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回 古洞姻缘缔情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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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免大臣担心以及提防周边部族前来侵犯,放勋并没有透露受伤的事情,只是让鹿仙子暗中帮他疗伤,不久伤便痊愈。为答谢鹿仙子,放勋还以国礼相待,设宴款待鹿仙子。席间酒酣,鹿仙子不禁兴起,为放勋鼓瑟吹笙,施展绝技,听得一帮众人心旌摇曳,神魂颠倒。放勋当即赋诗一首,赠予鹿仙子,诗曰: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吹笙鼓簧,承筐是将。人之好我,示我周行。呦呦鹿鸣,食野之蒿。我有嘉宾,德音孔昭。视民不佻,君子是则是效。我有旨酒,嘉宾式燕以敖。呦呦鹿鸣,食野之芩。我有嘉宾,鼓瑟鼓琴。鼓瑟鼓琴,和乐且湛。我有旨酒,以燕乐嘉宾之心。
从未饮过凡间浊酒的鹿仙子,十几杯酒下肚,便已然有些醉态,端着酒杯移步到放勋跟前,笑眯眯地扶着放勋的肩膀,道:“既然你我心意相通,彼此爱慕,不如就此结为夫妻如何?”这突如其来的喜悦,令放勋高兴得有些手足无措,只低着头满脸通红道:“承蒙仙子不弃,放勋定不辜负……定不辜负。”然而话说完后,放勋却半天不闻鹿仙子回应,放勋不禁转过头来,却见鹿仙子早已靠在自己的肩上睡去了。
第二天晨起,鹿仙子酒醒,忽然忆起前晚酒宴上的失态,顷刻大窘。自己堂堂一个天界神仙,竟然主动向个凡人求婚,实在是太失仙家体统了,若是让其他仙友知道,岂不笑掉大牙。然而正在此时,门外却传来放勋的唤门声,“鸣儿,我听见你起了,睡得可好,我可以进来吗?”
鹿仙子俨然一头黑线,尴尬地将房门打开,可跟放勋的目光一接触,脸颊顷刻涨红了。那放勋也是脸红得不行,两个人杵在那,半天也没说话。终于鹿仙子开口道:“你方才唤我什么?”放勋上前道:“鸣儿,你不喜欢这个名字吗,那叫你小鸣?鸣鸣?小鸣鸣?”鹿仙子叹了口气,道:“算了,随你叫什么吧,我……要回去了。”“去哪儿?天界?那是不是以后再也见不了面了?”放勋焦急道。看到放勋焦急的样子,鹿仙子微笑道:“不,回姑射山。”“回姑射山好!我还可以天天到山上找你!谢天谢地!”放勋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不禁像个孩子一般开心地拍起了手。
放勋独自一人送鹿仙子回姑射山,古洞口,放勋不舍道:“昨天宴席上,你酒醉后说的话可不可以当真。”鹿仙子刚想说话,放勋却突然跪了下来,对着天地、母亲庆都墓穴的位置分别拜了一拜,又转头对鹿仙子道:“如果昨天你说的话可以当真,那么我现在就要迎娶你;如果你说不能当真,那么现在,我正式向你提亲。天地为证,母亲大人在上,不孝子放勋今日向姑射山九色鹿神女鸣儿求亲,请母亲在天之灵保佑儿子能够心如所愿,迎娶佳妻。”言罢,放勋深情恳切地望着鹿仙子,等待最后的答复。
鹿仙子嫣然一笑,转身一挥手,身后的古洞便张灯结彩,宛若新房。于是二人便以古洞为新房,在此古洞之中缔结连理。而鹿仙子“凌霄灯”中的烛火将古洞照射得亮如白昼,故而从此以往,新婚之夜又有了“洞房花烛夜”的说法。
鹿仙子不想跟随放勋回到人间,只栖身在此洞内。此后,放勋每天便在姑射山与皇宫之间徘徊往返,国事家事两不耽搁。到了第二年,那鹿仙子便为放勋诞下一子,取赤龙之“赤”意,名唤“丹朱”。这是放勋的第一个儿子,又是与仙子所生,聪慧温顺,故放勋对这个儿子,倾注了无限的慈爱。
然而好景不长,被九色鹿仙子收在“凌霄灯”中的黑龙,一日趁鹿仙子去西海赴宴的机会,冲破封印从那“凌霄灯”之中跑了出来。那黑龙对九色鹿怀恨心切,不待喘气歇息,便即刻冲到南天门,击鼓鸣冤,将九色鹿在凡间与已经转世为凡人的焰色赤龙私结连理的事情告发天庭,并添油加醋地诬陷九色鹿搅乱人伦,以仙术为焰色赤龙谋求人间霸业、增长福寿。
天界派神仙下凡来查,见九色鹿果然为已是凡人之身的焰色赤龙诞下龙子,故而立即勒令九色鹿与放勋斩断情缘,回天界受罚。而其子丹朱,本是福慧双全、性格谦孝的命数,也因受牵连,被司命更改运数,改为乖戾暴虐之命格,败其天福天寿。
九色鹿仙子终被判罚在姑射山上禁锢鹿身千年,不得恢复人形,并着神君在姑射山上把守看押,不容凡人近山。又因鹿身无法抚养丹朱,九色鹿仙子便将儿子丹朱留给了丈夫放勋。然而九色鹿仙子未免放勋伤心难过,对天界心生怨恨,便未将自己与儿子的受罚实情告知放勋,只道自己要去仙修一段日子,让放勋好生照看儿子。并一再嘱咐放勋,倘若他日儿子顽劣暴躁,定要耐心管教,不要灰心丧气。放勋不知所以,虽然满心不舍,却也无可奈何,只当妻子走个十天半月就会回来,便满嘴应承,并未将妻子的话太放在心上。
放勋带着儿子回到王宫,将儿子交由侍女照顾,每日处理完国事之后便来照看儿子。可是如此过了十天之后,放勋差人到姑射山查看妻子是否回来之后,却发现那姑射山上风云雷电、狂风大作,凡人根本近不得山前。三日后,放勋差人再看,回报亦如前人所言。放勋不信,亲自去看,果然见那狂风卷集着乌云,聚拢在姑射山上,雷电轰鸣,隆隆作响,整座山似乎被那雷云包裹着,看上去十分可怕。
放勋策着马,奋力向那雷云冲去,可是还未近到跟前,便被那雷霆的爆发之力冲击得人仰马翻。放勋将马牵起,翻身再次上马,仍冲那雷云而去。谁知,行到中途,忽然从那雷云之中飞出一团火球,直奔放勋而来。放勋调转马头,可马尾来不及躲闪,还是被火球烧着了。马儿顿时受惊,将放勋甩到身下,嘶鸣着脱缰而逃。放勋被狠狠地摔倒地上,左脸先着地面,一块利石在他的脸上划下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放勋顾不得疼痛,提起佩刀,仍然执意要进入山中。放勋横刀直立,身后龙气腾涌,气象磅礴,一边的侍卫都看傻眼了。放勋的龙气与雷云搅作一团,难解难分,正在危急时刻,忽然一道天雷劈向了放勋,放勋眼睛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同来的侍卫将放勋带回宫中,在床上昏迷了三十多天后,放勋才逐渐恢复意识。醒来的放勋仍然不敢相信妻子离去的事实,可是那雷云笼罩的姑射山,还有妻子临别前的话语以及一系列反常的举动,如今想想都是要跟自己永世诀别的意思……她怎么能舍弃得了自己跟儿子,独自一个去修仙……放勋伤心欲绝,他不愿意相信这一切,可是正如母亲庆都当年一样,那仅存的希望在时光的流逝之中慢慢耗小……而希望没了,人心会冷。
放勋不想像母亲等待父亲那样去等待自己的妻子,他从与母亲相依为命的日子里体会到了一件事,那就是等待有时候比死亡更可怕、更能摧残人。母亲临死之前嘱咐自己不要成为父亲那样的君王,要有自己幸福的家,可自己听了母亲的话,如今却过得这样像母亲,他不要!他不想像父亲,更不想像母亲,如果非要他在父亲母亲中选择一方的话,他宁愿选择当年抛弃自己与母亲的父亲——做一个伤害他人的背叛者,而非受伤害的那一方。这世间有许多无法说清的事情,就比如:有很多人活着活着,就会活成自己曾经最讨厌的那个样子。
而放勋,他很清楚不要自己活在冰冷中,他努力让自己忘记姑射山、忘记曾经。一个人在一段失败感情中的愈合速度,有时候完全取决于他的个人意志,取决于这个人是否真的想要愈合。终于,在妻子离开的一年之后,放勋迎娶了自己的第二位妻子——散宜氏。而这“散宜氏”诚如其名,开枝散叶宜室宜家,她一共给放勋生了八个儿子,分别名曰“监明、开明、启明、胤明、觉明、卧明、晦明、源明”;另外还生有一个女儿,唤作“娥儿”。后来放勋在与其他部族激战时,又收养了一位英勇战死沙场的将士孤女,赐名“女英”,再加上长子丹朱,放勋一生共有九子二女。
而在这十一个子女中,唯有长子丹朱受得放勋最多宠爱与关注,然而丹朱却没有向着放勋期待的样子成长,不仅每日花天酒地、吃喝玩乐,且日益暴虐不恭、凶顽不可用,毫无皇长子该有的半分模样。起先,放勋还怜其幼年失母,耐着性子悉心教导,后见那丹朱不仅屡教不改,还愈演愈烈的日益放肆,而其他几子却被散宜氏教导得彬彬君子模样,放勋心中的天枰便日益向其他子女倾斜。那丹朱见父亲逐渐疏离自己,便愈觉受挫,不肯再往好处思量,时常故意做出错事引动父亲生气,再到后来更是破罐子破摔,对其父的喜怒忧思完全无视,只过着醉生梦死、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日子,整个人跟废了没什么两样。丹朱的表现,使得放勋一想起自己还有个这样的儿子,便各种不畅,于是在散宜氏的建议下,放勋终将丹朱远远地封于“浮山”之地,落得个眼不见为净。而丹朱的封地,故称“丹朱邑”。可怜丹朱的生身母亲九色鹿仙女,只能日日站在姑射山上,远远望着儿子的封地方向伤心欲绝、临风陨泪。
被放至浮山的丹朱,照比从前更加肆无忌惮。宫女成群,夜夜欢饮,每日都酩酊大醉地睡去,直至第二日午时方才起身。尽管平素性格凶顽,这丹朱却自小有个短处,便是极怕雷声。在其幼年之时,每每打雷闪电,丹朱都会被惊得四处躲藏,而其父放勋总会及时来到丹朱身边,将丹朱轻轻抱在怀中,并用一双温热的大手捂住丹朱的耳朵,哄其入睡。可是,随着丹朱逐渐长大,这样的场景却变得越来越少,丹朱已经记不得上一次和父亲共餐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 劫妖录(三)灵枢黄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