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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天摩大厦的门前被围挤得水泄不通。警车出没,所有的通道都被黄色的警戒线圈住。这是因为,天摩大厦今天要迎来一场别开生面的大型艺术品拍卖会。前来作客的嘉宾除了鉴定学家外,更多的是一些附庸优雅的明星与老板。
各辆名车的主人旖旎而来,引来一波群众看热闹。他们所带来的这种名人效应就像在走红地毯一样。而孟桔的姗姗而来无疑是这次拍卖会最大的惊喜。记者们也纷纷私下揣测孟女王是奔着哪件价值连城的艺术品来的。
当所有嘉宾在大厅坐定后,主持人带着一脸悦色出现在台上。她滔滔不绝得介绍着本次活动的赞助商与主办方,身后的大屏幕上播放着那些艺术品的图片,时不时得引得台下的嘉宾发出低低的惊呼。
拍卖活动有条不紊得进行着。孟桔有些不耐烦,她频频侧身问旁边的助理:“你确定那鬼东西今天会被拿出来拍卖?”
“我确定,我之前已经打听得一清二楚了。”助理朝孟桔使出一个让她放心的神色。
“那为什么刚才屏幕上没看到?”孟桔又问。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可是我得到的消息应该没错啊,能证明薛主编没有犯罪的证据就在——”
女孩子稍稍迟疑的疑问句被主持人故作神秘的介绍语打断。孟桔也明显可以感觉到现场所有人都腰杆儿一直,因为——压轴的艺术品就要上台了。
是真是假,即将揭晓。
“接下来的这件艺术品不能说是价值连城了,应当说是无价之宝。它是中世纪时德古拉伯爵送给他的心上人——伊丽莎白公主的定情礼物。据说当年在一场大战中,奥斯曼的奸细潜入古堡散播德古拉已经的消息以试图迷惑人心,谁知伊丽莎白公主却信以为真,竟然跳河自杀。德古拉伯爵凯旋后得知这个消息痛不欲生,于是他开始大肆杀戮,成为了历史上一名赫赫有名的吸血伯爵。”主持人绘声绘色得讲着这个故事,而台下的嘉宾却没有听得津津有味。
屏幕上出现了一幅图。图上的宝石呈血红色。与其它宝石不同的是,它散发出的却是黑色的光芒。大厅的灯光就在此时恰如其分得熄灭。一切颇有诡异的色彩。
当大厅的灯光再一次亮起来时,主持人便开始了拍卖仪式。
“这颗无价之宝起拍价是——”主持人刻意拉长语调,拖着观众的胃口。
“三千万美元起拍。”当她报出这个价时,台下大部分人都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
“呵,不是说是无价之宝么?那就应该贡献给国家博物馆啊,拿出来拍卖算什么?”助理有些气愤。
“不着急,这个玩意儿,值这个价。像之前的海洋之心也是稀世珍品,世界上就几颗。所以被拿出来拍卖的时候一直炒到了上亿美元,最后被一位阿拉伯石油商买走。而这个德古拉伯爵的钻石,世界上就这么一颗而已。”孟桔逐字逐句,缓慢得说。
环视一圈后,孟桔带着犹如胜利的笑容望着助理说:“这样的价格,一般的富商明星都很难承受得起。所以你看,他们都蔫了。”
“三千五百万。”台下一个沉稳的男声喊道。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得朝他望去。是一个陌生的面孔,他举着号码牌,眼神坚定。
“哟,后起之秀啊。”孟桔微微上扬了语调,唇角多了一丝顽虐。
“四千万。”孟桔的助理在孟桔的示意下不甘示弱。
“四千五百万。”年轻的男人继续加码。
“五千万。”助理喊。
“好,五千万一次,还有没有再加的?”主持人面露近似癫狂状态的兴奋神色。
“五千五百万。”男人面上始终不带一丝表情。而这样的面无表情对于孟桔来说就是一种挑衅。
“你不需要跟了,他是来抬价的,可能是内部操作。”孟桔低着声音说道。
“什么?”助理瞪着杏仁一样的圆目。
孟桔没有再解释,她直接举着助理的手,而助理的手上高高拿着号码牌。她的声音不高也不低,却足以让在场每一个人都震住。
“我出一个亿。”
不急不缓,不给任何人打擦边球反击的机会。这就是孟桔。
“先生,我出的这一个亿可是美元,你还要继续跟吗?”孟桔用社交礼仪的微笑注视着他。
在场的嘉宾窃窃私语,没有一个不为之震惊的。全国首富的掌上明珠,她的财力果然不容小觑。
年轻的男人脸上终于起了一丝为难。僵持了一会儿,他撤下了手中的牌子。
“一亿一次,一亿两次,一亿三次,好,成交!”一锤定音。
拍卖而出的艺术品会由一级警卫送往嘉宾的住所。年轻的男人在路过孟桔身旁的时候说了一句:“这并不是什么好东西。”
“那你还要?”助理耳朵尖,立刻反驳回去。
孟桔眯着眼睛,眼角有笑意。她知道男人还有话要说。
“传说海洋之心之中的‘希望’曾给它的每一任主人都带来厄运,而德古拉伯爵送给伊丽莎白的这份定情礼也是带着诅咒的,你不怕?”男人抱着胸膛问。
“西方的吸血鬼也就是一种传说,充其量是一种文化。我何必去为了这种荒谬的文化而放弃这么一件好东西?”孟桔反问。
“它会带给你带来灾难的。”男人耸了耸肩膀,随后掉头就走。
助理忿忿不平。
“你说那玩意儿会带给我诅咒嘛。”孟桔玩味得说。
“小姐,别听他瞎说,他是吃不到葡萄喊葡萄酸。”助理迅速回应道。
孟桔笑着望了助理一眼,然后轻轻摇了摇头。
诅咒她不怕,要是怕诅咒怕报复,她早就走向万劫不复的深渊了。只是,如果这颗钻石出了什么毛病,那可就麻烦了。
“你先回去,然后派人将这颗钻石带到警局,记得带上辩护律师与公证员,让警察将薛绍时无罪释放,我还要去一个地方。”孟桔吩咐助理道。
“啊?带这颗钻石去干吗?”助理惊诧的表情足以吞下一个石子。
“这是可以救薛绍时的证据。”孟桔的态度如此笃定。
“不是说薛主编偷——哦不,不小心拿走的是一件宋代宫廷的青花瓷盘嘛。”助理不解。
“真的只是一件青花瓷器的话,那商贩子就不会那么气急败坏了,与其将薛主编告上法庭还不如用这件瓷器卖薛绍时一个人情。”孟桔解释。
“原来他们当初借给《Logo》拍摄用的并不是青花瓷盘而是稀世珍宝德古拉钻石?”助理惊呼出声,她得知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孟桔抬头看了一眼天空,然后眼眸下垂,低低得说:“生意人狡猾的心理你还没能懂,这就是声东击西。”
“薛主编怎么会偷这个钻石,不可能啊。”小助理又像想起了什么。
“你看连你都不信,你叫大多数人如何去信服?”孟桔微微弯了弯唇角。随后她的表情又严肃了起来道:“只是这背后必定有一双大手在操控所有的事情。”
——“啊?”
——“这鬼天气又要下雨了。”
二)
孟齐全在孟桔二十二岁生日之后便将三家子公司归划到孟桔的旗下,这是给她的生日礼物,也是孟齐全在董事会上正式承认孟桔继承权的一种方式。
要说民间没有舆论是不可能的。就是孟齐全的前妻们不停得出现在媒体前哭诉这些事也就够热闹了。那些有儿子的还好,没儿子的只能拿着孟齐全每个月给她们的赡养费过活,虽然也都是大手笔,但是一旦有一天孟齐全归西了,这些女人就跟古代宫廷内的那些没有儿子依靠的太妃一样孤苦了。
孟桔是一个让人捉摸不透的人。她们都明白。何况孟齐全归划给她的全部都是孟氏旗下盈利最厉害的公司。
董事会上,长长的会议桌前,全部都是穿着黑色西装的中年男子。而坐在主席位置上的却是一位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姑娘穿着一件碎花的连衣裙,裙子的袖口绣着“M”的字母样,一看便是意大利首席裁缝铺的师傅拿着设计图样为她量身定做的。
“从此以后我就是你们的行政主管,希望你们认真工作。我不会每日来公司,但是我希望你们所有人不要像我一样,因为你不是我。公司所有的账目从今天起交由我勘察,希望你们做好自己份内的事就好,因为你也不是我。无论是谁,违反公司日常制度一次,扣除整月全额奖金。”孟桔始终带着迷人的笑容,就像她在镜头前一样。
温言软语,逐字逐句却说得那些男人面面相觑。她没有给任何人特权,没有给任何人台阶下,包括老员工。大家都曾听说这位孟女王的厉害,她在时尚圈内叱咤风云,如果将这份厉害用到公司的管理上来,那大家的好日子恐怕真的是到头了。
从电梯出来时,所有的员工都是低着头向孟桔行礼的。而过道上,孟桔听到一声调笑的声音。
抬头一看,一个身高颇挺拔的男孩儿正在跟穿着公司制服的一名女工作人员调笑,他们的身后还跟着一名模样循规蹈矩的女人。
男孩儿的样子看上去有些眼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是谁。
“是许牧,上了个综艺节目刚红起来的那位平面男模。”助理上前一步,在孟桔耳边提醒道。
孟桔点了点头,然后回头问:“我们公司怎么会有男模在?”
“他是我们接下来要推出的一款情侣手机的形象代言人,来公司看看。”助理回道。
孟桔笑笑便打算离开。
身后被一声“桔子姐姐”拉扯回头。简单,干脆利落的一声。孟桔回过头,那名叫许牧的男孩儿喊得极其自然。
许牧小跑着上前,他叉着腰,轻喘着气,一张娃娃脸上堆满了惊喜。
“桔子姐姐,还记得我吗?我是小木头啊。”许牧急切得说。
小木头?小木头!
孟桔的眼神微微游离了一下,然后猛然惊醒。
“你就是当年的小木头?都长这么大了。”孟桔笑着,软软的声音也清丽得如同珍珠落入玉盘。
“我还以为桔子姐姐现在认祖归宗,变成首富的女儿了就不认识我了。”许牧也笑。
“怎么会?你把我想象成什么人?”孟桔咯咯笑着,也轻轻拍打了许牧的肩膀一下。
“当年自从你被接走后就没了音讯,想不到上天冥冥之中给出了安排,我们居然会在这样的场合遇见,怎么样?你桔子姐姐今晚请你吃饭?”孟桔主动约了饭局。
“好啊,求之不得。”许牧爽快答应。
其余人看得目瞪口呆。在他们眼中不近人情的孟女王居然也会如此亲切,而她和许牧的“想当年”又变成了新的一轮话题。
三)
郑慕白像疯了一样找寻一些旧物。他的双眼微瞪,还泛着猩红的血丝,就仿佛几天没睡觉一样。
没有,没有,什么都没有。这五年来的一切就是一场空白。
“慕白,你在找什么?”高跟鞋尖锐的“蹬蹬”声与地板发生摩擦。蔡多芬站在门口奇怪得看着自己的儿子翻箱倒柜,他的举止粗暴不堪,像一头禁锢很久了的野兽。
“他在找什么?”寻问儿子无果,蔡多芬转而问一旁站着的女佣。
“夫人,我也不知道。少爷一回来就这样。”女佣讪讪的,有些害怕。
蔡多芬径直走进房内,她扯住郑慕白的胳膊问:“你到底在找什么?!”
“妈,孟桔是谁?”郑慕白一停下来却抛出这样的问题。蔡多芬愣了愣,随后便笑了。
“妈也不认识,你怎么会突然想起这个名字?”再精明的狐狸也会露出些微的破绽,就比如蔡多芬认为自己的掩饰举动很果断,嘴角的那不自然的搐动还是被郑慕白发觉了。
“妈,你骗我!你认识她的对不对?!”郑慕白一把甩开蔡多芬的手却又转而抓紧了她的胳膊。
蔡多芬惊觉自己儿子的手力很大,突兀的疼痛让她幡然醒悟。那个女孩儿,又回来了。
“慕白,妈妈再跟你说一遍,我不认识,妈妈没必要骗你。还有,你告诉妈妈,你是从哪里听到这个名字的,你——你不是什么都不记得了吗?”蔡多芬错愕得问。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郑慕白揪着自己的头发,看上去异常痛苦的样子。
“这几天这个名字就像一块烙印烙在我心底一样,每次想起时就难受,好像喘不过气来一样。可是一仔细去想,头就会疼,像有无数只会飞的虫子围着你嗡嗡叫着。”郑慕白抬起头,面颊上满是泪水。
蔡多芬的手有些颤抖,她沉吟了一会儿,说:“你不要再去想了。好好睡一觉就没事了。”
说完,她打算离开。
“孟女王就是孟桔,我居然要依靠一种雪茄的味道才能记起。”像是说给蔡多芬听,也像是低低的自嘲。
蔡多芬的背影僵硬在那里,然后缓缓转过身,脸上写满诧异。
“你——说什么?”
记忆中曾经远观过的名媛怎么可能是那个到处撒泼的女孩儿。模样也不像啊。蔡多芬微微摇了摇头,目光触及到郑慕白的鼻尖,突然怔怔得出了神。
五年前的那场事故中,郑慕白宁愿自己去死也要护着那个女孩儿的安全。他在昏迷过去的前一秒,左手还保持着紧握的姿势。他就好像是在那短短的几分钟内用尽全身力气握着女孩的手,然后将女孩儿圈禁在自己怀中,他以为这样所有的冲击力就会向他砸来。直至——汽车翻时,他被甩出窗外。
厚重的玻璃碎片划破了他的脸,血肉模糊,当时的场面惨不忍睹。据说前来救援的医生护士都哭了。郑慕白这条命就是捡回来的。他的面部容貌全毁,医生建议植皮整容。当几个月后,蔡多芬亲自揭开儿子面部的纱布时,手都是颤抖的。
她迎接的是一个全新的面貌,可是这个全新面貌的主人与她是有着血肉关系的,她逃不了。只是蔡多芬没想到的是,郑慕白失去的不光光是自己原先的面貌,还有他原先的记忆。不是全部,也不是那五年,只是关于那个女孩儿整整五年的记忆。
蔡多芬毁灭了所有关于郑慕白与那女孩儿之间的东西,甚至他们家从此不买桔子。如此小心翼翼,可是五年前的劫,该来的总会来,这是命运设定的捉弄。
那件事故后,女孩儿便消失了,消失在案发现场,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中。直至她重新出现的时候,旖旎了一大片风景。
这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惊天地,或者泣鬼神,无人得知。
四)
许牧低着头在发短信,时而抬头对着孟桔温润一笑。
“尝尝这一家的松露,产自阿尔卑斯山,淡淡的,还有泥土的香味儿。”孟桔在餐厅服务员端上菜后提醒许牧道。
“好的。”许牧皱着眉头按下发送键,然后蹙紧的眉头瞬间展开来。
孟桔接过服务员盛好的一小碗汤,笑着调侃:“女朋友吧?看把你紧张成这个样子。”
“等一下。”许牧拿过汤,然后仔细得搅拌着,不时吹拂开热气。孟桔看了心底顿时暖暖的。
“我哪有女朋友?”许牧随口回道,语气淡淡的。
孟桔笑得促狭,一脸不怀好意。
许牧却猛得抬头反问:“桔子姐姐怎么不交男朋友?莫不是——”
“不是!”孟桔迅速反驳。其实她并不清楚许牧‘莫不是’之后的话语,只是因为心慌,所以快速否定。
“那桔子姐姐看看我如何?”许牧唇角一抹笑容,依旧淡淡的,眼眸底却不动声色得染上了一层黯淡的星辉。
“啊?”孟桔全当他开了一个玩笑。
正当孟桔准备讽刺许牧这个小木头长大了开始学坏了时,许牧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握住了孟桔拿汤勺的手。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包厢的门被踹开,一拥而进许多记者。
他们兴奋得举着相机,“咔咔咔”得照着,头条,又是头条。孟桔看着他们兴奋到扭曲的面孔有些愤怒,却没有力气站出来指责。她“腾”得一声站起来,高跟鞋却一滑,一个趔趄,居然扑倒进许牧的怀中。
她挣扎着要起来,眼前却是一片朦朦胧胧。孟桔感觉到有一股力量强压着自己,却无奈反抗不了。
——“我女朋友喝醉了,你们让一下,不要拍她好吗?”
这是孟桔尚有意识前记得的最后一句话,出自许牧一张一闭的嘴唇,像被沙滩遗弃的贝壳。开启后露出的不是珍珠,而是毒雾。
孟桔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睡在一间凌乱的酒店房间内。许牧不在,卫生间暖黄的灯光亮着,不一会儿传来了水的流声。她站起来,脚踝碰到床单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在这短暂的时间内所发生的一切。
她——被算计了!
这种事原本不会在她身上发生,可是如果算计她的对象是许牧的话,她根本就不会设下任何防备。
“要不要去洗个澡?”依旧是淡淡的声线,在孟桔背后响起。
孟桔转过身,看见许牧站在离她很近的地方。许牧旁若无人得解开白色的浴巾,健硕的胸膛与他泛着奶油气的面孔微微不符,却也泛着秒杀少女的魅力。
孟桔没有回避,她面无表情得看着许牧,她需要他给她一个解释。
许牧自顾自得笑了笑,然后缓缓走到孟桔面前,蹲下。他将手放到了孟桔腿上,然后在睡衣上蹭了蹭。
“桔子姐姐,你包养我吧。你对我好,我就对你专一,如何?”
孟桔不可思议得看了看许牧。随后,她将许牧的手放下,清冷的语调响起:“小木头,我还这么称呼你的时候,你最好就收手。”
许牧突然大笑,然后他叉着腰说:“你的身体干涸得太久了,那么年轻柔软的身体,为什么要浪费呢?给我想要的,我也给你想要的,为什么不呢?为什么要假装清高?”
有些事回过头来想想,就会露出破绽。
“你是什么时候下的药?就在拿过那一小碗汤的时候么?你又是什么时候叫来的记者?在坐定餐厅的时候发的短信么?”孟桔自问自答,眼底的凌厉已经愈来愈明显。
“桔子姐姐一直聪明,从以前换苹果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所以现在桔子姐姐还要继续聪明下去么?”许牧笑问。
孟桔无论如何也无法将当年那个有些腼腆木讷的小男生与眼前这个邪恶的小男人联系在一起。他们是同一个人吗?还是命运跟她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不知不觉,一个人居然就改变了那么多。
“你——很缺钱么?”孟桔问。
“不缺,我就是喜欢你,想得到你。我从以前就喜欢你,可是你一直拿我当弟弟。后来我走后很努力得才走进了这个圈子,我想接近万众敬仰的孟女王,还是不是我记忆中的桔子姐姐,那个为了给我换苹果而被楚妈妈罚站了一个晚上的桔子姐姐。”许牧看着孟桔慢慢会说道。
孟桔差一点就信以为真,可是又看到了他眼底的躲闪。
“你到底经历了些什么?”孟桔一边低问一边将自己的衣服直接裹在睡衣外面。她拉开酒店的房门。
“你经历了些什么我就经历了些什么,你所受的伤痛我不比你少一分,只是你比我幸运多了。”许牧背对着她,看不到神情。
孟桔顺手将房卡从开关处取下,丢在地毯上。然后她慵懒的语调响起。
“祝你睡得安稳,一夜好梦。”
许牧站在黑暗的房中,慢慢有气无力得倒在床上。
桔子姐姐,我本该就跟你是一种人。
她的十七岁,与一个人纠缠得至死方休。她的二十二岁,依旧与他无关联。
走廊无人,昏黄的灯光照出孟桔手臂上的咬痕,红色的,触目惊心。孟桔的身体感觉不到异样,只是觉得脚步沉重。可记忆中那凌乱的房间与床铺,以及自己所能瞧见的吻痕那么明显,就可以推断出昨晚的“战斗”有多激烈。
“该死的。”孟桔低头咒骂了一句。
五)
——“将许牧的这期专访撤掉,改换其他艺人。”
——“为什么?我们已经出菲林了啊。”
——“我是主编,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Logo》的编辑部一大早就弥散着炮火味儿。有编辑拿着资料文件从薛绍时办公室内出来的时候双眼通红,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
“哟,谁惹我们薛主编生气了。”语气不急不缓,薛绍时抬头一见,正是孟桔斜倚在门口。从门缝处可以看到办公室外的一干工作人员都在瞧着这边。薛绍时只朝他们一瞪,他们便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你怎么来了?”薛绍时淡漠地问。
“来看看薛主编一大早怒发冲冠为红颜的精彩画面。”孟桔走过来,将门轻轻带上。她手中的纸杯内是刚煮好的咖啡。
“楼上咖啡厅现磨现煮的,知道你不喜欢喝速溶的。”孟桔唇角的微笑恰到好处。
薛绍时眼底的冷冽慢慢浮上了些许柔情。可是仅仅是那一瞬,他便低下了眸子。清了清嗓子后,他问:“你今天没有事么?如果孟小姐来这里只是为了送给我一杯咖啡或者嘲讽我一两句的话,那孟小姐还是请回吧,我今天很忙,改天再向孟小姐赔礼道歉。”
孟桔嘴角灵动一扯,她只用了一根食指便将薛绍时面前的笔记本轻轻盖下。薛绍时抬起头,愠怒道:“你到底想干吗?”
“得救的人不应该对自己的恩人说一句感谢吗?”孟桔随意翻动桌上的纸张文件却不细看,像是不经意得问起。
薛绍时没有说话。久久之后,他绕开话题。
“我将许牧的专访撤掉了,改换了其他艺人。”
“对我说干吗?关我什么事?”孟桔不打算放过他。
薛绍时将手边的一份报纸推给她。孟桔拿起来一看,报纸头条是她自己与许牧并肩走入酒店的照片,配图上的文字也充斥着“开房”、“夜晚”等暧昧不清的词眼。
孟桔随意翻了翻就丢下了报纸,看起来丝毫不在意。
“这就是你随意撤掉许牧专访内容的理由?”孟桔收起招牌式笑容,冷然问道。
“你不在乎?”薛绍时愕然。
“不是不在乎,而是我想不懂这与你有什么相干。实在看不出薛主编是那种舍己救人的人,倒像为了一己之私。”孟桔话中透着讽刺,而这种讽刺太过意外。就好像是要挑破什么东西一般。
五年了。她与他之间的纠葛已经整整五年了。五年前的他在雨夜里收留过她而不碰她,五年后的她在突如其来的事故里破釜沉舟,为他留得清白。她不想欠他的,最不想欠的就是他的。
薛绍时陷进办公椅中颓然。
孟桔走近他,顶级香水品牌的味道若即若离,却比不上当年沐浴后的香皂气息。
“你喜欢我的对吧?隐忍了这么多年不累吗?”孟桔一语道破玄机。
薛绍时顿时骇红了脸颊,就像夕阳西下不知所措的少年一样。他不停翻着桌上的文件,但是掩饰的意图太过明显。
“因为许牧与我传绯闻你不开心,所以你就自作主张取消专访内容,你没有去想过损失怎么弥补,我更愿意相信你早就衡量了损失,只是你觉得那不足以让你解气。那么稳重的你,怎么就在遇到我的事的时候,变得那么小孩子呢?——”孟桔呐呐吐道。
“你到底想说什么?”薛绍时坐如针毡,他打断道。
“为什么孟禹旋说你是因为我才进了监狱,就在我准备去伊里安岛的前一个礼拜。事情发生得那么突然,总有理由吧?理由是什么?”一连串的问题,孟桔眸子里闪着朦朦胧胧的疑惑,这也许是她到现在为止唯一搞不清的关键点。
“我——”抿了抿嘴唇,薛绍时蹙紧了眉头。要怎么说呢?太难以启齿。这好像就是一个误会,也或者是一场预计已久的阴谋。
好在这时,孟桔的手机响起来。薛绍时才得以微微松了口气。
陌生号码,孟桔礼貌询问:“喂,您好,哪位?”
电话那头玩味的声音丝丝入扣:“你睡过我,怎么这么快就忘记了?”
是许牧。孟桔忆起,不久前,她不动声色得删了他的联系方式。
“有事么?”孟桔平稳的语调如微风皱起。
“没什么事儿,就是看到最近的新闻铺天盖地的,接下来我有个新闻发布会,想邀请你一起去参加,我们一起承认我们交往了如何?”许牧的如意算盘打得很精。
没有反驳,没有怒斥。孟桔只是想知道他这么自信的缘由来自哪里。
“如果我说不呢?”
“没关系啊,我猜到桔子姐姐不会同意的。只不过被曝光出来的只是我们进酒店的照片,真正精彩的好东西还在我手上呢。那一段DV,桔子姐姐在我的身下还叫着慕白哥哥的名字——”说到这里,许牧微微顿了顿,随后笑了起来:“你说精不精彩?”
孟桔站在那里,身影如雕塑一般僵硬。她没有再听许牧来自地狱般的消息,抬起头的时候,薛绍时也正瞧着她。
四目相对,无火花,无缤纷。
只是僵持了很久之后,孟桔的眼角一片潮湿。
六)
【一个月前】
《Logo》编辑部内。
周边的氛围里弥散着紧张的气息。所有人都想一睹绝世宝物的色彩,可是谁又不敢靠近。那是无价之宝,他们碰坏了用命也赔不起的。
消息全部对外封锁。包括凡是参与这次拍摄任务的内部员工,手机电脑等一切联络工具全部上交,并且在拍摄期间吃住全部在公司。
据说这是宝石商人给《Logo》定的规矩。这一切都是为了世上仅一颗的德古拉钻石。
“怎么样?我够意思吧。”孟禹旋沉沉一笑,捶打了薛绍时肩膀一下。
薛绍时被眼前的珍宝晃得离不开眼,暗自吸了一口气说道:“这期杂志的销量应该会是一个巅峰。之前我们就打足了噱头,大家都猜想宝物究竟是什么,但是还没人知道是这个。”压抑着的深沉下还是藏着道不明的激动。
“宝石配美人儿,你这里的model都不够格。”孟禹旋抚摩着下巴,轻轻晃着他的食指。
薛绍时看了看孟禹旋问:“那你觉得——”
“我妹妹就是一个很好的人选。只有她的身份与气质才衬得上这颗无与伦比的钻石。”孟禹旋毫无悬念得揭开了最合适的人选。
薛绍时闷闷笑了。
——“我从没见过你对小桔评价这么高过,从我认识你以来,你就觉得她是个祸害。专门骗你们家财产的。”
——“我也从没见过你在孟桔甚至别人面前这样喊她,从我认识你以来,你只有在她面前装。”
孟禹旋与薛绍时相视而笑。孟禹旋的笑里带着阴冷,而薛绍时的笑中却带着无奈。
“她的生日没多久了,你有想过送什么吗?”孟禹旋脱口问道。
“她会缺什么?她什么都不缺。”薛绍时摊了摊手,自嘲得笑了笑。
“这就是最好的礼物了,她不缺,但是也要不了的礼物。”孟禹旋指了指散发异彩的德古拉钻石。
薛绍时不解,他没有说话,在等孟禹旋解释。
“借她戴几天走个秀也戴不坏,到时间还给那商人就好了。外面也不知道《Logo》借来的是钻石,都传闻是青花瓷呢。”孟禹旋说得云淡风轻。
薛绍时蹙起了眉头。这个主意有些荒谬。
“你想把对她的感情藏在心中到什么时候?到她嫁人了还是到你死?为什么不去争取一把?”
“那不关你的事,禹旋,如果你是想借助我对小桔的感情来完成你的目标的话,你这个赌注不太聪明。”
“薛主编不用这么语重心长的,用不用我的设计图样,决定权在你手中。”
“我从来不喜欢把私人的东西扯进工作中来。”
一场激烈的唇枪舌战。
薛绍时最后还是没有拿走德古拉钻石,但是钻石却丢了。内部的事情居然传到了商贩的耳中,商贩一怒之下将薛绍时告上了法庭,指定就是他盗走了宝物。不敢说是德古拉钻石,只得按照舆论的方向走,说是青花瓷。
事情的发展太过蹊跷,可是想想也能明白。
孟禹旋故意在孟桔面前作戏,让孟桔有了警觉。可是真正的德古拉钻石却落入了拍卖会的现场。孟禹旋是料定了孟桔一定会尽全力拍下那颗钻石,然后去监狱保释薛绍时。所以孟禹旋暗中派人抬价,这笔钱除了给拍卖会以及参与这个事件的人的好处外,其余的也是一笔极其可观的数目。而这个数目正好可以用来制作孟禹旋设计的新的成衣。
聪明人暗自想想都会明白。可是聪明人也不会将事情的始末公布于众。
事情远远没有结束,重磅炸弹刚绑上时间表沉入海底。
滴答滴答,计时开始。
七)
都说小时候,我们恨不能哭着哭着就笑,可是后来,往往我们笑着笑着就会哭。哭过之后的世界瞬间像被大雨冲刷洗涤过一样,是那抹眷念的蓝。
孟桔接到一个电话后匆匆赶到一个酒店的私人会所里。酒店的工作人员看到她会九十度弯腰敬礼,然后纷纷用好奇的眼光打量她神色匆匆的背影。
约她见面的人是蔡多芬,而坐在蔡多芬身旁的是郑慕白。母子二人不说话,气氛比这空调打的低温还冷。
“你来了?”蔡多芬站起身,望着进来的人。她的态度有礼而疏离。
“伯母好。”五年前,五年后,孟桔依旧保持着这个称谓。她的态度不卑不亢,只是她的身份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可以让人随意蔑视的小丫头了。
蔡多芬的后脊明显僵直了些。
“你能赴约我很高兴,毕竟你已经那么出名,也一定很忙吧。先坐下来喝杯茶吧,我——”蔡多芬的话还未说完即被孟桔打断。
“伯母有什么话直说就好,请我来不是喝杯茶这么简单我知道。我喜欢开门见山的方式,五年前伯母就知道了。”孟桔带着温婉的笑容,语句却锋利得像一把刀子。她没有在看蔡多芬,而是用眼神扫向了一旁默不作声的郑慕白。
郑慕白望向她时,孟桔似笑非笑。
蔡多芬面色有些难看,她被孟桔驳回却挑不出她的错,她没有不礼貌。这几年里,她的本质没变,处世交际上倒精明了不少。
郑慕白终于开口道:“我已经记起了你,孟女王,就是孟桔。我妈妈说我之所以再三想不起孟桔这个名字,是因为这个名字带给了我灾难和不好的回忆,自五年前的灾难过后我就得了选择性失忆症,忘却的恰恰是最不想回忆起的事情。”
最不想回忆起的事情,就是最铭心刻骨的事情。郑慕白娓娓道来,像在诉说一个尘封已久的故事。郑慕白淡漠的神色,不知道蔡多芬是怎么跟他讲这一段故事的。
“所以今天找我来就是为了证明你妈妈跟你说的话都是对的,是吧?”孟桔聪明得一语道破。
郑慕白微微蹙起了眉头,他说:“当年的车祸是你一手造成的,仅仅是为了报复我妈不让我和你在一起?你报复不了我妈就对我下毒手,以至于五年后的今天,你把毒手伸向了我身边的朋友,先是周迟萧,后是陆淑妤。”
几乎是步步逼近。他用的是肯定的语气,没有咬牙切齿却透露着彻骨的寒意。
蔡多芬似乎很满意这个场面。她将手伸向茶几,端起了茶杯放在唇边,气定神闲得泯了口上好的茶。
孟桔走上前,她的一只膝盖顶到了地毯上。她抬头仰视坐在沙发上的郑慕白,凝视了很久很久。这张脸陌生又熟悉,她只想从他的眼眸中洞悉出往日的柔情。
久久之后,孟桔的手轻轻覆上郑慕白的脸颊。沿着轮廓从上至下。
“眼睛还是那么好看,你知道吗?我最喜欢你的眼睛,每当你口是心非的时候,只有你的眼睛是最诚实的,它不欺骗我。”
“鼻子整过了吧,你的鼻子没这么挺拔。”
“这脸型也不对了,比以前瘦削了,你以前就很瘦的,可你非说自己是精瘦。”
“还有这薄薄的嘴唇,都说像这样唇形的男人最薄凉无情了。”
孟桔自顾自缓缓说着,眼泪早就顺着脸颊流淌下来。她不顾蔡多芬的错愕,也不顾郑慕白的慌张。拉下郑慕白的脖颈,嘴唇就凑了上去,覆上郑慕白的唇。
转辗反侧,多年的爱恨情仇就在这一刻全部倒带。 女王的阶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