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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
极乐殿外，重兵把守。
慢慢走进去时，花团锦簇的殿前，已经来了不少人。
看样子，这段时间整个吴国的局势实在过于紧张了，仁孝帝也有心借这一场宴会安抚人心。
“为父去那边走走，长安，你一个人切莫乱走。待会儿夜宴就要开始，迟到可不行。”
一盏描有莲花朵朵的宫灯下，雪海轩低声叮嘱道。
雪长安点头：
“请父亲放心，女儿不会乱走的。只是，皇上为何今日让父亲带上女儿一起赴宴？”
得益于明琛提前的透露，雪长安大概猜得到今晚仁孝帝叫自己过来干什么。
这些天，她在府里左思右想，却始终没有想到一个完全之策——
一旦仁孝帝张口赐婚，自己该怎么拒绝？她脑海里涌动过很多念头，甚至包括是否要亲自去跟李润谈上一谈，可是如今外面局势动荡不安，雪海轩开始对她们管得比较严，当然，更深层次的原因是，从心眼里来说，雪海轩就巴不得自己能嫁给李润。二皇子李沐腿有残疾，坊间传言又不好，李沛如今是一个赤果果的罪臣逆子，不问世事的李润显然是最好的选择。
有同僚经过，和雪海轩打招呼。
他含笑应了一声，用眼神示意雪长安往前面走：
“为父不知，不过听薛公公的口风，大概……是好事。”
果然如此！
雪长安心里咯噔一响：
“何等好事？”
“长安啊，如今这个局势，为父心里忐忑啊，若是……”
“尚书大人，皇上在那边和几位大人商议围剿叛军一事，要小的请您过去陈述粮草安排。”
一个太监急匆匆走过来，打断父女两的对话。
投给雪长安一个宽慰的眼神之后，雪海轩跟着太监往前走，身影很快消失不见。
雪长安留在原地兀自出神时，一道温和如风的嗓音从侧方传来：
“雪小姐……”
侧眸一看，只见身穿淡青王服的李沧正踱步而来。
他头戴银冠，容颜清俊温雅，整个人自有一股风光霁月的气质。
“给太子殿下请安。”
雪长安裣衽行礼，心里不由自主冒出一个大胆的念头：
太子李沧的为人自己前世是有亲眼目睹的，若以他为挡箭牌，是否挡得住李润？
“想不到父皇今日也有邀请雪小姐入宫赴宴，贵女们稍作休息的地方在后方，母后在那里招待众人，是否需要本宫领雪小姐过去？”温文尔雅的做出一个请的手势，李沧笑言，“早就听闻雪小姐聪慧机敏，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当日在博文春日宴，时间紧迫，本宫都没有来得及请雪小姐叙话。”
“太子殿下谬赞，长安愧不敢当。今日入宫，是皇上偏爱。”
“确实……”
李沧深深看向近在咫尺的少女，她的身上，传来一股若有若无的杜蘅清香。
想起那日在天晟楼俯瞰到她在街头狂跑的模样，他的语调，不免变得有些意味深长：
“是父皇偏爱。雪小姐可知……”
“给皇兄请安。”
转角处，一身雪白的李润忽然出现。
眉目清雅如画的他翩翩行礼，眼神在看向雪长安时，带了一点点缱绻的笑意：
“雪小姐清安。”
“给五殿下请安。”假装无视他们兄弟两个之间暗暗涌动的潮流，也直接忽略李润眼神里包含的那抹亮光，雪长安略一行礼，淡淡指着不远处正和李言姝聊天的慕沁之，薄唇轻启，“想来两位殿下有话要说，请恕长安先告辞。来之前，长安和慕小姐约好了，待会要一起入席。”
说完，她也不看两个男人什么脸色，径直款款离开。
翩若惊鸿的身影，在璀璨明亮灯光中渐行渐远。
瞥见李润的眼神一直没有收回，李沧负手去身后，淡淡道：
“想不到，最终是五弟如愿以偿。”
太子的语气莫名，让李润不由得竖起高高的防备之心。
他略一拱手，碧玉箫衬着若雪白衣的颜色格外的雅致动人：
“太子殿下过奖。臣弟一生胸无大志，唯求一生一人，故而……”
“无大志？”李沧转身，两人间的距离就此拉近，灯火阑珊里，外人看上去是他们兄弟在亲密交谈，然而，从李沧嘴里吐出来的话却是不为人知的格外尖锐，“五弟实在自谦了吧。若五弟真是那等心无大志，更无手段之辈，又如何会选在那个时候去殿外长跪请求父皇赐婚？五弟深谙人心，对父皇心思的把握，实在让愚兄望尘莫及。”
这番话，不可谓不刻薄。
然而，让李沧失望的是眼前这位皇弟既无忐忑，更无慌张，还是那么云淡风轻。
“太子殿下在说什么，臣弟不懂。父皇今日命臣弟随侍在侧，恕臣弟告辞。”
深深望了一眼沐浴在月色和灯光交融里的少女，李润悠然离开。
留在原处的太子脸色微变，暗影里，随从唐宁悄无声息走出：
“殿下，五殿下未免有些太装傻了吧。”
“可不是么，明明聪明至极的一个人，却非要装傻。”
李沧叹息着摇头，眼光投向远处父皇和几位重臣所在之处：
“只是不知，他的傻后面究竟有没有其它。上回雪长安在街头找的女人，有消息了么？”
“还在找，其中跟踪到两回对方踪迹，可是对方很高明，几乎不费吹之力就甩了我们。”
“雪长安的背后亦有谜团。你说，本宫这位置身事外的五皇弟，是否早有察觉呢？”
“殿下的意思是……”
唐宁琢磨出一点别的意思来：
“五殿下早知雪长安的不俗和来历，所以才执意求娶？”
“是与不是，只有他心里清楚。”
“皇上真是奇怪的很，这些日子，对他的看重竟然比对您和二殿下都多，还把雪长安……”
李沧的眼神，渐渐凝结出少见的凉意。
他摇摇头，喟叹道：
“他这是摸准了父皇的脉，而且……李沛一事发生后，我们所有人，都不如李润来得顺眼罢了。”
……
月上中天，丝竹缭绕。
夜宴很快开始。
雪长安和慕沁之并排而坐，长案上摆满各种新鲜瓜果和美味点心。
但是，慕沁之的脸色有些难看。
瞥见不远处柔贵妃和四公主李言姝时不时投来好奇的眼神，雪长安猜到，在自己过去之间，李言姝肯定和慕沁之聊了什么。至于内容也很好猜，除开李润会让慕沁之的情绪变得恶劣，还有什么呢？自己这才刚交到一个轻松相处的朋友，就要化为乌有吗？端着盛满清风雨露的酒杯，雪长安蹙了蹙眉。
很快，她心里有了决断。
“宴席马上要开始，待会还有赏心悦目的歌舞，沁之，你能陪我去净房一趟么？”
门头喝酒的慕沁之闻声抬头。
左侧的少女一身月白折纸长裙，青丝如瀑，晶莹剔透的面容比月华毫不逊色，关键是那对眼睛……
黑白分明的清澈，让人很难生出拒绝之心。
“沁之你还不知道吧，今日宫里会有喜事发生呢，父皇会给五弟赐婚。”
“赐婚的对象就是五弟一直想求娶的雪长安。”
“对了，听说你和雪长安处得不错？她还为你母亲看过病？”
“快给我说说，她是个怎样的人，她以后要成为我们李家的媳妇呢……”
一句又一句从李言姝嘴里蹦出的话在耳畔盘旋，慕沁之想想就窝火。
她很想拒绝雪长安的邀请，可是，一看到她那么柔软坚定的望过来，就心生不忍。
“去净房也要人陪，你这小姐谱儿摆得我还大呢！”
没好气的啐一句，慕沁之啪的放下酒杯起身，随即气冲冲往后走去。
心知她刀子嘴豆腐心的德行，雪长安闻言一笑，沉静跟上去——
就冲她没有拒绝自己邀请，这个朋友，不算白交。
片刻，两人来到离净房不远的一处桂花林。
“你站住！”雪长安叫住前面马尾高甩的少女，“我有话跟你说！”
“你不是要去净……”
慕沁之止步回头，目光在碰触到雪长安清明如月的眼神时，脱口而出的话生生顿住。
时间紧迫。
想了想，雪长安长话短说：
“你把我当朋友吗？沁之。”
气势慑人的少女一步步走近，慕沁之终于反应过来她找了个借口要跟自己私聊几句。
至于内容，也很容易猜。
心里的别扭被无限放大很多倍，她别扭的看向别处：
“自然是当的，只是……”
“只是我若嫁给李润，你心里很难接受，对吗？”
沉默半晌，慕沁之终于收回眼神，定定看向她：
“你会嫁给他吗？”
问完，她又觉得自己有点傻。
假如皇帝亲自赐婚，由得雪长安不嫁么？
雪长安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淡淡道：
“你应该问，我心里有没有他？答案我现在可以告诉你，没有，一点都没有，所以……我不会。”
“真的？”慕沁之立刻喜上眉梢，随即又哭着一张小脸问：
“可是皇上若执意赐婚……”
“我说不会就不会。沁之，相信我。”
“那你打算怎么拒绝？抗旨不遵，可是满门斩首的大罪。”
伸手拉住她，雪长安不由得露出欣慰的笑。
这丫头还知道关心自己的安全，还算不错啊。
至于怎么拒绝，她不由得尝尝呼出一口气，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
“来，值此佳节，朕和诸位爱卿一同共饮此杯，愿天佑我吴！”
“愿天佑我吴！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歌舞升平交织的旖旎景象里，酒香和佳肴的味道扑面而来。
酒过三巡，气氛正酣。
一身明黄的仁孝帝扫过人群，眼神最后落在言笑晏晏的雪海轩身上：
“雪爱卿，素闻你家长女才德兼备，聪慧明丽，今日，朕想替朕的润儿求娶令爱，不知爱卿意下如何？”
早已是预料中的事，临到时候，还是引起不小的议论。
一身皓白的李润坐在仁孝帝身侧，心情激动之余，亦忍不住朝远处的少女投去遥遥的一瞥。
自己终于等到今天了，真好！ 殿下霸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