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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桔子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头重脚轻。脑子里藏了太多东西,以至于超越了她的脑容量一样。
——“我可没那个力气去害你母亲。”
——“其实有人比我更恨你的母亲,因为你母亲的出现严重威胁了她的地位。充其量我只是嫉妒,但她已经是眼底根本容不下你母亲的存在了。”
六姨太的话像一把把锋利的刀片,全部扎进了桔子的心底。让她瞬间迷茫得不知如何是好。像一个木偶被人摆布着做出各种各样滑稽的动作,只为博观众一笑。可是现在没有观众,她却也摆脱不了木偶操纵线那头人的控制。
恨与痛楚交缠,迷茫与回忆纠绕。五味陈杂。
她走回了孤儿院,等在门口的小木头扑进了桔子的怀中。
“怎么了?”桔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稳下来,听起来柔和。
“桔子姐姐,楚妈妈她们说有人愿意领养我了。”小木头将头埋进桔子的怀中,似撒娇着。桔子抚摩着他毛茸茸的脑袋,心想六姨太办事效率可真快。
“这不是好事么?怎么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桔子佯装轻松的语气。她根本不敢露出丝毫恋恋不舍的样子。因为这样谁都不会好受。
“可是我舍不得你啊,我宁愿永远待在这里,只要和桔子姐姐在一起我就满足了。”小木头抬起头,依恋地说。
桔子苦笑了一下,然后又将小木头拉进了自己怀中。
就算他不被领养,她也要远离这里了。这是最后一次贴得这么近了吧?小木头留在这里,也不可能与她再相见了。她的身份是一个秘密,她必须赶紧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这次的拥抱,也可以说是与小木头的永别。从此以后,在天涯相互祈祷对方都能幸运且幸福吧。
桔子拉着小木头走进院内。
“收养你的人家怎么样?”桔子开口问道。
“恩——他们一直都在跟楚妈妈说话,好像从头至尾都没有看过我一眼。他们好像——看上去人蛮好的。”小木头吱吱呜呜的,好像在极力回忆收养他的人的模样。
“都没看过你一眼?”桔子停下来,凝视着小木头。
这么做,到底是对是错?或者太仓促了一些吧。六姨太只答应了给小木头找一户好人家,可是却没承诺那户人家会如何对待小木头,只说了那户人家缺一个男孩儿。可是终究不是自己亲生的,不会把小木头捧在手心里吧?
“什么时候走?”桔子又问。
“呃,好像下午就有人来接我。”小木头回道。
“这么快?”桔子有些诧异。
“恩,桔子姐姐,我有些害怕。”小木头声音低下去。
“没事啦——”桔子突然蹲下身子,很认真很认真地凝视着小木头说道:“我们的小木头是小男子汉,将来长大了就是大男子汉。那么桔子姐姐告诉你,作为一名男子汉,一定要勇敢。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遇到什么事。你都要坚强,只有坚强,才会得到你想要的。”
桔子蹲着,小木头站着,他们的头顶呈一个平行线的状态。
小木头似懂非懂,然后眼睛里像放射出了什么异样的光彩。他问桔子:“我只要坚强,就能得到我想要的么?”
桔子愣了愣,然后不及思索地点头:“恩,只要你坚强。”
桔子想象不到那户人家会怎么对待小木头,但是无论如何,物质条件肯定比在孤儿院好的多。希望自己是为他做了一个良好的抉择,有利于他的成长。
“走,今天带你出去吃饭。”桔子拉起小木头的手说道。
“桔子姐姐有钱啦?”小木头笑。
桔子不知道该如何回复他。有时候他给她一种错觉,好像不止十一岁,早熟得有些可怕。可是大多数时候,他只是一个需要她保护的小孩子。
桔子带着小木头吃了饭,然后又买了很多他爱吃的零食。在超市中,几乎是小木头目光停留超过三秒的东西,桔子就会立刻给他买下。
这些都是一般的家庭可以满足小孩子的。可是对于他们这种生长在孤儿院的孩子来说,没人疼没人爱。这真的是一种巨大的奢侈了。
下午的时候,一辆轿车过来接小木头。桔子这才见到领养小木头的那对夫妻。看起来像是上流社会的人,穿着整洁高贵,面上带着客气而疏离的笑,像是演练过千百次一样。
小木头跟了这样的人,会不会幸福呢?
所有的孩子都用羡慕的眼神目送小木头的离去。橙子站在人群后面,笑容在脸上维持一个好看的弧度,维持了很久之后,终于有些疲倦。
小木头被一个珠光宝气的女人牵着,却一步三回头。
桔子用口型跟他说:“去吧去吧,一定要幸福。”
小木头,你若归来,我已不在了。桔子强忍了很久的眼泪,终于在看不见小木头背影的时候流下来。
或许这该是最好的结局。
二)
桔子回到自己的屋内,六姨太已经跟她说得很明白。只要她消失得彻底,什么事都可以商议。
想必六姨太已经派人跟楚妈妈她们说过了吧。楚妈妈一定又以为她上辈子做了什么好事,所以这辈子接连碰到飞上枝头变凤凰的事情。
她打开手机,没有三分钟,手机便接连蹦跶出十几条短信。
都来自同一个人——郑慕白。
其实她都能猜得到的。这些日子,她一直关机,就是在躲避郑慕白。可是现在当她看着那些短信,一条比一条暴躁,一条比一条情深意切。就好像什么都能放下了,因为她要离开了。既然离开,就要抒写一个完美的结尾吧。
桔子又将那些短信从头至尾看了一遍,说心如止水是不可能的。
——你睡了吗?对不起,我想跟你当面说,但是你都不理我。
——你看到我的短信了吗?你说话啊。
——怎么还关机?你究竟是想怎么样?!
——我真的错了,我这么低三下四地求你原谅我,你怎么还不回?
等等。
桔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春季夜幕降临后空气里的凛冽全部吸入肺中。然后就猛烈地咳嗽起来。
脑子内不自觉地浮现出郑慕白的音容笑貌。一个善良不浮夸的纨绔子弟,次次救她于水深火热之中。他也有着从小被惯出来的少爷脾气,好像事事都要顺着他的心意。
接着,她手放在手机的键盘上,劈里啪啦飞快打字。手机暖黄色的荧光衬得桔子的表情终于有些难过。
——我早就原谅你了。只是我现在要去一个另一个国家了,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你了,请保重。你陪我度过的那段日子,会是我记忆中最美好的时光。
简短的两句话发过去后,不过几秒,居然便有短信回过来。郑慕白应该是将手机拿在手中的吧。
——你要去哪里?
桔子看着这五个字看了许久,她颤抖着手回复道:不关你的事。
随后她便将手机的电池板拔下来,然后将卡折断,丢进了垃圾桶内。
三)
郑慕白一个又一个电话打过去,始终是关机状态。
“这个死丫头。”郑慕白气急败坏地低声咒骂。
“慕白,怎么了?”蔡多芬从楼梯口走上来,手上端着一杯鲜榨果汁。
“我惹我女朋友生气了,她现在不接我电话,也不回我短信。”郑慕白憋着一股怨气,接过蔡多芬手上的果汁便一仰而尽。
“你女朋友?是不是那天晚上突然闯进来跳了个舞又跑出去的那个女孩子?”蔡多芬回忆道。
“是啊。”郑慕白没好气地应道。
“一个孤儿院的女孩子,你是怎么认识的?”蔡多芬皱起了眉头。
郑慕白刚想反驳“孤儿院的怎么了”,却突然停下来,数秒之后,他问蔡多芬:“你是怎么知道她是孤儿院的?”
蔡多芬怔了怔,随后说道:“你还小,要处女朋友,平时介绍给你认识的女孩子还少啊,你随便挑嘛,为什么要去招惹那些个不三不四的人,她们跟你在一起都是为了你的家世,你个孩子——”
“我问你是怎么知道她是孤儿院的?!”郑慕白不耐烦地打断了自己母亲的话,并且提高了自己说话的分贝。
“你声音那么大作什么?这就是你跟妈妈说话的态度吗?!”蔡多芬也有些火了,她没料到自己的儿子居然会为了这样身份的一个女子和她这么说话。
“我问你,是不是你调查了她的身份觉得她配不上我们家,所以便想让她远离我?”郑慕白咆哮道,眼圈开始发红。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在说什么?!你为了一个孤儿院的女孩子居然这么跟我鬼吼鬼叫,那个女孩子是哪里吸引了你,让你被她迷得神魂颠倒的啊?你是不是还在别人面前吹嘘她是司徒楚的女儿?你要胡诌能不能分分场合分分是谁啊!”蔡多芬气得一掌拍在木质栏杆上。
家里的女佣纷纷低下头,不敢看这一对横眉怒对的母子。
“原来你真的去调查过她了,你连我怎么向朋友介绍的她都知道了,你还不承认。”郑慕白一步一步往后退,开始冷笑。他认定了一定是蔡多芬威胁桔子,才让桔子远离他。
这种桥段,在他们这样的圈子内,屡见不鲜。富家子弟爱上落魄灰姑娘,从来不是偶像剧中常有的圆满结局。大多数灰姑娘会被富家子弟的爸妈赶得远远的,塞给她们一大笔钱叫她们滚蛋,不要影响他们儿子的前程。
“我需要承认什么?!”蔡多芬已经处于崩溃的临界线。
“你自己做的事情自己知道。”郑慕白冷冷一言,然后转身“咚咚咚”地下了楼梯。
“你去哪里?郑慕白,你给我站住!”蔡多芬喘着气在楼梯口大声咆哮道。
但是郑慕白哪里会听,一转眼就跑得没影儿了。
郑慕白吩咐人去出入境处查桔子的出境记录,他首先必须知道她去了哪个国家。
——“郑少爷,桔子小姐的全名叫什么?”
那人在电话中问道。
——“全名?”郑慕白愣住,这个他真的不知道。
他第一次知道她的名字是在孤儿院听一个中年妇女唤起的。从此以后他就叫她桔子,更多时候喜欢叫她丫头。可是相处了这么久,他确实从没问过全名。
——“我不知道哎。”郑慕白回道。
——“那就没办法了,郑少爷。你知道就算去查真名,一个名字的主人可以有千千万,出境记录全是用全拼音。何况现在连真名都不知道,那不是大海里捞针么?”
郑慕白挂了电话,沮丧至极。
难道真的没其他办法了么?难道就要眼睁睁地看着她消失在自己的世界中么?!
四)
桔子来到日本的时候,正是樱花绽放的好季节。
她拖着沉重的行李箱,跟随语言学校来接她的老师去往自己即将读书的地方。很久以前,她也迫切得希望自己能跟别人一样,安安静静地坐在窗明几净的教室中念书,不要白白荒废自己的青春,不要数度搬家,东躲西藏。然而,当她终于得到了这样的机会时,她却没有那么强烈的渴望了。
其缘由是有了放不下的事情,放不下的人。
不知道小木头在那户人家过得好不好,不知道郑慕白找不到她会不会发疯。也许小木头过得很好,有了正常的家庭环境,当然可以茁壮成长。也许郑慕白只当她是过客,难过一阵儿也就忘了。可以取代她的女孩子还有很多。
来到语言学校,发现同班的有来自各个国度的人。白种人,黑种人,当然,还是像她一样的黄种人占大多数。
一天的时间下来,桔子说不上来适应与否。大家都是带着新奇与审视的目光去看待别人的,彼此之间说着不熟稔的外文,隔阂显而易见。
晚上桔子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根本睡不熟。好不容易进入梦境,好像一个翻身就又醒了。窗外照进来的是惨白的月光。
她想起了刚才梦境中的一幕,分明是她母亲遇害前的景象。
桔子的母亲本是一名话剧演员,窈窕的身影,伶俐的口才使得她成了很多男人的梦中情人,也包括来看过她表演后就对她一见倾心的某位财阀。
某位财阀动用了人力财力去追桔子的母亲,终于在一月后得手。因为这位财阀是有背景有地位的上流社会人士,所以桔子的母亲不能再抛头露面,而是被财阀用别墅养了起来,所谓金屋藏娇。
后来便有了桔子。桔子打小便很少见到自己的父亲,所以父亲在她的潜意识中就是一副模糊的背影。再大了一些后,她们母女俩的日子便没有那么风平浪静了。经常有女人带着打手过来闹事,砸东西外加威胁恐吓。桔子的母亲这种时候只是抱着桔子哭,别无他法。
别墅住不下去,母亲就带着桔子东躲西藏。桔子的童年就是活在阴影中的,或者说桔子根本没有童年。
当桔子长到十四五岁的时候,她开始懂得了爱情。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明知对方有家室,自己的母亲还是甘愿为了他放弃自己如日中天的事业,甘愿为了他去做一个被世人唾弃的小三。那都是所谓的爱情。
从小,母亲能给桔子的物质生活都是美好的,除却见不得光的身份,她也算养尊处优的。但就是那见不得光的身份,让桔子养成了极其敏感的性格。她变得孤僻,在外人眼里便是自傲。其实她只是不想别人靠她靠得太近,识破了她的身份嘲笑她罢了。
每次夜里,她睁开眼,总会产生一种幻觉,墙壁上都是嘲笑的眼睛。亦如以前,也亦如今日。
母亲的卑微忍让,桔子的敏感孤僻都没有得以善终。
在桔子十七岁的时候,母亲带着她坐车。在那场轰动一时的连环追尾事故中,她的母亲是殉难者。而她躲在母亲的怀中,看着她的母亲被车的碎片压榨得血肉模糊,甚至连一句遗言都来不及对她说便轰然离世。
长大后的桔子一直觉得她的母亲很懦弱,而在保护她的事件中,她终于勇敢了一次。
哭得已经挤不出眼泪了。最让她生气的是,这个事故被曝光后,大家都在互相推卸责任。她一个人站在寒风中,冷眼旁观这一切。有人对她说,这件事不了了之的原因是上面给了压力。所以这个事故不是天灾,而是人祸。
谁会有那么大的权利可以操纵这一切?桔子不敢想象谁这么恨她们这一对孤儿寡母。冤有头债有主。
桔子因为没有任何亲戚,所以被人们送到了孤儿院。孤儿院鲜少有这么大的孩子被送进来,都是一些小孩子,在长到七八岁的时候就会被领养,甚至更小。
桔子性格也孤僻得很,不肯讨好楚妈妈她们,也对其他孩子冷冰冰的态度,久而久之,没有人愿意亲近她,都道她难相处,只有小木头除外。
所有的回忆都排山倒海般席卷而来,桔子感觉到枕头上已经湿成一片,都是泪。内心柔软的人只有在夜里哭,白天的时候身上的刺都竖起来防范着所有人。
这是一个作风严谨而认真的国度。人与人之间彼此用礼节来衡量关系的地域。
桔子只想做一件事——出人头地,然后为母亲复仇。
仇恨的种子在这一夜落在桔子心底生根发芽,渐渐覆灭了来时路上仅存的软弱。
五)
薛绍时喝了一口水,然后闭上眼睛,手指捏着鼻骨上下蠕动。
一天的工作做下来,他就会闭目养神一会儿。可是只要一闭上眼睛,黑暗中就会浮现那个雨夜碰见的女孩。
她抓住自己的裤脚,她向自己伸出手求救,她趴在自己的肩上,还有她酣睡在自己的床上。一幕幕,都是一幅幅旖旎的景图。
唇角微微染起笑意。她后来不辞而别了,只留下一句“谢谢”。不知道她叫什么,住哪里,现在又在哪里。
他好像连人家的名字都不知道呢,就这样默默得将人家放心底了。
他和Alice的关系有所缓解,是因为Alice真的没有再闹过。寒假过后,她回去了学校继续念书,一切风平浪静。
孟禹旋曾经不停追问过他和那个女孩子之间的事,薛绍时便全盘托出了。
孟禹旋低头思索了一会儿,然后又问他:“她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
薛绍时看着孟禹旋脸上少有的认真表情,那么小心翼翼,不禁反问道:“说什么?她发烧了,脑子都烧糊涂了能说什么?”
“哦,那就好那就好。”孟禹旋笑了笑,表情轻松了很多。
“你很反常哎,你是不是认识那个女孩子?”薛绍时捕捉到了孟禹旋脸上一刹那的不自然。
“不认识啊。”孟禹旋立刻否认。
“那你那天晚上不是说她很像你的一个朋友?”薛绍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他。
如今,薛绍时和孟禹旋已经成了合作伙伴,薛绍时是孟禹旋的编辑,已经不再惧怕他孟家二公子的身份。
“我只是随便说说啦,进去看了,不是。其实你知道,漂亮的女孩子都长得差不多的。”孟禹旋呵呵一笑,打着掩饰。
可是他越这么说,薛绍时就越觉得他在刻意隐瞒什么。承认认不认识一个人,有什么需要掩饰的呢?
薛绍时不再过问,他不着痕迹地略过了这个话题。
——“下去喝杯咖啡么?”
——“恩。” 女王的阶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