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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吟看着宁夜,平静的问道:“你都看到什么了?”
宁夜亦是顿了顿,沉吟片刻,并没有选择隐瞒。
我看到了九幽殿里空无一人,周围却全是你的血迹。
宁夜这话说的平静,然而他的心却无法做到和他的面部表情一样平静。一想到那一天的黄泉之行,他触碰到那些冰冷残酷的刑具,感受着凝固的鲜血渐渐地失去它固有的温度,就好像有无数根钢针刺入他心间的千疮百孔。那是他的噩梦,终其一生也不会多见的梦魇。
梦吟缓缓地吐出一口气,拉着宁夜的手掌缩了缩。
她扯出一个有些苦涩的笑意:“你真傻,你不该自己一个人跑去那样的地方的。”从宁夜的字里行间,她能听出那一次行动的凶险,为了一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事情搭上自己全部的身家性命,不值得的。
然而宁夜却转身,正色的看着她,十分认真地说道:“不,阿吟。我这一生做过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把你弄丢,而我这一生做过最值得的事情,就是为你闯入黄泉地狱。”
梦吟只觉得眼眶有些微微酸涩,觉得心底最柔软的地方似乎在慢慢的复苏,带着春日般的温暖。
然后,宁夜接着说道:“阿吟,你说我傻,其实你比我更傻。以你的聪明,明明知道我不可能被黄泉渡抓住,你为什么还要折身赴险,走向那条不归路呢?”
只要一想起梦吟义无反顾的模样,宁夜只觉得心头滴血。明明是他把她丢弃在这里,她却为了一个一戳就破的谎言舍生忘死。他无法想象,她的傻丫头是如何单枪匹马,一头扎进这天罗地网的黄泉。她那样柔弱的身子又是怎样熬过那些生不如死的时刻呢?
梦吟想了想,却忽然间红了眼眶,半晌她终于鼓起勇气看向宁夜,略带哽咽的说道:“宁夜,我想你。”
宁夜一愣,他听到自己的心底恍若有什么炸裂开来,一种难以言状的情绪渐渐发酵,五味杂陈。他一把抱住了有些泪眼模糊的少女,颤抖的双手笨拙的拂去她眼角的清泪。
梦吟靠在他的肩头,继续断断续续的哽咽着:“我想你,从那时起,就想的一发不可收拾了!”
宁夜紧紧地抱住少女,似乎想将她永远的揉进自己的血脉,从此再也不分开。
他似乎可以想象,当梦吟独自一人在风雪交加的夜晚醒来,却怎样也寻不到他的踪迹,就这样无依无靠的蜷缩在风雪的角落,等待着黎明的到来。然而,黎明带来的不是希望和救赎,而是新一轮的追杀。由于他的离去,黄泉渡狗急跳墙,把所有的怒火发泄到了梦吟的身上,利用他们之间的情感,设下生死棋局,等待着梦吟的自投罗网。
凭什么?凭什么他犯下的罪孽要由梦吟来偿还?身为一个男人,他如果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他还算什么男人!
由于母亲在深宫之中的绝望,宁夜从小便暗自发誓,不会让自己深爱的人承受一丝一毫的苦楚,然而,他的阿吟,为什么偏偏要为他承受这么多。
他回忆着,回忆着那几天东黎皇城城外的两军对峙,大燕的铁骑不留情面的践踏,以及无数东黎百姓泣血的呐喊。那个时候,下至黎民百姓,上至文臣武将,他们的脸上全都是国破家亡的恐惧。只有他,拖着尚未痊愈的身子,端坐在战马之上,当战鼓擂响的那一刹那,他淡定的让人发狂。
因为他直到,这是一场他不可以失败的战役,他的阿吟还在风雪蔓延的黄泉里。于是他日夜不眠,以透支自己的身体为代价换取战争的胜利,然而,待到他星夜兼程的的来到最初的地方,满目只剩荒凉。
想起魏君知的冷漠,甄晓仁的不屑,当时的他并不能理解,然而当他知道梦吟都经历了怎样的绝望之后,他发现自己,其实自己,是最没有资格质疑的一个。
“阿吟,我也想你。想的发狂。所以,你再也不要离开我了,好吗?”
梦吟抵在宁夜温暖的怀中,只觉得严冬不再寒冷,她轻轻地颔首,轻柔却坚定地答道:“好。”
……
宁夜飞鸽传书给秦忠,让他带着他的人马先行撤退。
自从宁夜进入了甄晓仁的客栈,就再也没有出来过。当然,秦忠去要人,人是怎么都不肯出来的。所以,他只好在附近驻扎下,紧紧地盯着客栈的动静。
他不用想也知道宁夜一定是在客栈里夜夜买醉,当然,他也知道,失去梦吟来说对自家殿下来说打击太大。一时半会走不出这个阴影也是情有可原。
只是,他担心宁夜的身体啊。自从战役结束,从东黎皇都到黄泉渡,这一路上宁夜几乎是疯了一般的日夜折腾,这要不是因为宁夜的身体底子好,早就累垮了,如今,伤势尚未痊愈,却又在这里醉生梦死。
若不是顾忌宁夜的身份,他估计就直接闯入客栈抓人了,当然,他也真的这样干过。
然而,结果就是,被醉的死去活来的宁夜揍了一顿。宁夜当杀手这么多年,内外功夫又怎能是他一个带兵打仗的将军所能媲美的?就算是神志不清,他秦忠也不是对手。
所以,秦将军最近脸色蜡黄,头发猛掉,宁也还没怎样,他就要几乎崩溃了。
这时,当他受到宁夜的飞鸽传书,马上带领自己的军队去接驾时,宁王殿下早已人去楼空了。
开玩笑,好不容易才等来的二人世界,宁夜怎么可能带着一堆瓦数很大的电灯泡!
于是,秦将军只好一脸郁结的离开了,顺便被甄掌柜的敲诈勒索了一大笔。
甄晓仁看着满脸颓丧的秦忠将军,看着柜台上闪闪发光的金子不禁微微感慨的摇了摇头。
你看,这世界上若都是这样傻了吧唧又通情达理的客人该多好,为什么偏偏那么多宁夜和梦吟那样的怪胎。
同时,他不禁对秦忠充满了同情,对于这么一个不靠谱的主子,秦将军大概也很头疼。只不过,身为宁夜身边的老人了,这点眼色都没有也真是很可悲呀。
想着,他不禁摇了摇头,将金子一股脑的放入柜台下方的暗盒中,顺便幻想着,什么时候给自己放个假,是时候带着自家的婆娘在去江湖闯一闯了。
秦忠带着人马一路狂追,希望能追赶上自家殿下的步伐,然而,直到他遥遥的望见东黎城的大门,连宁夜的影子都没看到。
宁夜当然不会这么着急的回家,而是带着梦吟饶了一大圈的路程,游游山,玩玩水,体会一下美好的自然风光。
以前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宁夜和梦吟经常能接触到一些奇特的风景,然而因为他们都有着接连不断的任务,所以,几乎很少有时间去游览那些他们向往的地方,而他们从未想过,这一耽搁,就是十年。
这是,他们来到了一座颇为绵长的山脉之前。
梦吟愣了愣:“是这里?”
宁夜挑了挑眉:“你还记得?”
“当然记得!”梦吟笑道。
这座山,叫做缘起山,是当初宁夜梦吟第一次搭档执行任务的地方。就像它的名字一样,这里是她们缘分开启的地方。
那时的宁夜和梦吟还是两个显得稚嫩的孩子,在暗流汹涌的黄泉之中被人不断地嘲笑和排斥。那时他们的行动还算不上默契,却已经将自己的后背毫无保留的交给了对方。
那时,他们的任务是解决三个恶贯满盈的江湖大盗。面对着实力远远超过他们的对手,两个人在树梢之上蛰伏了三个时辰,终究一击必杀,取得了进入内门的资格。
如今再一次来到他们曾经走过的地方,一种久违的亲切感扑面而来。或许是因为心境不再相同,周围的精致似乎也不再肃杀和荒凉。似乎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带着熟悉的味道。
当时的宁夜和梦吟曾经以为这样的任务充满了凶险,简直是以命相博。然后,在接下来的任务之中他们才真正的意识到,这个任务使他们人生中最简单,最轻松,最毫无悬念的一场战斗。
然后,他们在今后的岁月里,执行了太多的任务,而他们在终于在日复一日的残酷之中从一个初入江湖的菜鸟,一步一步,成为了世人闻风丧胆的杀手。
用梦吟的话来说,每个人的成长都是被迫变成自己讨厌那个样子的过程。这个过程或许残酷,但足够刻骨铭心。
故地重游,沿着崎岖的山路走了半晌,梦吟的额头微微渗透出了汗水。宁夜看出了梦吟的虚弱,眼眸暗了暗,不动声色的走到一棵大树旁。
“上去歇一会儿。我去找点东西。”梦吟轻轻一跃,跃上了干燥的树枝。她看向宁夜:“你不会又把我一个人扔在这,一个人跑了吧。”
梦吟在树下看着她,眼神笃定:“不会。”
宁夜独自踏上了崎岖的山路,他带梦吟来这里的目的,当然不仅仅是要游山玩水来的,更重要的是他要到这里来寻找几位药材。梦吟的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
这一次,宁夜并没有食言,梦吟并没有等待多久,微微打了个盹,就看到少年的身影来到了树下。
少年屹立于苍山白雪之间,眉目间有一丝的疲惫,他看着树上的少女,慢慢的张开了双臂。
梦吟微微一愣,然后眨了眨眼睛,出其不意的从树上纵下,一把扑向了少年的怀抱。
宁夜的臂膀有力的在空中挥舞,将梦吟稳稳地接入了怀中。谁知,当梦吟扑向宁夜的怀中时,双手轻轻一带,宁夜的重心刹那间不稳,脚下一滑,跌倒在了地上。
宁夜的眼神略显无奈,却并没有阻止身体的自由降落。终于,厚实的积雪将他掩埋,睁开眼睛,却看到梦吟略带红晕的面色。
他刚刚想说些什么。却眉眼间慕然一动,一个旋身,抱着梦吟就地滚了两个滚,然后腰身一躬,几道比风雪更凉的寒芒贴着他的衣料划过。
电光火石之间,身体的本能已经促使他们已经做出了最为迅速的反应,借着宁夜纵起的力道。她的腰身微微弯折,随手折下几根干枯的树枝,向着前方随手抛去,然后,宁夜手中的匕首应声而出,将梦吟抛出的枯枝很有技术含量的折成数十段,然后,不远处传来一阵闷哼。
有几滴鲜血落到了白雪之上,有几分触目惊心的凄烈。
下一刻,宁夜袍袖一挥,阻挡住几枚虎虎生风的暗器,将梦吟牢牢地护在身后。
“那条道上的朋友,不妨显身一见。”
话音落定,一群蒙面的黑衣人走了出来,看他们的面色有几分惊愕,似乎没有意识到在这山林之中的一男一女,竟然会有如此敏锐的功夫,难道这一次,他们遇到硬茬了?
梦吟微微挑了挑眉,看这几位仁兄的打扮,看来是遇到同行了啊。
于是,她好整以暇的站在原地,有几分有恃无恐的样子。反正宁夜在身边啊,她有什么好怕的?
黑衣人看着这两个漂亮的过分的男女,不禁皱了皱眉,他们看这两个人穿着打扮颇为不凡,又是落单的两个人,不禁暗自打上了主意,但是现在看来,事情似乎并不像他们想象的那样简单。
顿了顿,为首的一人对着宁夜二人抱了抱拳:“不知二位是何方人士,姓甚名谁?”
梦吟挑了挑眉,轻轻开口:“你们的人二话不说的对我们出手,还问我们是谁?”
黑衣人道:“我们弟兄在此追捕两个叛徒,不想却遇到二位,多有得罪,还望见谅。”
见二人并没有反应,黑衣人皱眉,有些试探的问道:“要不,二位在这里继续,我等先行撤退?”
这一回,宁也说道:“怎么,这么说,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黑衣人微微一愣,心说怎么着,这位还想着秋后算账?这……岂不是开玩笑吗?
当然,下一刻,不用解释他也明白了,因为宁夜以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的没有在看玩笑。
他只觉得的自己的眼前一道黑影闪过,下一刻,只觉得胸口一阵剧痛,然后,自己的身体已经极其自由的完成了落体。
不仅仅是他,三下五除二,刚刚还气势如虹的一群杀手,顿时形象全无的摔倒在地,哭爹叫娘。梦吟略微惊讶的看着这些所谓杀手的惨像,不禁在心中暗自吐槽,就这水准,也敢出来打家劫舍,还自命不凡,谁给他们的勇气啊,梁静茹吗?
然后,宁夜大人拍了拍手,轻松写意的来到梦吟的身旁,带着梦吟姑娘,优哉游哉的离去了,只留下一群哀怨又彷徨的眼神。
今天是什么日子,出门一定是没有看黄历吧……
采到了自己想要的药材,宁也显然也并不想过多的耽搁,带着梦吟走向了去往东黎的道路。他们的行进速度并不算太快,宁夜怕梦吟的身体经受不住。
虽然,梦吟每天还是一副精神百倍的样子,外人根本看不出什么破绽,但是却瞒不过宁夜的眼睛,所以,在他每天的强制性措施下,梦吟姑娘还是要乖乖吃药的。
药吃着吃着,梦吟忽然觉得,自己的掩饰似乎不是很有用了。胸闷,气短,乏力,嗜睡,所有的症状接踵而来。
终于有一天,梦吟顶着浓重的黑眼圈问宁夜:“你给我吃的,真的是治病的药吗?”
宁夜:“……”
然后,他很严肃的看着梦吟满脸的憔悴,心说,这丫头实在太能装了,明明病的一塌糊涂,还在那跟一个没事人似的。自己的身体,能不能上点心,就算不为她自己,也至少为他考虑一下啊。然而,看着梦吟难受的样子,他又说不出狠话。于是只能颇为无奈的一声叹息。都是自己做的孽啊……
他的丹药首先要做的,是将梦吟隐藏在体内的伤势尽数的激发到外面,这样才能一步一步的治愈。
这样的方式无疑是对于梦吟伤害最小的一种。当然,坏处就是周期太长,病发时过于痛苦和凶险不好好调理的话容易发生危险,然而,为了长远打算,宁夜还是决定用这种以毒攻毒的方式永绝后患。毕竟他在梦吟的身边,他对她的体质很了解,处理起来,也更方便。
但是,看着梦吟愈发憔悴的样子,他不禁心疼。所以,他只能抓紧时间赶路,等回到东黎,找一个比较安稳的地方,好好养着才是。
这一天,一辆颇为低调的马车终于缓缓地来到了东黎的城门前。
宁夜看了看在一旁昏睡着的梦吟,显然有些焦虑。按照常理来说,梦吟的病情看上去过分严重了,就连在这颠簸的马车之上,都能睡着。
这显然不是什么好的迹象。
所以,他轻轻地拍了拍伏在他腿上的少女。
梦吟虽然嗜睡,但是却很浅眠。所以,倒是立即醒了过来。
她颇有些费力的坐了起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含混的问道:“怎么了,到了吗?”
宁夜收起眼中的复杂情绪,换上梦吟很喜欢的笑意,他摸了摸梦吟的脑袋,轻轻地回答道:“嗯。” 帝王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