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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妖书烙印闪烁，无极与砗磲通过意念彼此交流。

　　“无极，你手臂上的妖书烙印在发光？”砗磲提醒道。

　　“妖书好像在阻止我将全部的生脉能量输到小余身上。”无极感到体内似乎有一种强大力量，在抑制自己。

　　“这妖书自带护体之能，它大约感知到你此举的凶险，如果不行，你不要勉强！”砗磲叮嘱道。

　　“小余只有这一次机会，我不能放弃。”无极想起小余每次醒来发现自己失忆时的惊恐；想起小余因为失去记忆而伤痕累累的手臂；想起小余恳求自己帮她医治头疾时的无助……他答应过她，一定会帮她治好头疾，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想到此，无极调出妖书，让自己的生脉再无阻碍地全部传输到小余体内，帮助小余恢复仙骨。

　　一旁护法的砗磲，看到无极的元神已经开始与躯体分离，不禁替无极捏了一把冷汗，专注精神，竭力护住无极的元神。然而无论无极和砗磲怎样努力，小余的仙骨就是没有复原。砗磲提示无极终止传输，然而无极却开始调动自己的天元，想要将自己的天元也传给小余。直到此刻，砗磲才明白无极心中究竟是做了怎样一番打算：小余体内有无极的大部分天元，但是没有生脉，也就没有调遣天元的能力。倘若自己把生脉、体内剩余的天元都给小余的话，那么三界之中，再也没谁能够侵犯小余。只是这个方法，也使得三界之中，再也没有无极。

　　“无极，快停下！”砗磲喊道。见无极还不收手，砗磲立即停止传输，想要阻止无极。

　　然而无极先一步建了一个水穹，把自己困在其中，使砗磲不得近身。砗磲心急如焚，在水穹外大喊无极住手。然而无极却集中精神，蕴蓄功力，他要为小余倾其所有。

　　无极将自己的全部天元与生脉一同输送到了小余体内，闭上眼睛，静静等待最后时刻的到来。而砗磲望着眼前蹈死不顾的无极，也十分不忍地闭上双眼。然而就在此时，砗磲看到：被无极调出的妖书，忽然大方光芒，霎那间收回了无极输出的生脉与天元。妖书重新回到无极体内，而无极和小余也在同一时间倒了下去。

　　砗磲赶紧来到无极身边，发现无极虽然一息尚存，但是天元与生脉仍然散乱、流失。再看小余，所幸小余并无大碍，神识恢复很多，只是仙骨仍未长出。砗磲考虑小余暂时无事，眼下救无极要紧，便当即决定带着无极回无上洞天，去玉净瓶中调养，遂对一旁看热闹的萌哒交代说：“我跟无极有事回妖界，你让小余在此等待几日，我们回头再来接她”。然而正准备走，无极忽然伸出手抓住了砗磲，无极气息微弱道：“不行……。”

　　砗磲知道无极这个“不行”包含了几层含义。首先，如果被小妖们发现妖王受伤，必然会引发妖界骚乱，妖界分崩离析已久，妖心不齐，自无极任妖王以来，妖界方才形归一统，但是仍不乏别有用心者在暗伺时机，等待机会重新洗牌。第二，如果被天界知道无极受伤，那么天界很有可能利用这次机会，将小余与无极一次性处理到位，那么不只无极和小余的安危不保，整个妖界的子民都将再次陷入从前被鬼神欺压的境遇，而且可能要比之前还要凄惨，如此，矛盾激化，三界之内恐怕再无宁日。第三，也是无极最放心不下的，他不要让小余离开自己的视线范围，全世界都要小余死，他如何能够在小余生死未卜的时候，将小余独自留在这花果山水帘洞？除非他死了，不然无论他在哪里，他都要将小余带在身边。

　　“不行”的理由有太多，可是“行”的理由只有一个：妖域里的那只玉净瓶，是无极汇元凝神之器，无极眼下形神散乱，亟需固本还元。

　　砗磲望着奄奄一息的无极，心中默默道：“你的心里装着妖域、装着小余，装着整个世界，可为什么唯独装不下你自己。如果你此刻灰飞烟灭，你所挂念、在乎的一切又将如何？”

　　砗磲最终没有带着无极离开，他寸步不离地守在无极身边，时刻注意着无极的气息意脉，不敢一丝马虎。好在，至黎明时分，无极的身体状况已经稳定，砗磲认为是无极体内的妖书在为无极调理气脉，否则没有玉净瓶，无极的元神不会恢复得这么快。

　　天渐渐亮了，无极醒了过来，望着守在身边的砗磲，无极刚要张嘴，砗磲便道：“你要问小余对吧，她没事，睡得好着呢。”无极听到砗磲此言，动了一下喉咙，安心地闭上了眼睛，但是很快，无极便又强撑着身体坐了起来。砗磲道：“没有事了吗？”无极点点头。砗磲道：“这妖书果然法力非常，难怪当初三界为了抢夺妖书而掀起那么多血雨腥风。你此番若是没有妖书护体，早就魂飞魄散了，即使玉帝、阎罗联手救你也终救不得。你果然是天地选定的妖王。”

　　无极起身，进入水帘洞内去看望小余。经过这一夜的生死相搏，无极此刻的身体感觉像被掏空一般，若不是心中记挂着一个人，他觉得自己随时都会就地化作一滩水。他其实好想再化作水，什么都不必想，什么都不必在意，然后就那样拥着小红鱼安静地睡去，任凭世间运转，从流飘荡，变溪变海，永远不醒来。可是，此刻，他却必须去做那个“被天地选定的妖王”，以及保护好因为这个选择而被殃及的小余。

　　曙光初照，几缕晨曦透过水帘照进洞来，轻轻地洒在小余的额头上。小余那长长的睫毛，在晨光之中显得更加绒密。的确如砗磲所说，小余此刻睡得很安详，嘴角微微漾着笑，似乎在做一个很美的梦。看到小余的甜美睡相，无极觉得一切努力付出都值得了，方才被掏空的虚空乏力感，顿时被一种宁静、温馨的力量充满，真实而又美好。无极不禁在小余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下去，尽管没有让小余重新长出仙骨，但是小余的神识已经恢复如初了。

　　然而就在无极吻下去的刹那，小余却突然睁开了双眼，看到尽在眉睫的无极，小余嫣然一笑，娇声道了句“无极”，便将无极揽过，枕在无极臂弯里继续沉沉睡去。本是面色苍白的无极，却被小余突如其来的举动，羞涨得满脸通红，心脏突突地狂跳不止。无极想要施个遁身法，从小余身边遁去，可概许是身体没有恢复的缘故，遁身法竟然使用不出，只能被小余继续揽着。无极强忍着狂跳的心脏，思量着脱身之法，忽然看到洞内不知何时竟飞入了一只蝴蝶，无极遂以意传声对那蝴蝶说了几句妖语，蝴蝶便款款地落到了小余的脸颊之上，张开几条小毛腿，在小余脸上轻轻地跳起舞来。小余睡得恍惚，只觉得脸颊上有什么痒痒，便伸手去拂，而无极便趁此机会，手脚麻利地起身溜走了。

　　无极仓皇地钻出了水帘洞，心脏狂跳不止，却与迎面走来的砗磲差点撞个满怀。砗磲望着满脸通红的无极，不禁感慨道：“这妖书的法力真不一般，才这么一会儿功夫，你就面色红润、气血旺盛了。”无极咽了一下嗓子，并没有答话，低着涨红的双脸，快速从砗磲身边走过，回到崖边打坐去了。凝神屏息地打坐了好一会儿，心跳才恢复了正常。此时太阳，已经高高照起。

　　砗磲望着逐渐升起的太阳，对无极道：“这么晚了，小余怎么还没起身，会不会有什么不妥之处，我去看看。”无极听到此话，突然想起方才洞中小余揽着她的一幕，遂一把抓住砗磲的手臂，红着脸正色道：“人家姑娘没起床，你一个男神仙，老往人家屋里去干什么？难道不要避避嫌吗？”

　　砗磲没料到无极会口出此言，突然听到无极这番话，不由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半晌才气得反驳道：“你晓得我今年几岁是吧，她对我来说不过是个后生晚辈，我若娶妻，玄孙女也不知大她多少了。而且我砗磲也算见过世面的吧，活了这把岁数，什么绝色容颜没有见过！倒是无极你何时变得如此拘泥俗礼，你不要以为人人都像你一般，成天想着思凡。我劝你平素还是少看点人间那些乱七八糟的书，别跟世人学坏了，降了修行的品次！”

　　无极却对砗磲的话不屑一顾，道：“为老不尊，贪慕后生晚辈的神仙还少吗？只要是男的，无论神鬼人妖、无论修行多久，还不都是一个品性。”

　　此言一出，又将砗磲噎个够呛。砗磲不禁生气道：“好你个无极，我砗磲今时今日方知我在你心目中究竟是怎样一个神仙，既然如此，当初又何必带着小余来求我医治！”

　　无极低着头，淡淡道：“和他们比起来，你还算是品行比较高的。只是，品行高，对小余，你也要避嫌才是。不仅如此，什么微观、极目之法，也都不能用。”

　　砗磲被无极的话弄得哭笑不得，道：“你当谁都和你一样吗，没事就微观、极目小余，我都没好意思说你，你倒来防范我。也不知是谁对小余心思不纯。她睡到此时还不醒，我还不是替你担心她，真是热脸贴到冷屁股上了。下面，我这‘热脸’就不管了，‘冷屁股阁下’您自己看吧。”言罢，砗磲转身就要走。

　　无极也不应声，当即施展极目之法，察看水帘洞内小余的情况。然而连试两次，极目之能都不好用。砗磲见此，当即忘却前嫌，关切道：“怎么了？极目、微观使不出来了吗？”

　　无极摇摇头，道：“我的法力好像都消失了，跟先前中‘诛仙散’时的反应差不多。但是又感觉天元和生脉都在，只是法力使不出来。好像是妖书在掌控我的这些能力。”

　　砗磲听无极此言，立即替无极号脉，果然脉息调和，天元与生脉正在复原，按理说，虽然此时无极的体能不如从前，但也不至于使不出极目、微观这等法术。而且，无极的脉象之中，似乎确实隐蓄着另外一种力量，在悄悄帮助无极调理身体的这些能力。 劫妖录（三）灵枢黄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