。“上边连鬼也没有。”

　　“走了？”

　　“当然。我想他绝不会飞的。”

　　广播喇叭里女高音响起来，要查票了。

　　“二十六号上铺的人咧？”列车员在咋唬。

　　马希起身欲走，阿华拽住他：“妈妈，我到马叔叔那里玩一会！”

　　曲苏心不在焉地答应一声。

　　亚柳妈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祷告般轻轻地说：“人到临终时，才明白许多事理，真是惭愧——列车要停了？”

　　曲苏扫了一眼窗外：“嗯。下一站就该我们下车了。我也常常在反悔，一想到有些事心里就格外害怕。唉，女人是不该有多种感情的，特别是作了母亲以后。”

　　“柳柳，”亚柳妈说话转向了女儿。“也不知我能不能活到明天，趁着我还能听见，你就对曲阿姨叫声妈妈吧。这样，我临去时心里会好受一些。”

　　“妈妈！”曲苏身心激动起来。但是，亚柳并不是朝她扑过来的。“你别、别瞎想！”

　　“我又不是三岁小孩。癌意味什么？连周总理也没法战胜它，何况我呢！看在一个就要死去的人的面上，你就答应吧！”

　　“妈妈！”亚柳指着车窗外，“你看那片树林长得多有意思。”

　　“唉，柳柳，你怎么还象小孩一样任性呢！”

　　小孩？曲苏猛觉得身边少了点什么。“阿华呢？”她叫起来。

　　睡在上面的欧阳，王太维霍地挺起身来。亚柳提醒她：阿华同马希走了。曲苏急急忙忙赶到二十六号，马希正蒙头呼呼大睡，她使劲摇醒了马希。“喂，阿华呢，阿华在哪？”

　　马希揉着朦胧睡眼，迷迷糊糊地说：“他不是回到你那儿去了？”

　　“什么？我哪见到阿华的影子？你快说，他什么时间离开的？”

　　“就在列车进站时，他说要妈妈，要尿尿，我想反正没几步路就让他自己走了。”

　　曲苏象中了邪，从一个车厢跑到另一个车厢，整个单元的人都行动起来，跟在她的身后，一个个床铺，一只只座椅，从硬卧车厢找到硬座车厢，最后惊动了本次列车的最高首领和他的全部属下。虽然有过几次惊喜，接踵而来的是更大的失望。当曲苏带着列车长的安慰，几乎是绝望地回到自己的铺位上时，发现提包下面压着一张纸条：

　　也许你不知道如何作一个好母亲，那就请你尝尝失去儿子的滋味吧。

　　没有署名，字里行间透出一股复仇的冷焰。曲苏六神无主，坐立不安。

　　亚柳说：“曲阿姨，下车后我们就去公安局报案。”

　　隔了半天，曲苏才摇摇头。“不！”

　　“难道白白让人拐走？”亚柳迷惑地问。

　　曲苏盯着那纸条点点头又摇摇头。

　　马希有些内疚地说：“曲阿姨，阿华是我弄丢的，下车后，我陪你一起去找吧！”

　　欧阳，王太维急不可待地说：“我们也去，多几双眼睛，多几条腿，也许能早点找到。”

　　迟疑了一阵，曲苏才很轻很轻地“嗯”了一声。 疼痛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