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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九月二十五,距离赢流云下嫁吴国的日子还有两日。
按体统,父皇早早的就将她召进了宫,这么做一来为了皇室体面,公主即便是有自己的封地也理应从宫里出嫁,二来想必父皇是知晓赢流云那桀骜的性子,放在眼皮子底下又有丽妃盯着,总不会出现什么幺蛾子。
不过这就苦了赢流云了,听说现在她日日绷着一张苦瓜脸,逢了丽妃和父皇去看她,就开始声泪俱下的闹腾,惹得人真是不得安宁。
我呢,本身是对这事不太关心的,可无奈桃心那丫头最近越发没规矩,时常在我耳边聒噪些宫里的鸡毛蒜皮之类的小事情,想不知道都不行。
而按照钟离习俗,除了父母长辈,待嫁的女子凡是有兄弟姊妹的,都应该在大婚前来探望,顺便再说上两句讨喜的话,以求新娘子心里安稳。
所以呢,我们这些赢氏宗亲,一大早就被宣去了赢流云所在的瀚月轩。
“桃心,还没有到吗?”
“就到了公主,你先忍忍吧,若是觉得困那回去奴婢为你熏一味安神香,再美美的睡个回笼觉。只是…待会去了五公主的瀚月轩,公主可得清醒些,皇上今日也在呢!”
一大早被人从床上挖起来的我实在是生气的,迫于困得不行又没力气发脾气,只好边任着瞌睡虫在脑海里转悠,边是半梦半醒的由桃心搀着走。
过了一小会,也不知道是走到了哪,桃心突然停下脚步,剧烈的晃了晃我的肩膀,激动的指着尚且被天色昏暗所笼罩的宫门,惊呼,“公主,你瞧…”
我努力的揉揉惺忪的睡眼,朝那宫门上的几个大字定睛一看,“瀚月轩?我们到了!”
“不是啊,”桃心那丫头急得脸色一红,“公主,你再仔细瞧瞧,宫门那有个人。”
“有人?”我再努力瞪大双眼,终于在幽暗的宫门前发现了一个身着玄色衣袍的人,正跪在瀚月轩门口。
谁啊?这么大清早就犯了错被罚跪?
讷讷的摆摆手,“一个小太监有什么可瞧的?”
我无所谓的态度过后,只见桃心涨红着一张脸,来回踱了两步,面上满是愤愤不平,倒是搞得我像个丈二的和尚一般,摸不着头脑。
“公主,那哪里是什么小太监啊,那明明是卫大人啊!”
卫大人?哪个卫大人?我诧异挑眉,脑海里四下搜寻了几番。
桃心见我一副云里雾里的模样,还以为我在黯然伤神。
所以,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她便像一支离弦的箭一般,快步的冲到了瀚月轩门口,顺手将那跪在地上的人一把推得坐在了地上。
什么情况?桃心犯什么病,竟欺负人去了?
虽不明所以,但为了不惹出事端,我也只好立马跟了上去。
只是还没到跟前,就听到桃心义愤填膺的恨恨道,“卫理大人,你还算是个人吗?我们公主于你示好你不理,如今五公主要出阁了,你居然主动跪在瀚月轩门口,你将我们公主的颜面置于何地?”
卫理?脑海里闪现出一张被我忘的差不多了的脸庞。
桃心说的卫大人原来是他?
我好奇的从桃心的身后探出脑袋,正好瞥见一身玄色长袍的的卫理被桃心推坐在地上,一脸茫然与无辜,见到我探出的半个脑袋,面色突然一僵,皱眉质问道,“六公主,你这是作何?”
听他这语气,大概是误以为我心有不甘,然后故意指使桃心给他难堪的。
真是爱自作多情。
不过我并不在意他有眼无珠的误解,也未答他的话,而是开始细细打量起这个男人。
只见他那一双空洞的眼睛毫无神采,面色蜡黄且眉心发黑,更令人诧异的是,发冠上还染着白茫茫的露珠…
此刻,我突然想起那个夜里,隔墙听到卫司徒与卫理的对话,不禁哑然…
原来这卫理还是个痴情种子,知晓赢流云出阁的消息竟在此跪了一整夜。
“六公主?”
当探究的目光被卫理逮了个正着,我尴尬的笑笑,从桃心背后钻出来,顺势将桃心拉到了身后,讪笑道,“小丫头不懂事的戏言,卫大人何必当真。”
回头剜了不明真相的桃心一眼,继而又转头报复性的笑道,“卫大人这么大早晨的就跪在这里,莫非是皇姐又任性发脾气了?不是我说你啊,我皇姐马上就要嫁到吴国去了,想她思及背井离乡脾气差点也是自然,卫大人何必与她一般见识。”
“我…”
这回轮到卫理尴尬了,只见他蜡黄的面上毫无半点血色,从牙缝里吐出一个“我”字以后,便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见状,我索性也不再与他对视,而是回头佯怒道,“桃心,还愣着干什么?误了时辰该如何是好,还不赶紧扶本公主进去?”
桃心这时倒是机灵的很,还不等我话音落下就连忙过来扶住我的手,进了瀚月轩。
“公主,你刚刚就应该直接骂他两句解解气的!”
我瞥一眼尚且怒气腾腾的桃心,十分愉悦的笑出了声,“你这丫头啊,卫理他怎么说也是朝廷官员,以后可不能如此没规矩了。”
桃心见我也不气,倒是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福身道,“是!”
这时,瀚月轩突然传出来一阵猛烈的咳嗽,接着有东西被打碎的声音。
“你们这两个混账丫头,婚书都已经送到了吴国了,如今你们竟然要换人?眼里还有没有朕?这婚姻大事是用来儿戏的吗?”
“父皇,您未免太偏心了,凭什么六皇妹说不嫁就可以不嫁?我却不行?”
这是什么情况?只听见瀚月轩里暴怒声音不断,我与桃心面面相觑。
然后匆匆推开门…
只见此时父皇迎窗而立,身后碎了一地的花瓶。
赢流云和赢长乐跪在地上,丽妃正一脸心疼的抱着赢流云的双肩。
见我进来了,二人便齐刷刷的用一种近乎憎恨的眼神瞧着我。
惹得我一时竟不知如何动作,只得僵在了原地。
倒是姜氏聪明,见状不好,她先是拍拍父皇因气的咳嗽而起伏不定的胸口,后望见我进来了,才点头朝我笑了笑。
如此,我又不好装作没看见,只有点头回了个笑,再朝父皇行跪拜礼。
“儿臣参见父皇。”
原本气的脸色铁青的父皇,见我不知何时进来了,便干咳一声,又接过姜氏手里的茶杯,稍缓和了些语气道,“平身吧。”
接着,几个小宫女将我从地上扶了起来,领着我去了座位又奉上了茶盏,最后才退去了一边。
而这时,赢流云又开口道,“父皇,既然三皇姐同意代儿臣下嫁吴国,儿臣恳请父皇同意,反正只要有人嫁去了吴国不就好了吗。”
“胡闹!”父皇将茶杯重重的摔在案几上,由着姜氏的搀扶,落座了下来,满脸痛心疾首道,“你们真当吴国的皇帝是那么好骗的?暂且不提婚书是附了画像一并送去吴国的,朕告诉你们,就这点小把戏,你们姐妹之间闹闹也就罢了,真放到吴宫里,恐怕你还没进宫门就被吴国的皇帝给发现了,到时候牵连的是我们整个钟离。”
这么严重吗?
我本着一副看好戏的心理,手指不自觉的摸上了茶盏,掀开杯盖…
顺着杯子的角度,正好瞅见了赢流云和赢长乐如怨妇一般,满脸的愤恨。
使她们闭嘴的理由不为别的,就如父皇所说,临到出宫送嫁前换新娘,这件无稽之事不仅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而且搞不好会牵连到整个钟离。
要知道,吴国如今的势力不是我们这小小钟离所能抗衡的,加上父皇一心只求息事宁人的态度,此时怎么可能任由她们胡闹呢?
随着这几人各自揣摩的心意,瀚月轩的空气仿佛一时凝固了,安静的可怕。
整个厅中只听见丽妃掩面啜泣的声音。
“哎…”
良久,父皇叹息了一声,许是思及丽妃独女出嫁,膝下无人后便有些于心不忍。
起身踱步到丽妃跟前,略作停顿后伸手将她扶了起来,又语重心长的瞧了眼依旧跪在地上的二人,“你们也起来吧,这事…没得商量。”
说罢,父皇准备转身…
不料,赢长乐的眸子里突然发了恨,咬牙道,“父皇,既五皇妹的婚事无法变更,那长乐自请一同嫁入吴国,也好为父皇分忧解难。”
终于…
我惊的喝在嘴里的一口茶差点就这样喷出来。
父皇更是浑身一震,转过身不可思议的瞧着赢长乐那张打定主意的脸,吃惊道,“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赢长乐一脸的波澜不惊,俯首磕头道,“父皇,儿臣自请随五皇妹一同嫁去吴国,为父皇、为钟离百姓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你…”父皇还想说什么,面上却突然陷入了一阵沉思,不知道在想什么,终究沉沉的叹了口气,无力挥挥手道,“罢了,若是你所愿就随你吧。”
说罢,赢长乐低在发里的脸上露出满意一笑。
并不管此时在她旁边的赢流云正满脸错愕与愤怒。
我呢,虽身为局外人,也不知道赢长乐打的什么主意,但有一点是十分明确的,那就是她的心思实在深沉的可怕。
经这次利用赢流云后,二人嫁去吴宫必然形成敌对,不过…赢流云能是她的对手吗?
放下茶盏,我转了个眸,这才发现了一丝不对劲…
只见在赢流云身后站着的贴身宫女翠彩,此时正暗暗的与赢长乐对视了一眼,然后得意一笑…
继而,阴狠的盯住了赢流云。 帝女怕缠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