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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秒的黑暗就好像是一世纪。黄灿闭上了眼睛，眼前浮现出李子涵挡在她面前，为她挡住一棍的场景。她再次睁开眼睛，却见凌霄皱着眉捂住了肩膀。

　　1

　　酒醉的后遗症在第二天完全显现。

　　当闹钟响起的时候，黄灿猛地起身，匆忙穿上衣服，然后才发现今天是礼拜天，可以不用上班。精神放松以后，她只觉得浑身酥软，下楼梯的时候都险些摔倒，连拧开矿泉水瓶子的力气都没。

　　凌霄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报纸，见她拧不开瓶盖就走上前去帮她，黄灿急忙道谢。她依稀记得昨天好像拉着凌霄做了什么，偷偷观察凌霄的神色，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端倪。凌霄装作不知道黄灿的心事，慢悠悠吃着早餐，看她到底能忍到什么时候。黄灿的忍耐力比他想象的还要差，在他喝第二口白粥的时候，她就问：“凌霄，我昨天……是不是对你做了什么？”

　　凌霄的粥险些喷了出来。他放下勺子，问：“什么叫做了什么？”

　　“我依稀记得好像拉着你做了什么，但具体记不清了。我是不是喝醉了？”

　　“你觉得呢？”

　　“应该没喝醉，只是有点亢奋，还有点记忆缺失。”

　　“嗯，很好，你给酒醉一个新的定义。”

　　“原来这就是喝醉啊……头很晕，一点力气也没有，喝酒一点不好玩。”

　　“那你以后少喝点。”

　　“哦……今天是礼拜天，你怎么起那么早，你有事吗？”

　　“没事，只是习惯早起罢了。”

　　“哦。”

　　黄灿撇撇嘴，不再问下去。她终于盼来了休息，但真的休息了又觉得没事情做很无聊。凌霄犹豫了一下，问：“我要出去锻炼，要不要一起？”

　　“好啊！”黄灿两眼放光。

　　黄灿飞快换了一身运动服，和凌霄一起出了门。他们家住在湖边，凌霄一贯的运动路线是绕湖慢跑一周，今天也是如此。一开始，黄灿还能遥遥领先，得意地对凌霄吐舌头，但没跑多久她就气喘吁吁，连迈步的力气都没有了。凌霄停下来等她，问她有没有事，她一边喘粗气一边说：“没事……怎么、怎么那么累……为什么你那么轻松……”

　　“我天天锻炼，耐力当然会好一点。”

　　“我也跑、跑1000米，经常练习……”

　　“你说的都是十年前的事情了，毕业以后你就从来没运动过。”

　　“不、不可、能。”

　　“呵呵，还跑吗？”

　　“当然跑。”黄灿咬牙说。

　　就算凌霄有意识放慢了速度，但黄灿还是跟得非常艰难。她的脸涨得通红，呼吸的频率越来越快，但就算这样她也决不放弃。当一圈终于跑完的时候，黄灿连走路的力气都没了，要靠凌霄搀扶才能回家。她很不好意思，只能嘴硬：“昨天喝多了，今天都跑不动了。”

　　“当然是这样。”凌霄说。

　　看着凌霄的笑靥，黄灿心虚了起来。

　　2

　　他们跑步完步，刚踏进家门就听到了震耳欲聋的音乐，面无表情互视一眼，然后很默契地一起装作没听到。凌霄回房画图纸去了，而黄灿洗完澡后疲惫地躺在床上，觉得自己连根手指都不想动。

　　她想睡个回笼觉，但黄丽丽的音乐吵得她怎么也睡不着。她在床上翻来覆去，后来终于忍不住跳下了床，在黄丽丽门口敲门。一开始，她敲得还很轻柔，可后来她都砸门了，黄丽丽还是没出现。她猛地把门推开，惊愕地发现黄丽丽手里拿着一把吉他，面前也摆着几张乐谱。

　　“你是在听音乐还是在练吉他？”她惊讶地问。

　　“黄灿，你又不敲门就进来！”黄丽丽愤怒地说。

　　“你音乐那么大声，没听到我敲门又不是我的责任。你在练吉他吗？”

　　“没有，随便玩玩。”

　　“那这乐谱是什么？”

　　“看看不行啊！”

　　“练就练，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啊！我也会弹吉他哦。”

　　“骗人。”

　　“还不信啊，我弹你听。”

　　黄丽丽呆呆看着黄灿坐在她的床上，听着黄灿的手下居然流淌着动人的音乐。随着音乐，黄灿轻轻唱着她最喜欢的beyond的《海阔天空》。

　　今天我 寒夜里看雪飘过

　　怀着冷却了的心窝漂远方

　　风雨里追赶 雾里分不清影踪

　　天空海阔你与我 可会变

　　多少次 迎着冷眼与嘲笑

　　从没有放弃过心中的理想

　　一刹那恍惚 若有所失的感觉

　　不知不觉已变淡 心里爱

　　原谅我这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

　　也会怕有一天会跌倒

　　背弃了理想 谁人都可以

　　哪会怕有一天只你共我

　　……

　　黄灿的声音不再是少女的清脆，而是多了一分成熟与韵味，唱起这首歌反而格外动听。黄丽丽呆呆看着姐姐，突然觉得她根本就不了解这个和她朝夕相处了17年的女人。她努力回想，记得姐姐在高中时期好像是练过一阵子乐器，但后来为什么不练了？明明弹得那么好啊……

　　黄灿轻声吟唱，黄丽丽看着她，而站在门口默默看着这一幕的凌霄却想起了高中时期的生活。

　　那时候，beyond是同学中最受欢迎的组合。他们省吃俭用买磁带、CD，上课的时候偷偷听，甚至有人不小心哼唱出来，被老师拿粉笔头砸了脸。黄灿也很痴迷这个乐队，他经常看到她上课的时候偷偷写歌词，一写就是一本。

　　后来，他有一次无意发现黄灿放学后没有回家而是去了什么地方，按捺不住好奇心跟了过去，却没想到她居然进了一家琴行。他看到她很熟络地和大家打招呼，然后居然拿起了吉他。她弹得很不流畅，但他还是听出了这是他最喜欢的《海阔天空》。他看着那个穿着白色连衣裙，扎着马尾辫，发丝在阳光下简直散发着金光的少女，这一幕在他心里久久未能忘记。

　　久久不能忘……可他后来还是忘记了。要不是她重新弹奏起了吉他，他简直不会想起自己当初纷乱的心情。

　　记忆啊，这是多么可怕，多么残忍的东西。

　　凌霄想着，闭上了眼睛，而当他再次睁开的时候已经恢复如初。黄丽丽也觉得姐姐唱得很好听，不确定地问：“你唱的是什么歌啊，好耳熟啊。”

　　“是《海阔天空》啊。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吗？”

　　“哦，是老歌了啊，我不爱听那么历史久远的歌。我们现在流行的阿黛尔的英文歌，你会唱吗？”

　　黄灿摇头。

　　“你真落伍。”黄丽丽鄙视地说。

　　“切，中国的老歌才是经典你懂不懂！你吉他弹得不好，要不要我教你？”

　　“就你那水平？”

　　“不学算了。”

　　“我就让你显摆下好了。”

　　黄灿和黄丽丽又吵了起来，但她们居然坐到了一起开始研究怎么弹吉他，真让凌霄哭笑不得。他悄悄关上了房门，把时间留给了这对姐妹。

　　女人的事情就让女人自己解决吧。凌霄想。

　　他回到书房，拉开抽屉的找资料的时候见到了一个信封，里面是一张离婚协议书。收到这份协议书时的场景好像就在眼前，而还没等他回应黄灿就出了事……他呆站许久，叹了一口气，把协议书小心放在了保险箱里。

　　如果可能的话，他希望这份协议书再也不要出现了。

　　3

　　晚上，黄灿和凌霄一起去超市大采购。当黄灿到超市门口的时候，觉得呼吸都要停滞了。她简直无法相信这里居然这么大，而且什么都卖！她直奔零食区，把所有喜欢的零食都装到了手推车里，手推车一下子就变得和小山一样。比起囊中羞涩的17岁来说，想买什么就能买什么的27岁实在是太美好了。

　　从超市出来后，黄灿还不想回家，凌霄就陪着黄灿在夜市闲逛。黄灿就好像喜欢亮晶晶的东西的龙一样，看到什么都要摸一下，到后来小饰品、帽子、工艺品居然买了一箩筐。凌霄跟在黄灿身后，看着她那样灿烂的笑靥，也不自觉地微笑了起来。

　　黄灿，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恢复记忆，也不知道这样的快乐会持续多久。可是，我会珍惜这些天以来的所有回忆。

　　“凌霄，这顶帽子很适合你！”

　　黄灿兴奋地把帽子戴在了凌霄的头上，觉得凌霄戴这个假冒的耐克实在帅呆了。凌霄看着镜子里那顶墨绿色，上面还印着“SB”两个硕大字母的帽子，脸色一下子变得和帽子一个颜色。他抑制住掐死黄灿的冲动，脱了帽子就往前走，而黄灿在后面大叫：“不喜欢绿色吗，还有别的颜色哦！红色吧，你戴红色很合适！要么蓝色？”

　　凌霄不理她，只觉得这辈子的脸都要被黄灿丢光了。他走进小巷子拿车的时候，见到了两个斜靠在墙壁上的醉汉，从他们身前走过的时候闻到了一股刺鼻的酒味，忍不住皱了眉。黄灿跟在他身后，路过醉汉的时候却被其中一个人一把抓住了手臂。她尖叫一声，用力甩开，那人踉跄走到她面前：“黄灿？”

　　“你是谁？”

　　“哟，你不认识我了，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啊！黄灿，我是被你开除的王勇！看到我现在的样子你是不是很满意！”

　　王勇的眼睛血红，对黄灿怒目而视，一种恐惧弥漫在黄灿心头。就在她愣神之际，凌霄上前，把她的手臂从王勇手中拯救了出来。他拉着黄灿就往前走，但王勇和另外一个醉汉挡住了他们的去路。王勇说：“黄灿，以前我怕你，现在我可不怕你！”

　　“我真的不认识你啊！请告诉我到底对你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了！”黄灿觉得自己要哭了。

　　“黄灿，你毁了我的人生！你去死！”

　　王勇说着，拳头就往黄灿脸上砸去。黄灿瞪大眼睛看着，却见凌霄握住了王勇的拳头。然后，王勇的脸上突然挨了重重一拳，整个人都飞了起来。黄灿惊讶地看着这条华丽的抛物线，看着一脸肃穆的凌霄，觉得自己的手脚都开始发软。

　　凌霄的脸上是她前所未见的犀利与凝重，好像与黑暗融为了一体，他轻轻活动手腕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响亮。看着这样的凌霄，黄灿的心突然猛烈跳动了起来。

　　她想起了自己经常会做的一个梦。

　　每个女孩都希望自己是受到万千宠爱，有英俊王子保护的公主，黄灿也不例外。有无数次，她看着窗外做白日梦，想象自己被一帮小流氓调戏，而她的王子出现，打败了所有坏人，最后拉着她的手一起走向了未来。

　　她心中那个穿着洁白制服，英俊潇洒的王子当然是李子涵。每当她想象李子涵站在她身前，为她挡住一切风雨的时候都会脸红，而当她想象她和李子涵手拉手离开的时候更是觉得呼吸都开始困难了。她真的没想到她的白日梦会有朝一日成为现实，可救了她的不是王子，而是魔王。

　　就在黄灿胡思乱想之际，王勇突然大吼一声，一家小店里居然出来了七八个不穿上衣的男人。他们的手里都拿着啤酒瓶子。凌霄没想到事情会有这样的变化，对黄灿喊：“快跑！”

　　黄灿愣住了。

　　就在这时，激战已经开始。凌霄是打架好手，却没想到后面还有杀招。

　　阴沟里翻船了。他默默想着。

　　王勇那边人多，手里有武器，凌霄只有一个人外加一个累赘，身边没有任何武器。上学的时候是打架的高手，深知这样的情形下硬拼就是送死，虚晃一招，然后抓着黄灿的手就往前跑。黄灿气喘吁吁跑着，眼前突然闪过了许多画面。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这一幕好像在以前发生过一样。

　　她的眼前，是一个正在急速奔跑的穿着校服的少男少女。少女是扎着马尾辫的她，而少年却是李子涵，他们身后是一帮拿着棍子的小混混。年少的黄灿喘着粗气奔跑，看着牢牢抓住自己的手的那个人。她只见那人的容颜一会儿是凌霄，一会儿是李子涵，而她的装束也是一会儿穿着T恤和牛仔裤，一会儿穿着校服……

　　说不清楚是回忆还是梦境的信息蜂拥袭来，黄灿只觉得头痛欲裂。她听到了什么声音，下意识回头一看，然后看到一根棍子狠狠朝自己砸来。

　　黄灿闭上了眼睛。

　　这一秒的黑暗就好像是一世纪。黄灿闭上了眼睛，眼前浮现出李子涵挡在她面前，为她挡住一棍的场景。她再次睁开眼睛，却见凌霄皱着眉捂住了肩膀。他的脸色看起来白得可怕。那帮人见一击成功，纷纷围住了凌霄，凌霄艰难应对，身上挨了许多拳。可就算这样，他也把黄灿保护在身后，没有放开黄灿的手。

　　这个傻瓜……

　　看着凌霄，泪水逐渐弥漫了黄灿的眼眶。

　　为什么这样？她和凌霄只是同学关系罢了，还经常吵架，她真的不明白凌霄为什么会为她挡那一下，更不明白凌霄为什么直到现在还不肯放开她的手。

　　这，就是被保护的感觉吗？除了李子涵之外，凌霄也会保护她吗？

　　“凌霄，你放手！”黄灿大声说。

　　凌霄紧紧抓着黄灿的手臂，没有放。

　　我不会丢下你不管，遇到危险的时候我永远在你的身边。

　　“你不放手我怎么去喊人，快放啊笨蛋！”

　　啪！

　　凌霄的英雄雕像上突然出现了一道裂痕。他愣愣地松开了手，黄灿一溜烟地跑了出去，边跑边喊：“来人啊，救命啊！救命啊，杀人啦！”

　　凌霄呆呆看着黄灿绝尘而去的身影。如果现在国家长跑队的教练在场的话，一定会哭着喊着求黄灿去国家队，让她以27岁的高龄代表国家冲击奥运冠军。黄灿一直跑到了夜市，大喊救命，有人好奇看着她，但是没有人搭理她。后来，她一咬牙，大喊：“救命啊，富二代聚众斗殴啊！欺负小市民啊！”

　　“在哪里！”

　　“打死这帮龟孙子！”

　　于是，黄灿带着几十个人的队伍浩浩荡荡跑了过去。面对呆若木鸡的王勇，黄灿露出了狰狞的笑容。

　　4

　　李子涵在急症室看到黄灿的时候，黄灿正拿盐水瓶子敲一个男人的头。王勇一边哀嚎一边东躲西藏，护士们都在阻止黄灿，但黄灿的手还是毫不留情地往王勇头上敲。她一边敲一边怒骂：“王八蛋，我根本不认识你，你居然敢打我？你还躲！还躲！”

　　黄灿是真的生气了。

　　她本来高高兴兴地和凌霄逛街，没想到居然遇到了他们这群小流氓，凌霄还受了伤！虽然医生说凌霄只是皮外伤，但这也是因为她而受的，看到凌霄的样子她别提有多难受。王勇拼命闪躲，口中喊道：“靠，黄灿你这个疯婆子你居然说不认识我？你毁了我你知不知道！”

　　“我怎么毁了你了，你倒是说说看！”

　　“住手，你这个没人性的疯子！”

　　就在她拿着盐水瓶，追着王勇满屋子跑的时候，她看到了李子涵。几乎是瞬间，她一只手把盐水瓶藏到身后，一只手整理头发，脸上露出了甜美的微笑：“呀，好巧！你怎么来了？”

　　“是啊，能在我工作的地方和你偶遇，真是很巧。”李子涵饶有意味地说。

　　“你怎么还没下班？”

　　“我今天值班。这位先生，你已经构成了聚众斗殴罪，你这情况起码要关上十天半个月的。我是你的话，现在就不会再闹了，好好想一下面对警察该说什么。”

　　“警察……”

　　听到这个词，王勇的酒一下子醒了。他看着对自己怒目而视的黄灿，再看着一旁的医生和护士，痛苦地抱住了头。他悲哀地嚎叫：“失业了还要进监狱，我的老婆和孩子可怎么办啊……天啊，我该怎么活下去啊！”

　　黄灿愣愣看着这个悲痛欲绝的五大三粗的男人，而李子涵拍拍她的肩膀：“走吧，我们去看看凌霄。辛苦你了，小丽。”

　　李子涵说着，一把夺过了黄灿手里的盐水瓶，交给一个满脸通红的小护士。在凌霄走后，小丽呆呆把脸贴在盐水瓶上，而这个盐水瓶很快被无数护士抢走。

　　“我的盐水……”小丽欲哭无泪。

　　在李子涵的陪伴下，黄灿来到了急诊室门口。她突然不敢进去了，因为她不敢看鲜血淋漓的场面。她觉得自己手脚都开始发凉。她的眼前突然又闪过以前某人为她挡住棍棒的场景，痛苦地捂住了头。李子涵好像在对她说什么，但她什么都听不清。这时，有人抓住了她的手。黄灿艰难抬起头，看到了凌霄，也瞬间返回了现实。她勉强一笑：“凌霄，你没事吧？”

　　“只是小伤罢了，没事。倒是你的脸色怎么那么难看？”

　　“我、我好像……想起了什么。”

　　“你想起什么了？”李子涵紧张地问。

　　“李子涵，我们以前是不是也被小流氓追杀过，你带着我跑开了？这记忆在我脑子里，可是很乱……”

　　黄灿捂着头，痛苦万分地说，总觉得失去的记忆就在眼前，触手可及，可她怎么也抓不住。李子涵叹了一口气，脸上满是失望：“黄灿，你能想起点什么我很高兴……可是很抱歉，这样的事情没发生过。”

　　“可我真的记得是你啊！今天凌霄拉着我跑的时候，我一下子就想起来了！”

　　“可能是你太想找回回忆，后来产生幻觉了。没关系，我认为这是好现象。”

　　李子涵说着，拍拍黄灿的肩膀，黄灿只觉得苦涩至极。她看到静静站在一旁的凌霄，忙走上前去关心凌霄的伤势，她的手触碰到凌霄的衣角，却没凌霄挡了下来。她小心翼翼地问：“凌霄，你……”

　　“我没事。现在伤口已经处理好了，我要回去了。你回不回？”

　　“我当然要回去啊。”黄灿觉得凌霄的问题非常奇怪。

　　“那走吧。”

　　凌霄说着，率先走出了门，黄灿急忙跟上。路过李子涵身边的时候，她轻声问李子涵：“凌霄是不是生气了？”

　　“没有，他怎么会对你生气？”

　　“可他看起来有点奇怪。”

　　“男人也有那几天，你不能搞性别歧视。快去吧，他在等你了。”

　　“我走了。”

　　黄灿急忙跟在凌霄身后往外走。经过王勇身边的时候，王勇突然站起身朝他们走了过去，吓得她一下子蹿到凌霄身后。凌霄的身体微微前倾，厉声问：“你要做什么？”

　　“主编，我今天喝多了酒冒犯了您，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求你放我一马，也放我的哥们儿一马！我们都是有家有口的人，可不能进去啊！”

　　王勇说着，居然朝黄灿跪了下去，黄灿惊讶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王勇太了解黄灿睚眦必报的个性了，虽然明知他的道歉不会有任何结果，但是他还是要做最后的努力。他不住哀求，黄灿忍不住低声问凌霄：“他为什么要求我？”

　　“他不想进监狱。”

　　“不想进监狱的话，他不该求你吗？”

　　“这就要问他了。”

　　“凌霄，要不……就算了吧。他也怪可怜的，而且也被你揍得很惨。”

　　凌霄的伤在右臂，而王勇的伤都在脸上，姹紫嫣红地格外醒目。凌霄没想到黄灿会求情，眯起眼睛，然后说：“你真的要我放过他？”

　　“我知道他是很过分……不过谁都会犯错的，教训一下也就得了。”

　　“好，我放弃起诉。”

　　凌霄一下子就答应，而黄灿愣住了。反应过来后，她走到王勇面前，不自在地说：“好了，我们不会告你的，你起来了，跪着多难看！”

　　“主编你是骗人的吧。”王勇不信。

　　“不信算了，我来打110……”

　　黄灿故意拿出手机拨号码，这下王勇麻利地站了起来。他问：“主编，你真的不骗人？”

　　“你再不信我，我可就改主意了啊。”

　　“谢谢主编！我一定记着你的好，回家就把你的照片供起来，我做鬼也不会忘了你的！”

　　“靠，我还没死呢，谁要你供我照片啊！你把钱包拿出来。”

　　王勇习惯了服从，下意识把钱包给了黄灿。黄灿见里面只有几百块钱，撇撇嘴，给他留了一百，剩下的都拿在了手上。她说：“药费你已经出了，这就算精神损失费，你服不服？”

　　“服、服。”

　　“以后不要喝酒了，下次你发酒疯可不会遇到像我这么好说话的人了。”

　　黄灿没好气地说，白了他一眼，转身就走。她走到门口的时候，王勇叫住了她。她愕然回过头，只听王勇说：“说实话，我真的没想过你会放过我……虽然你炒了我鱿鱼，让我的生活一团糟，但我也不是没有错……总之，今天的事情是我不对，谢谢你，主编。”

　　我真的认识你？

　　黄灿在心里暗暗疑惑，但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对王勇点点头，然后走了出去。

　　因为凌霄手臂受伤不能开车的关系，他们打车回家，但直到凌霄进了房间，还是没和黄灿说一句话。黄灿忍不住问凌霄那个王勇和她到底是什么关系，但凌霄一下子就把门关上，她呆呆站在凌霄门口倒像一个傻瓜。

　　“搞什么啊……算了，不和受伤的人计较。”

　　黄灿撇撇嘴，对着凌霄的房门虚虚踢了一下，然后回房间睡觉去了。

　　这一晚上，她一直在做梦。

　　她梦见自己重回学校，置身于同学中。当最后一堂课终于上完后，大家打打闹闹、三三两两回家，她和李琳也一起朝着校门口走去。李琳问她要不要去尝尝巷子里的章鱼小丸子，她急忙点头，和李琳一起朝着巷子深处走去。小丸子出锅后，她先拿了一盒，李琳和她抢着吃，两个人都被烫得说不出话来。就在两个人抢得兴起的时候，李琳的动作突然停滞。她顺着李琳的目光看去，突然看见了好几个人朝他们跑来。李琳把小丸子一丢，大喊：“跑啊，黄灿！”

　　“他们是谁啊，我们为什么跑？”

　　“他们是大周的人，被他们抓住就惨了！快跑！”

　　黄灿根本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就被李琳拉得跑了起来。她们跑得飞快，书包在她们背后欢乐地跳跃，而后面那帮人杀气腾腾追了过来。她跑得没李琳快，慢慢就落在了后面，而那帮家伙可没有放过她的意思。黄灿听到了风声，回过头，却看见一只手握住了朝她打来的木棒。那个人的容颜在阳光下看不清，但她却永远记得那种绝境逢生的异样心境。

　　“你是谁？”她轻声问：“是李子涵吗？”

　　对方不答。而就在这时，另外一根棒子朝她狠狠打来……

　　“啊！”

　　黄灿睁开了眼睛，已经满身都是汗水。她看看墙上的钟，发现现在才早上6点。阳光从窗帘里微微透了进来，她走到窗边，猛地拉开窗帘，然后坐在了梳妆台前。有那么一瞬间，镜子里的她似乎是记忆中的少女的容颜。可是，随着阳光的逐渐强烈，镜中的容颜越来越清晰，岁月的痕迹也越来越明显。她伸出手，轻轻抚摸镜中那个已经青春不再的面容，然后猛地拉上了窗帘。

　　昏暗的房间中，她蜷缩成一团，已经是泪流满脸。

　　5

　　虽然一个人在房间里痛哭出声，但当她走下楼的时候除了眼睛有点浮肿外，一点看不出哭过的痕迹。她出门去买早饭，和卖早点的阿姨笑着聊天，回到家把早饭摆放地整整齐齐。当黄丽丽走下楼梯的时候，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黄灿她疯了吧。”黄丽丽轻声说。

　　“丽丽，来吃早饭！”

　　黄灿热情招呼黄丽丽，把她按到了桌前。黄丽丽匆忙吃了片面包就想走，但黄灿不放：“你的粥还没喝完呢。”

　　“来不及了！”

　　黄丽丽咬着面包就跑了。黄灿看着满满一桌的饭菜，终于明白她以前不吃饭就跑出去的时候，爸爸妈妈是什么心情了，也明白了平时准备这一切的凌霄的心情。她看看空荡荡的楼梯，犹豫了一下，把早饭放在了保温盒里，然后悄悄进了凌霄的房间。她看着熟睡的好像孩子一样的凌霄，看着他略显杂乱的头发，忍不住伸出手，给他抚平了发丝。她想起昨天晚上的惊心动魄，再看着凌霄，心里真说不出是什么样的滋味。

　　“凌霄……”

　　她轻声喊着凌霄的名字，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好，最终轻轻一叹。她把早饭放在了凌霄的床头，然后起身离去。她不知道，她走后，熟睡的凌霄睁开了眼睛。他看着床头还温热的早饭，回忆着黄灿抚摸自己的感觉，然后再次闭上了眼睛。

　　因为凌霄受伤的关系，黄灿只能一个人搭乘地铁去公司，出了地铁的时候已经蓬头垢面的了。电梯来了，她用力挤进了电梯，站在最角落的地方。然后，她看见衣着光鲜的麦琪缓缓走了进来。她偷偷打量着麦琪精致的卷发、妩媚的面容和凸显身材的连衣裙，再看看镜子里乱七八糟的自己，心里莫名有些酸溜溜的。电梯到达后，她匆忙挤了出去，这时麦琪才发现她。麦琪用手捂住嘴，生生扼住惊叫，笑着说：“主编，早上好。”

　　“好、好。”黄灿一边用手梳理头发一边说。

　　“主编需要梳子吗，我这有。”

　　“不用了。”

　　“今天还是喝牛奶吗？”

　　“啊，是啊。谢谢。”

　　黄灿匆匆说着，进了办公室，然后急忙对着小镜子整理一下仪表。她觉得和麦琪比起来，自己就是一个土鳖。麦琪刚到座位上打开电脑，手机就响了，她一见来电人，眼睛顿时一亮。可是，她等电话响了快一分钟才接通电话，懒懒地问：“打电话给我做什么啊，我不是说过不要再找我了吗？”

　　“可是我忘不了你啊，宝贝。”

　　“一点小事都做不好，我才不和没能力的男人交往。”

　　“宝贝，你不要生气，你要的消息我已经打探出来了！”

　　“是吗？”麦琪一边说一边走到了窗边。

　　“医院不许泄露病人的资料你也知道的，那个李子涵的口风又紧，我可是花了很大功夫才从小护士那里打听到的。”

　　“哦。”

　　“你猜得没错，那个黄灿确实是出了事了。除了车祸外，她的大脑也受到了损伤。”

　　“是什么程度的损伤呢？”

　　“简单来说，就是失忆。她的记忆停留在17岁了，之后的事情一件都不记得了。”

　　“这个消息准吗？”

　　“那当然，我办事你还不放心吗？这样的情况很罕见，就连李子涵都束手无策。”

　　“那她什么时候会恢复？”

　　“这可就说不准了。很有可能一辈子都缺失这一段的记忆。宝贝，我们老说她做什么，不如我们晚上去看电影？我……”

　　电话那头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而麦琪已经挂断了电话。她走进洗手间，锁上门，然后抑制不住地笑出声来。她看着镜中的自己，轻声说：“你的机会来了。你会把她踩到脚下，全世界都会是你的，麦琪。”

　　6

　　“主编，您的牛奶。”

　　“放桌子上吧，谢谢。”

　　麦琪笑容满面地递给黄灿牛奶。黄灿正对着一堆报表发愁，只是对麦琪点点头，就继续看起天书来。麦琪看看日程表，对黄灿说：“主编，今天下午两点约了摄影师雷欧，您看……”

　　“那个混蛋？”

　　黄灿一想到雷欧想占自己便宜的事，下意识吼了起来，然后急忙捂住了嘴巴。她虽然不再说话，但脸上还是一副愤愤的神情，好像他们见面还不如杀了她似的。麦琪问：“主编，您下午还有个茶话会，和雷欧那儿冲突了。要不，我去茶话会，您去雷欧那儿？”

　　“茶话会？”

　　“嗯，一下午在别墅里吃吃喝喝，是有些无聊。”

　　在别墅吃吃喝喝无聊个屁！这可比面对这些报表好多了！

　　黄灿想着，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她轻咳一声，轻声说：“既然冲突……那我去茶话会，你去见雷欧好了。”

　　“主编，这样不好吧。”麦琪摆出为难的样子：“虽然您的命令我一定要听，可是雷欧那儿……”

　　“麦琪，你就帮帮我吧。我给你带蛋糕吃啊。”

　　黄灿笑嘻嘻地说，不住哀求，后来麦琪只好“勉为其难”地答应了。黄灿觉得麦琪真是世界上最好的女人了。可是，她很快就发现自己的认识有误，因为麦琪问她：“主编，最近的事情实在太多了，行政类的文件要不要我替您批复一下？以前您出差的时候也是这样做的。”

　　“是吗？真的可以这样吗？”

　　“您的时间很宝贵，看一些重要文件就行了。主编放心，我们以前就是这样合作的，但您最近……”

　　“我最近只是突然很想自己亲手做……既然这样，那就按照以前的规矩办吧。”

　　“好的。”

　　“辛苦你了，麦琪。”

　　黄灿觉得自己错了。麦琪不是全世界最好的女人，简直是宇宙最好的女人！她就要爱上她了！

　　“主编，那我先出去了。”

　　麦琪捧着高高的文件，艰难走回了办公桌，但脸上满是笑容。她看着黄灿窗明几净的办公室，轻声说：“真是蠢货。不过，这很快就是我的了。一切都是我的。” 遇见你，在我最美的年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