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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将军被伤到了肩胛骨,楚弦身边这侍女的手段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太子自然是最震惊的一人,只是他见惯风波,倒也没有失态,赶紧叫人来将宣将军带下去包扎。
羽箭刺入将军的肩胛,鲜血横流,在士兵要上前去搀扶的时候,宣将军一怒,横手将来人一推,跨步走到剑影的面前,怒目一视,大吼一声,“把本将军的板斧拿来,我要劈了她。”
宣将军自持威名,未曾尝试一败,如今却让一个琴奴的侍女给伤了,这让他大为羞辱。
剑影岂会怕他?
毕竟太子在前,剑影再出手不合适,楚弦适时开口,“将军技不如人,难道还想耍赖不成?”
太子也觉得不妥,道:“宣将军,愿赌服输。”太子原本以为只是小小一个婢女罢了,宣将军刚勇威武,怎么都不会输给她。但是现在看来,太子也有些轻敌,为了气氛不那么难堪,也为了安抚宣将军的脾气,太子又说:“使者可能不知道,箭术并非宣将军所擅长,也难怪他不服,男女对战,本应让她一让,这才是真男儿嘛。”
“你!”剑影不服了,憋得一张脸难看,她怒瞪了那虬髯将军一眼,明明这个人一身蛮力乱使,速度快却不精准,技不如人,偏生从盛周太子口中说出来的时候,倒成了他让她了。
这下,轮到剑影不服了。
“原来如此,那谢过将军相让了。”楚弦倒不介意,刚才孰胜孰负在场人皆有目共睹,楚弦这话说得在场的人都是一阵尴尬。
宣将军不服输,也还想扳回一城,故而大吼了声,“他奶奶的,老子不跟女娃娃斗,要比……”他说时话语戛然一止,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指向楚弦,“老子要比,就跟你比。”
“将军,”太子有些不赞同,已经输了一局了,宣将军再纠缠也是不妥,“将军身上有箭伤,还是下去谴军医好好看看。”
宣将军粗气一出,非要上前请命,“求殿下成全,老宣我擅长的是板斧,擅长的是沙场带兵,这与一个小女娃比箭,算得什么?老子要比,就堂堂正正和他们的男儿比,这点伤算什么?”说话的时候,宣将军的目光扫到楚弦身上去,挑衅意味明显。
太子略微沉吟,心想也是,宣将军到底还是一军主将,如若这么下去的话军威尽失,以后还谈何带兵打仗?想扳回颜面也是应该的,更何况,盛周也该在使臣面前,好好一展雄风。
于是太子最后准了,“如此,先让军医看看。”随后他转向楚弦那边,“使者觉得如何?”语出一笑,太子也略显得激将,“用女儿家来比试,也胜之不武啊!”
楚弦瞥着剑影气得憋红的小脸,摇头轻笑道:“那楚某就奉陪,只是将军有伤在身,楚某又不擅兵器,这权衡下来,舞刀弄剑的也小家子气,何不来些其他的比试?”
“你还能比其他的?”宣将军在旁嘲笑道,原本军医是过来替他包扎的,但是却被他一把推开,这点伤对他来讲,并不算什么。
楚弦负手而立,站于宣将军这种沙场猛将面前,不但不显得文弱酸腐,反而是更显孤立纤长,傲气无双。
楚弦说:“你我身处军营校场,你又是大周猛将,所要比的,自然不是那小家子气的东西,领兵作战,沙场点兵,将军可敢?”
“你?”宣将军闻言,哈哈大笑了起来,“你这莫不是存心让我呢?”
“将军不敢?”楚弦神情倒十分严肃。
“有何不敢?说吧,要怎么比?无论怎么比本将军都奉陪。”宣将军也止住了笑,丝毫不惧,甚至有种胜券在握的感觉,“你只要别到时候嚷嚷着本将军欺负你一介书生就行。”
楚弦回头向太子道:“我看到前面的山头上有一面军旗,迎风招展,我与将军各自指挥布兵,谁的人先拿下军旗,回到校场,以鸣锣军旗为信,谁就胜了。”
“本将军亲自带人拿下那军旗即刻,”宣将军说着又不忘取笑楚弦,“你这厮会带兵?”
“冲锋陷阵自然比不上将军,调遣一二倒是能的,只需给我一支兵听凭我调遣,自然能胜。”楚弦轻吟道,不料这话一出,在场所有人全都笑他不自量力。
论到上战场,谁还能比得上百战沙场的将军呢?
太子也轻笑不已,让人调了数十个年轻士兵过来,甚至还下令,“这一战,谁敢不听调遣,谁敢不出全力,军法处置。”
趁着军医给宣将军上药的时候,楚弦兀自走到那些士兵面前,低声的说着什么。
金锣一声开,传遍整个校场,比试的士兵皆头戴红、黑巾区分,红为楚弦方,黑是宣将军的。太子与诸位使臣坐定,皆都拉长了眼看这一场比试。
宣将军是沙场猛将,自然是亲自带兵上前掠夺的了,楚弦从一开始就说了,他不擅冲锋陷阵,所以便留在这校场内,只让士兵听他安排,在金锣声响之后,红巾向左,黑巾朝右,两骑人马各自朝着前面那片山头冲去。
眼见两支骑兵左右而去,校场一下子只剩下放置在不远处中间的一面金锣,在冬日的阳光下金光灿灿,光辉耀人。
校场上顿时寂静下来,林立于两旁的士兵静默如铁,太子轻抚着自己的额头,“这场比试,本宫看宣将军长驱直去,一往无前,料是……料是到半山腰,便能见分晓。”
楚弦显出一副吃惊的样子,“太子殿下怎知我在半山腰上设伏呢?”
设伏!
太子一听,脸色一凛,刚才那谈笑风生的样子也紧肃了起来,“一场比试罢了,使者设伏?”
“沙场点兵,兵不厌诈。”楚弦淡然道,他起身来继续看向前面那座山,“我见山势延绵,宣将军又熟知此处地势,自然一往无前。我自然得将所有兵力集中在宣将军身上,只要将宣将军拖在半山腰上,胜负……即见分晓。”
“拖住宣将军,”太子轻蔑的一笑,“即便拖住又如何,取得军旗前来才算胜,你的主力军都在拖延上了,宣将军不出柱香时间,必能突围。”太子说罢,得意无比,不禁勾唇一笑,眼前胜负即在眼前的样子。
“取旗的,我拜托了军中那个个头最小的小将帮我了,只需柱香时间便可,其他人拖住宣将军,他一个人上山就行。我见他人矮腿壮,想来,爬山必是好脚力。”楚弦也是径自得意中,对这一场比试也是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太子闻言眉心一拧,唇齿紧闭,再不言语了,此时红、黑二巾士兵也已经出发,开弓哪有回头箭,也只能干坐在这里等待分晓。
楚弦这是用所有兵力在半山腰去拖住宣将军的人,再派一个最不起眼的,利用拖住的这柱香时间,取旗来回……
宣将军自信楚弦那边无人带领,自然不会去在意一个瘦弱小将,肯定是随行全部被拖住,等到突围了,那小将也取回军旗了。
这就是楚弦的算盘,太子竟觉宣将军蠢钝如斯,堂堂一个将军,连一个瘦弱书生随便布排都不如。
果然,柱香过后,远远的就能见到从那山上有一骑白马迎风展蹄飞速策来,但见那白马上一瘦小士兵,一手拉缰,一手扛军旗。
只不过,出乎众人意料的是,那小将头上所戴的,却是宣将军那方的黑巾无疑。
这下,刚才被楚弦那一番话唬住的彰安太子眉心终于舒展开了,“宣将军,果真是我盛周的猛将啊!不负本宫所望,最后还是我方赢了!”太子眉飞色舞,终于扳回一城了。
周边也不禁有人开口道:“琴奴终究也不过是琴奴,上不得台面!”
这嘲讽之言,在座的各国使臣尽数听在耳中,大家皆都毫不掩饰的笑了起来。
然而,让大家意想不到的是,那扛旗小将策马到不远处校场的金锣边上,不曾下马,只将头上的黑巾一扯,露出了那额头上的红巾。
红巾……
众人的笑都还挂在嘴边,看到这场景的时候都愣住了。
只见那头戴红巾的小将依旧坐在马上,弯身拾起那实锤,一锤敲打在金锣上,“哐……”鸣金声起,声音荡得有些远,那小将身形矮小,坐在马背上咧开了嘴笑,额上微微冒汗,一口白牙天真无比。
楚弦看到此景,施施然转过身来,对太子躬身作揖,“殿下,我胜了。”
“这……”太子的得意还在上一瞬呢,此刻见到那个小将将红巾露出来的时候,他只觉得颜面尽失,“你居然耍诈,让人假冒宣将军人马扛旗下山!”
“兵不厌诈,自古皆然。小将势单力薄,也不是宣将军的对手,戴上黑巾自然就不会引人注目,也能得胜归来了。”楚弦挑眉道,眼光扫过刚才所有嘲笑过他的人,此刻全都噤若寒蝉。
太子也无话可答,楚弦用全部兵力拖住了宣将军,再让这不起眼的小将独自上山扛旗,只是红巾小将如果扛旗下山太过招摇惹眼,所以楚弦让他提前换上了黑巾,骗过了宣将军,安全下山。
果真到最后,还是楚弦胜了。
只是,在所有人都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时候,前面那扛旗归来的小将忽然一声惨叫声起。在场所有人脸色大变,就连太子也被惊到了,僵直的站了起来,目光直直的看着前方,那眼神分不清是愤怒,还是震惊。
楚弦也莫名了起来,遂侧首看向身后扛旗小将的方向去,有那么一瞬间,他也被惊到了。
但见金锣边,从身后策马追赶过来的宣将军一把板斧在手,然而刚才那敲响了金锣的小将此刻已经被板斧斩杀于马下。
板斧犹然带血,沥沥淌下。
而那方军旗,则易在了宣将军的手上。
风猎猎,吹得那面带着血的军旗十分的触目惊心,那个小将被板斧劈砍得掉下马鞍,一身的鲜红喷薄得那匹白马也成了汗血马。
此情此景,无人笑得出来,脸色最难看的当彰安太子莫属了,他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话好,兴许是震惊,兴许是愤怒,竟站在那里久久不曾一动。
当楚弦看到这场景的时候,也不说话了,脸色不比太子好看到哪里去。
全场,无人敢再开声,唯有那抢了小将手上军旗又将其杀害的宣将军,此刻扳回脸面,自是开怀不已,大笑出声,这声音显得十分刺耳。
他徐徐策马过来,高举手上军旗,对太子道:“殿下,我方……赢了。”随后,又是宣将军那张扬粗犷的笑,传遍整个校场。
只是这声音略显得孤寂,无人敢应答。 风月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