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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琛端起白开水抿了抿，眸光闪耀出如炬光芒：
“想要你我再度联手，彻底……搅乱风云。”
平日总是挂在脸上的倜傥不羁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睥睨天下的霸气和强势。
雪长安看得有点呆，心里响起一把坚定的声音：
镇国公府，要反了！
只是，为什么呢？
难道自己其实一直想错了，前世镇国侯府的造反并不是明烽主导，从始至终，都是明琛在推动和策划？
思及于此，她不免有些心惊肉跳，眼神警觉的凝睇过去：
“然后呢？”
“然后……”从她的眼神里读出一种近似于害怕的情绪，明琛放下薄胎瓷杯，慢慢转身，一步又一步，坚定的走向她，“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等所有一切结束，我会带你离开都城，去一个没有纷扰斗争的地方。长安，你心里有恨，我眼中有仇，既然如此，我们理当走在一起，不是么？”
潋滟如水的眼神，不由自主晃了晃。
走过来的男人浑身散发出一股强大气场，和从前所熟悉的明小侯爷判若两人——
好像……他骨子里就是王者，流落至此罢了。
摄人心魄的眼神里，她一步步后退，樱唇轻咬：
“正如你所说，我确实心里有恨，但你的仇……”
“我的仇，之后会告诉你。”
“所以……”
眼前闪过前世镇国公府的覆灭，明琛复仇被斩杀的结局，雪长安的唇张了又张，终于说出那个字：
“你是打算……反？”
昏暗里，裙衫轻漾的少女流露出罕见的惊疑之色，仿佛在担心些什么，又似乎在不认同什么。
明琛看得真切，一丝笑意曳过嘴角：
“不是反，而是……”
顿了顿，他伸手握住雪长安柔润温暖的双肩：
“你应该听说过一句话，丫头，天下之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近乎耳语的一句，在雪长安心里炸出一道惊雷。
这个男人，他想要的竟然还不止是反，而是……一统天下？由傀儡小皇帝当权的泽国便也罢了，比吴国更为强大的靖国他也志在必得吗？不，这怎么可能呢，即使将吴国和泽国全部囊括，似乎也很难吞下靖国，除非……除非……仿佛有一道光闪过黝黑无比的天空，失神的她被一个近乎荒诞的念头击中——
除非明琛早已和靖国有所牵扯，或者说，除非他本来就是靖国人！
咚……
额心轻轻被弹响，近在咫尺的男子当做什么什么也看出来一样笑道：
“是不是想到什么了？丫头，不管你想到什么，记住，我说过的话是算数的。”
“什么话？”被跳入脑海的念头惊住，雪长安只能下意识的喃喃。
“我要娶你。”
他定定的望过来，眼神如大海一般深邃汪洋，仿佛随时随地会把人吸进去。
视线情不自禁被他的眼神所缠绕，四目相对时，彼此的心意仿佛也胶着在了一起。
一阵褪去燥热的风吹过，同时送来谷芽小心翼翼的询问：
“小姐，我烧了游龙去白云寺背回来的泉水，可要用水泡茶？”
熟悉的声音，打断两人之间无声来回，又显得有些泛滥的情绪。
雪长安连忙撇开视线，从来沉静的嗓音里带着几分只有自己才听得出的慌乱：
“你进来吧。”
热气腾腾的水让卧房似乎升了些温，待清冽甘甜的水冲泡进明前茶的茶碗里，一股浸人肺腑的清香顿时弥漫开来，几个人仿佛同时置身于温暖曼妙的春日。深深看一眼兀自嗅茶的明琛，又朝雪长安欢快的眨了眨眼睛，谷芽识趣的退出去，房里顿时又只剩他们两人。气氛有些微妙，一时间，谁也没有先开口。
少顷，浑身不自在的雪长安率先打破沉默：
“洪掌院……”
“他们很好，在一个有山有水的地方住了下来，于倾城的尸首也安葬在那里。”
茶入长喉，清香熨帖。
雪长安稍愣了一瞬，才想起于倾城便是皇太贵妃的闺名。
明知她是故意岔开话题，明琛还是忍不住一五一十的解释：“和你猜测的一样，薛晴早就清楚自己丈夫这么多年来心仪的是男人，早在当年成婚的夜晚，洪桥山就坦白过。只是，薛晴深爱于他，多年来即使只有夫妻的形式，她也甘之若饴，或者说，心甘情愿。大概是因为她从始至终看得比较透彻，也算求仁得仁，结果比于倾城要好得多。”
“于……于倾城确实是自缢？“
“是。”明琛点头，“我的猜测也是对的。下给洪桥山的幽蓝之毒，就是于倾城派人送去的。因为当年的纠葛，洪桥山曾答应过于倾城，即使自己不愿，也终归是伤害了她，所以洪桥山答应不管何时，只要于倾城有需要，他可以随时送上自己的性命。多年平安无事，为什么于倾城会一朝爆发，如今已不得知，但有一点可确定……”
说起旁的话题，雪长安的不自在感飞快消融。
她蹙着两道柳叶眉，神思如电：
“可以确定，她并不想要洪掌院的命，送过去的也绝不是幽蓝。”
“对。”
她的洞察和分析能力，明琛是服气的。
他兀自抿茶，又道：
“所以，这就很好的解释为什么在听到洪掌院中毒之后，于倾城会自缢。”
“也能解释我收到的那封无字笺，估计是她临终前吩咐人送来的谢意。”
一生为情所困，临到岁暮，仍是为情自尽。
于倾城的这一生，也真是很可叹了。
和她相比，薛晴确实通透得多，即使心知洪桥山心里有个男人，她就能退一步求其次，只愿留在他身旁。
想到这，另一个随之而来：
“那洪敬宇……”
“洪敬宇是当年他们夫妻在破庙里捡来的弃婴，有了他，洪桥山最大的秘密也得以隐秘多年。”
“那他……”
突然得知自己弃婴，尊崇多年的父亲更是选择和旁人不同，即使身为博学的翰林，对他来说只怕也难消化吧。
温柔如水的笑意，在明琛的眼里深深浅浅荡漾开来。
他久久凝视着对面的少女，那些完全不知道什么时候生出来的情意如缠枝莲一般。
“你笑什么？”
被他看得有些莫名，雪长安不由自主摸了摸脸：
“还有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我脸上有污脏？”
“不是。”明琛悠然摇头，“只是突然感觉，你将来必定会是一个极好的娘亲。”
“……”
这都什么联想啊，怎么就扯到完全不相干的地方去了？
雪长安无语，心里却不由自主想起前世腹中的胎儿——
被雪清颜堕胎削成人彘的时候，胎儿尚不足三月，自己连他的动弹都还没来得及感受，就掉进了地狱！
呵，这一世，必须也要她尝尝同样的滋味！
“你今晚过来，就是和我闲扯这些有的没的？”
神色倏的冷下来，雪长安淡淡问道。
如果说方才她的神色和情绪还是春天，几乎是须臾间，就变成了冷冽淡漠的秋日。
明琛告诉自己，不着急，慢慢来。
放下茶杯，他耐着性子道：
“是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
“什么事？”
“李润。”
明琛正了正绝世的容颜：
“所有皇子里面，唯独他的深浅，是我难以探知的。长安，万一赐婚下来……”
“你想让我接受……”雪长安不免有点薄怒，“从而探知他的深浅？”
“当然不是！”
明琛几乎是立刻就否认了。
绕过梨花木圆桌，他走到雪长安面前蹲下，不由分说攥住她的手：
“我只有一个要求，就是……你务必拒绝！干脆利落的拒绝！
否则，一旦你掉入他的手里，以我对他目前的了解，他断不会让你，甚至任何人有再给你自由的机会！
小丫头，抱歉，我……比任何人都想阻止这场眼看要下来的赐婚，可是……”
他的掌心温暖而干燥，指尖碰到的脉搏却是狂跳如雷。
如此的紧张，又是如此的……赤忱。
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在脑海里盘旋，然后渐渐汇聚于胸口，雪长安轻问：
“可是什么？”
“可是……”明琛拧起眉峰，“我需要时间。”
她的心思何其玲珑剔透，很快听出他的隐含之意：
即使要反，他也需要时间筹备。
对任何一个人来说，谋反都不是说能干起来就能干起来的事。
反正自己的心愿也包含将李氏皇朝彻底毁灭，那么，身份不明的他应当是很好的合作者，不是么？
而且，不管心性还是品德，明琛此人都算得上坚韧宽厚，明辨是非更是不在话下，假如他真的能够实现结束分裂，统一的宏大愿望，对所有百姓来说，很可能也是一桩好事。靖国的情况自己不清楚，吴国的仁孝帝严苛多疑，泽国的政权牢牢把控在残暴狠辣的摄政王手里，百姓的日子都不上好。
“我明白了。”心绪浮动，她沉静和他对视，“放心，我绝不会让自己落入李氏的任何一个人手里。”
＊＊
事情的发展，最终还是超出了明琛和雪长安的预计。
仁孝十七年六月，仁孝帝在将刑部和工部两大尚书拉下马之后，开始疯狂打压各大世家，进行拢权斗争。
就在他的手伸向吏部时，发现和皇陵一事脱不了干系的三皇子李沛早将吏部尚书收买。
仁孝帝大怒，不顾宁妃和柔妃双双求情，执意削去李沛的王位。
此事还未有得出一个最终结论时，一件让所有人都惊掉下巴的事发生了——
京兆府的捕头为追捕遭贼追入宰相府，在宰相府的仓库里发现大量的兵器，私服，甚至还有一套龙袍和伪造的玉玺。事关重大，近照浮盈第一时间向仁孝帝汇报，仁孝帝震惊不已，将意图谋反的舒卫民父子打入天牢，整个宰相府被抄。就在所有人的视线都被宰相府的谋反之举牵住视线时，成功潜出都城的李沛于城外五十里驻军处举旗谋反。
同晚，三皇子李沛的生母在皇宫自刎谢罪。
究竟是自刎还是被仁孝帝处死，外人一概不知。
生母的死讯，让李沛更加的疯狂，他亲自领兵开始不管不顾的攻向皇城。
仁孝帝惊怒交织，连命兵部尚书和忠勇侯率兵抵抗，同时连发数道快马圣旨，让位于东南西北四个军营的将领前来勤王。
在司马飞和忠勇侯的带领下，都城久攻不下。
与此同时，勤王军队很快赶到，声势浩大的李沛反军渐成被包围之势。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已是八月桂花飘香的时刻。
大概是终于有一件值得庆贺的事，连续多日被气得吐血的仁孝帝在皇宫举办宴会。
让雪长安诧异的是，雪海轩和自己竟在宴会的受邀之列。 殿下霸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