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在家的十名工人,把建筑材料向高处转移得差不多了。大老远见到他们回来,就有人高声叫喊:
“邱师傅,你们这次可是真正的游山玩水罗!”
“瞧他们那模样,大概和龙王爷干上仗了!”
邱光掀开防水布,摸着放得整整齐齐的角钢、水泥等,连连说:
“谢谢大家!谢谢大家!”
“说空话不行,来点实惠的。我们就算定了你晚上不会回来!”有人在推波助澜。
“行!今天中午每人米饭半斤,腌萝卜三个,开水随便灌!”邱光笑着说。
“不行!不行!”人们起哄了。
林桦上前一步,脸上飞起两块红晕。
“等雨停了我请客。保证有烟、有酒、有糖!”
大小伙子们跳起来:
“乌拉!烟酒糖万岁!作家万万岁!”
在一旁偷偷笑着的邱光,突然对一个蹦得正起劲的青年说:
“王老二,这水泥怎么少两包?”
“还在那棚里。”
“为什么不扛过来?”
“水又深又急,太危险了!为两包水泥丢条生命,这经济效益——”他耸耸肩。
“胡说八道。亏你还偷偷地搞政治经济学研究,人生的价值是这种算法!宗牧,他大概是特意给我俩一个留一包。去不去?”
宗牧二话没讲,扭头朝山下走去。
“等一等!”林桦跑到邱光面前。“不去不行么?就两包水泥!”
邱光摇摇头。
“这是泥水匠的良心。”
“你——当心点!”
他俩搀扶着从齐胸的水中蹚过去,钻进油毡工棚。片刻,一人扛着一包水泥出来了。
水淹到他们的膝盖、大腿、小腹和胸膛,一会儿,胸膛、小腹等依次重新露出来。
猛地,山坡上的人群中发出一声惊恐的呼喊:
“啊——起蛟了!”
被天柱岩残骸堵住的洪水,撞开一处□口,带着比钱塘江潮更可怕、更残忍、更嚣张的气势,卷着巨石、泥土、树木,从这窄小的山谷里呼啸而下。他俩仅仅来得及在被滔天浊浪吞没以前,留下一声渴望的呼喊:
“林——桦——”
雨在唱着挽歌!
雨在摇着白幡!
雨的悲壮歌喉在波山上呼唤!
雨的憔悴手臂在浪谷中寻找!
山无言,树无言,小草亦无言。只有林桦和十名施工队员,在疯狂地追逐着一泻千里的洪流。 疼痛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