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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梦未醒,夜是带泪的月华

北国之森2南风不至 顾苏 21136 2021-04-06 05: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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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啊!不要!”

  苏琦从床上弹起来,后背和额头上全都是细密的汗珠。

  她又梦见了,梦见了七年前那些可怖的往事,那个可怕的暗无天日的夜晚……一想起江逸,她全身都在哆嗦。她的肩膀上至今还有他咬的那个印痕,像两条蜿蜒曲折的丑陋蜈蚣,横亘在她的肩膀上。

  时不时的心悸、遍布全身的疤痕、没来由的焦虑……这些都是江逸那个变态留给她的后遗症。

  命运像一只翻云覆雨的大手,把所有人都倾覆成了另外的模样。可离开江逸这么久了,她还是怕他。

  天亮了起来,苏琦突然间,想去苏零的墓地看看。

  过几天就是他的忌日,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他那里的花花草草,长得好不好。

  [2]

  风很大,把苏琦的头发吹得四散开来。她什么都没有带,双手插在口袋,茕茕站在苏零的墓地里,身影在一片石碑旁更显得单薄。

  四周荒凉,除了清明节,这个时候鲜少有人会到这个地方来。

  苏琦拿出一包烟,半蹲着用打火机点燃了,放在苏零的墓碑前。

  时间长了,所有的过往,和苏零之间发生的点点滴滴,好的坏的,都已经随着时间湮灭。

  “苏零,姐来看你了……”

  一股清丽的花香随风吹到苏琦鼻尖,她才发现在苏零的墓地旁不远处,摆着一束很新鲜的百合花。

  应该是有人来看过他,又匆匆地摆下花走掉了。

  苏琦起身往四周看,似乎看见有个穿着白色裙子的人一闪而逝,从后门的方向走掉了。

  苏琦跟了过去,见那个人走过一条羊肠小道后上了车,便也在后面招了一辆的士跟上去。

  车子开了二十多分钟,在一片别墅群前面停了下来。

  那个人下车,苏琦认出她的样子。虽然隔了七年多没见面,但苏琦还是一眼就看出,她是张欣彤。

  那个跪在她面前,请求她去救苏零的张欣彤。她的样子没怎么改变,只是面容成熟了,脱去了些许稚气,脸的轮廓变了,身形丰满了一点儿,再没有那个学生妹的气质了。

  张欣彤没发现苏琦跟在后面,径直走进了小区。过了一会儿,苏琦跟在其他住户后面,也走了进去。

  这里是市里很气派的一片别墅群,住在里面的人非富即贵。在这之前,张欣彤家根本住不起这样的地方。苏琦跟着她狐疑地四处晃着,再拐过一个弯,就看见一幢绿树庇荫的别墅门开了,有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出于自我保护,苏琦闪身在一棵树后,竟然看见王嘉楠从别墅一层的大门里走了出来,而张欣彤跟在他身后,送他出来。

  “今晚别玩太晚了……我等你回来。”张欣彤说。

  “知道了宝贝儿。”王嘉楠颇不耐烦地吻了下她的脸,再回头启动了车子。

  王嘉楠的车子开出了车库,张欣彤还在原地朝他的车子招手,仿佛很迷恋他似的。

  看来这里是王嘉楠的别墅了,张欣彤和他住在一块儿,还是那样的关系……苏琦在那里等了一会儿,直到确认王嘉楠不会再回来了,才上去摁了门铃。

  张欣彤走出来开门,看见苏琦就和看见了鬼似的。

  开口的时候,她差点儿没把自己的舌头给吞了:“琦姐,怎么是你?”

  苏琦反而很镇定,开门见山地说:“我是来找你的。”

  张欣彤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四处看了看,才开了小门让苏琦进来。

  “外面不方便,进来说话吧。”

  别墅里头绿荫环绕,还养了一只牧羊犬,看起来生活过得很是有滋有味。走过门廊,大厅外的地面全铺满了大理石,在盛夏里别有一分清凉。

  张欣彤一边走一边说:“这里是嘉楠家里买给他住的,现在就我们两个人在这里住。”

  “你们同居了?”

  张欣彤羞赧地低头,咬唇说:“……你不是都知道了,还问我?”

  两个人在沙发上坐下,有阿姨送了咖啡进来,又悄悄地拿着托盘下去了。

  四周很静谧,静得连园丁在外头清扫树叶的沙沙声都能听见。

  苏琦环抱双手打量着张欣彤,这几年来她显然过得很好,皮肤细腻,眼睛灵动有光泽,一看就是在家里养尊处优的。

  “你为什么要和他在一起?”

  张欣彤知道,苏琦说的人是指王嘉楠。

  她脸上很平静,说:“他对我好,我就和他在一起了。”

  苏琦讶然:“你不是很喜欢苏零吗?你为什么要和他在一起?”

  张欣彤脸上惨然一片:“琦姐,苏零已经死了那么多年了,死死抓着这些东西有意思吗?”

  “那你为什么还要去他的墓地看他?”苏琦生气地质问着,“张欣彤,如果是别人,我不会在乎是谁和王嘉楠在一起。可是你……你忘了你当时是怎么求我去救苏零的了?你现在又怎么可以和伤害他的人在一起?”

  “琦姐,如果你是来质问我的,我只能说,我张欣彤想和谁在一起,你管不着。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王嘉楠是不是和苏零的事情有关系也说不清楚。琦姐,你又何必揪着这点不放?”

  “既然你已经决定和王嘉楠在一起,我也不说什么了。但是……”苏琦顿了顿,说,“我可以肯定的是,王嘉楠和苏零以及余晓雪的死都有关系。”

  临走之前,苏琦告诉张欣彤:“我一定会把他们的死搞清楚的,我不会放过伤害苏零和余晓雪的人。”

  [3]

  小长假过后,又是照常上班和读书的日子,苏琦像往常一样在一中门口等梁小东。

  本来是五点半放学,苏琦在学校门口的奶茶店等得都快睡着了,直到六点二十分梁小东才背着书包磨磨蹭蹭地从学校里走出来。

  落日的余晖下,梁小东的表情有点儿说不上来的落寞。

  苏琦有点儿狐疑:“你今天怎么了,被老师留堂了?”

  梁小东的冷汗就那么淌下来:“没……”

  “那为什么这么晚?”苏琦看了下表。

  梁小东突然打了个激灵,唯唯诺诺地说:“是我……作业做得不好。”

  “哦。”苏琦看了一下天,冷不丁说,“今天考试考得怎么样,我听你们同学说今天你们随堂测验了?”

  “啊?”梁小东有点儿开小差,苏琦问了两次他才说,“哦,应该是吧……我记不太清楚了。”

  “你考了多少分?”

  “98。”

  “多少?”

  “98……吧……”梁小东又说了一遍,眼神闪烁,几乎不敢和苏琦对视。

  苏琦第一反应是梁小东在说谎,因为随堂测验这回事,根本就是她胡诌的。可是梁小东为什么要对着她撒谎?

  如果不是梁小东记性太差,那就是他一定有事情瞒着她。

  梁小东回家后,苏琦又在他家楼道外面的小卖部买了一包烟。在她结账的时候,她看见梁小东背着书包,又从另一边楼梯上下来了。

  他在说谎,他根本就没回家!

  苏琦忽而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她想跟上去,可等超市结完账,梁小东早就跑远了,不知道钻到哪条胡同去了。

  苏琦想了想,发了条信息给梁小东。

  ——我这几天要出差,你自己上下学注意安全。

  梁小东很快回了一句“好的”。

  第二天放学后,苏琦租了一辆私家车,停靠在学校附近,一看见梁小东就跟了上去。

  梁小东果然没有及时回家,在校外溜达了一会儿后,突然钻进了另外一辆拉着黑布的车子里!

  苏琦大为警觉,急忙让司机跟了上去。

  这一跟,又是跟了大半个北京城,对方好像在绕圈子似的,沿着几条环线不停地兜圈换方位,直到梁小东下车后,换乘了一辆公交车,而后又下了公交车踩着一辆单车去到一处僻静处。

  梁小东从巷子口出来后,哆嗦着身子绕到了一个不起眼的地方,苏琦没有跟得太近,就看见那片有一点绿油油的灯光,应该是梁小东在跟人打电话。

  手机的屏幕还没暗淡下去,就有人插着口袋从另一个地方拐出来,看见梁小东就劈头盖脸地拍了他后脑勺一下。

  拍完梁小东,王嘉树还骂骂咧咧地说:“哆嗦什么,怕就不要来!不就让你送点儿东西,担惊受怕的,那么害怕下次就不要来!”

  梁小东搓着手,不知道低头说了句什么,王嘉树还很轻地踹了他一下:“一点儿用也没有,不就一根烟!哥这里有的是!”

  说完大手一挥,他从裤袋里掏出一包烟,拿了一根丢给梁小东:“拿去,压压惊!”

  梁小东点头哈腰地接住,忙不迭地说:“谢谢树哥,谢谢树哥!”

  王嘉树拍了拍他的肩膀,嘴上还叼着烟:“好好干,以后有大把机会跟着哥!”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了,苏琦在后面听得遍体生寒!

  原来梁小东对她撒谎,神情怪异,是暗地里和王嘉树搅合在一起,还偷偷地给王嘉树办事。而做事的酬劳,不过是为了王嘉树手里的一根普通平常的烟而已。

  一回生二回熟,就在苏琦第二次跟踪梁小东的时候,他增加了警惕,一下就把戴着墨镜伪装的她给认出来了。

  梁小东有点儿惊讶,又有点儿生气,鼓着腮帮子:“姐,你在跟踪我?”

  既然已经被识破,苏琦索性说:“梁小东,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吗?你为什么要替王嘉树做事?”

  梁小东抱住了自己的书包,神情紧张:“姐,你在说什么?我、我没做什么啊……”

  苏琦伸手:“把包给我!”

  梁小东把书包藏到身后,紧紧地捂住。

  苏琦用眼睛扫了一下:“里面藏了什么东西?”

  梁小东继续后退。

  “给我!”

  苏琦捏住了书包一角,梁小东揪紧了,一副差点儿要哭出来的样子:“姐,你干什么,这是我的书包!”

  “梁小东,王嘉树让你做什么了,你是不是在干坏事?”

  梁小东脸都涨红了,吞吞吐吐地说:“姐,你、你在说什么?”

  “书包里究竟藏了什么东西?”

  苏琦把书包拿过来,想拉开拉链看,却被梁小东推了一把。

  梁小东像是护着崽儿似的把书包护在身后,气急败坏地说:“我的事情不要你管!”

  苏琦踉跄几步,耳边突然莫名地回荡起许久前,苏零曾经对她说过的一句话。那时候,苏零是怎么说的?

  ——“我有让你插手我的事情吗?我的事情,需要你来多管闲事?”

  ——“很好,苏零,我再不会理你的事!”

  他们姐弟间吵架的情景仿佛历历在目。乍然想起苏零,苏零的身影和话语又仿佛和梁小东的重叠在一起,苏琦眼里莹然有泪,哽咽着:“梁小东,我不过是不想你学坏了!”

  如果我不能阻止苏零,那么我也要阻止你,我不能救他,但我想救你啊……苏琦还有很多的话想说出口,但梁小东,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唯唯诺诺的梁小东了。

  他的脸色骤然变得狰狞,柔和不再,恶狠狠地盯着苏琦,仿佛盯着他锱铢必较的仇人一般。

  “我喊你一声姐,不过是因为你之前曾经帮过我罢了。你别以为你是我的谁,我不用你来多管闲事!”

  苏琦心里十分怆然,对着梁小东远走的身影大声喊:“梁小东!”

  回答她的,却是梁小东头也不回的话。

  “你不要再跟着我了,不要再来坏了我的好事!我不用你管!”

  [4]

  “你真的不觉得梁小东很有问题吗?”苏琦随意地把刀叉搁在一边,接着说,“我猜王嘉树的烟肯定有问题,你说梁小东会不会是被王嘉树控制了?”

  章暮飞得体地拿起酒杯抿了一口红酒,淡淡地说:“苏琦,我还以为你约我吃饭,是谈其他事情的。”

  敢情她就是为了梁小东才约的他?章暮飞顿时有一种深深的挫败感。

  苏琦不置可否地垂下眉眼,长长的睫毛在灯光的映照下折射出扇子般的阴影。

  她说:“我就是想知道你对梁小东这个案子的看法。”

  轻描淡写本就是章暮飞的长项。

  “就是一般性质的校园欺凌事件。”章暮飞顿了顿,又说,“律师最忌讳的就是把自己的感情代入案件里,你太投入这个案子了,反而不好。”

  苏琦手里紧紧捏着叉子,脸上严肃:“你真的是这么想的?”

  “意气用事不该是律师考虑问题的态度。难道你还有其他的想法?”章暮飞把牛排切割得整整齐齐,又叉了一小块放入口里,“苏琦,说说你的看法。”

  苏琦拿起玻璃杯润了润口,吸了一大口气,才慢慢开口:“苏零的事情,你也是知道的吧……七年前,王嘉楠也一度想递烟给苏零。”

  章暮飞看到苏琦浓墨一般的眼珠在轻轻朝着一个方向转动,她是在思考事情,抑或是回忆。

  “当时我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奇怪的,虽然我有个朋友……一直在旁边阻止这件事,我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不就是递根烟吗,能出什么事?可是后来我发现我错了,因为王嘉楠根本就和苏零的死脱不了关系。”

  苏琦眼圈都红了,她想起了很多很多,想起了自己年纪轻轻就坠崖身亡的弟弟,想起了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再度回想起来,突然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她抖着声音说:“我怀疑那根烟有问题,王嘉楠和王嘉树的烟,都有问题。”

  “苏琦,你不要这样,缓一缓情绪……”章暮飞看出了苏琦的紧张情绪,伸出手,在她的手背上拍了拍,皮肤的质感太好,像丝绸一般,又滑又嫩,他忍不住流连,又反复地捏了捏。

  苏琦有点儿反感地抽回手,吸了口气:“不要这样?那是我弟弟,我亲弟弟。从小都是我看顾着他长大,可他十八岁就死了,死在了那个黑漆漆的无人知晓的悬崖边。你知道从高处跌下来的人,会是怎么样一个情况吗?”

  苏琦只记得,她在医院看见他的时候,他整个人像个破布娃娃一样,都碎了,碎掉了,再也拼接不了,拼不出来一个完整的人。

  而且不是传说中,七窍流血的人,就连死,也死不安稳吗?

  “什么抢救,什么ICU,全都是唬人的玩意儿,从他被120的医生护士接走的那刻,他就已经没了呼吸,瞳孔扩散了,身体僵硬了……这些都是我在接警记录里看到的。在他死后,他还身披了那么多的骂名,死后还要被人泼脏水。甚至……甚至连他爱的人,他的爱情结晶,所有他想要保护的人全部都没有留住。”

  而把谢依云推出去的人,是她,是她这个苏零的姐姐亲手推出去的。

  她这一辈子都不会再原谅自己。终其一生,她对苏零、对谢依云都是有所亏欠的,再也还不清了。

  苏琦笃定地说:“但是推他下悬崖的人呢,那些人都去哪儿了?苏零和谢依云私奔后的事情,没有人知道,而和王嘉楠在一起的那群人,一定脱不了关系。肖林奇只是一个幌子,一个被人推着向前走的傀儡,在他身后的人,才是真正害死苏零的人。”

  断断续续地说完这些,苏琦拿起桌子上另一个装着红酒的杯子一饮而尽,不够尽兴,又再倒了一杯,一杯接着一杯,到最后,她也记不清楚自己到底喝了有多少杯酒了。

  章暮飞就那样冷然地看着她喝、看着她醉、看她发疯,然后把一切记入眼底。

  她从来都是这样的,独来独往,高岭之花一般,很少有这么外放的情绪。他的喉结咕咚一动,听见自己心动又心痛的声音,而后艰难开口:“苏零是你弟弟,但梁小东不是。你只需要护着一个苏零就够了,没有必要把梁小东的事情也揽在身上。”

  苏琦已经喝得醉眼迷蒙,半趴在桌子上,手指轻轻地点着桌子上的高脚杯。

  “我已经眼睁睁地看着苏零死了,难道你还要我再亲眼看见梁小东再度跌入那个万丈深渊里?”

  苏琦的声音有点儿大,章暮飞把椅子拉开,把她从桌子上拉起来,又说:“你醉了,我送你回去吧。”

  苏琦的身体软软的,没什么走路的力气,章暮飞索性扶着她的腰,让她靠着自己走。有淡淡的香气萦绕在鼻尖,苏琦的嘴唇因为喝了酒,红润剔透,像树枝上刚结出来的甜甜的果实。

  章暮飞只能不停地说话,转移自己的精力。

  “你已经把梁小东看成自己的弟弟,看作是苏零的化身了。可梁小东毕竟不是苏零,他和你一点儿关系也没有。苏琦,你太意气用事了,这样只会毁了你自己,也会毁了梁小东。你得先把这件事放一放,不要再让他们影响到自己的生活。”

  苏琦喝得酩酊大醉,只看见章暮飞的薄唇一张一闭,在她耳边嘱咐了什么,她也听不清楚了,耳边萦绕着的是嗡嗡嗡的声音,身体很轻,思绪却很重,像是飞到很远的地方。

  两人搀扶着走了几步,直到章暮飞在一对璧人面前站定。对方是市里的一个女律师,偶尔有交手的时候,既然碰见了,也不能不打声招呼了。

  那名女律师挽着另一个男的手臂,看见了他们也站定了,叫住他:“章律师,好巧,你也过来吃饭?”

  章暮飞悠悠然地点了点头,看向傅茗萱:“陪朋友过来吃饭?”

  傅茗萱打量了一下倚靠在章暮飞身上的女人,说是倚靠,还不如说是整个人挂在他身上。章暮飞平常也是挺正人君子的一个人,倒是没想到和女朋友这么痴缠,吃个饭都要搂搂抱抱在一块儿。那女的脸颊通红,只露出了一半脸,却显出了洁白的额头和优美的脖颈。

  女人看女人的目光最准确了,从那额头到下颌和脖颈的线条,傅茗萱就知道章暮飞挽着的肯定是个大美人,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犹抱琵琶半遮面,更加显得神秘兮兮的,让人忍不住想看头发底下那张脸。

  傅茗萱温柔地挽着骆池城的手,落落大方地说:“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我未婚夫骆池城。池城,这位是北京城里鼎鼎有名的律师,正朗律师事务所的章律师。”

  骆池城伸手:“你好。”

  章暮飞右手还托着苏琦的腰,轻轻地换了左手扣着她,才继而伸出手来相握。

  因为突然被挪动,苏琦有点儿不耐烦地呢喃了一声,睁开眼看到的却是心心念念的某个人。

  她喉间咕哝着,皱着眉头不经意溢出一声:“……程池?”

  感受到怀里人情绪上无端地躁动,章暮飞轻轻拍着苏琦的背,稳住她。

  两个人亲昵的动作看在傅茗萱和骆池城眼里,骆池城依旧是那副不动声色的样子,只不过眸子里多了一抹探究的深意,而傅茗萱早就默默地在心里嗷嗷嚷着“秀恩爱虐狗”了。

  骆池城握着章暮飞的手一紧,而后很快抽出,神色自如道:“章律师的女伴好像身体有点儿不舒服,没事吧?”

  “没事。”

  苏琦的头发散落下来,有一缕遮住了眼,章暮飞抬起手给它别到了耳后。苏琦那一面有疤痕的脸就这么大剌剌地露在傅茗萱的面前。

  骆池城眼里的神色更浓了,目光一直在苏琦脸上流转,一刻都没有离开过,却什么都没有多说。

  而傅茗萱却是真的有点儿被吓到了,她一直想知道章暮飞的女伴长什么样子,没想到居然是一个脸上有疤痕的漂亮女人。

  章暮飞不想再停留,于是对那两个人说:“她有点儿头晕,我们先走了。”

  几个人就这么寒暄了几句而后分开。直到章暮飞他们走出店里,傅茗萱入座后,才捂着心口说:“吓死我了……池城,你刚刚有没有看清楚那女人脸上的疤痕?怎么会长成那个样子,可真吓死了。”

  骆池城从怀里掏出一包烟,缓缓地抽出一根,手指在烟上面摩挲了会儿。店里是禁止吸烟的,但是他此时迫切地需要一根雪茄,来抚平潮涌般莫名烦躁的心绪,还有那差点儿喷薄而出的想追出去的心情。

  这几年来,他一直忍着不敢去见她,可几个星期前还是遇见了,在王嘉楠的办公室里。她依旧是原来那个英勇往前、什么都不惧怕的样子,貌似还护着一个高中生,似乎是叫梁小东的。

  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她到底过得好不好。

  骆池城莫名地烦躁,把烟放在唇上抿了抿,又把烟拿下来:“茗萱,我记得你从不多管别人的闲事。”

  “话是这么说,但是安琪你记得吧?我那个做检察官的闺密,她可是看上章大律师好久了,就是不知道他喜欢啥样的,没想到啊没想到,居然会是这样的女生。不行,我得赶紧给安琪打个电话去……”

  过了好一会儿,傅茗萱才挂了电话,发现骆池城一直坐着没有动,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事情,连桌子上的菜单都没翻过页。

  她小心翼翼地看他一眼,笑着问:“怎么不点菜?”

  看着面前的女孩,骆池城突然没了吃饭的兴致。

  他推开凳子站起来:“你先点,我出去抽根烟。”

  [5]

  吃完晚饭后,傅茗萱缠着骆池城逛了好一会儿,才依依不舍回了家。骆池城匆匆从另一个区赶回公司,本来只不过是拿几份资料,谁想到王嘉楠的办公室居然亮着灯。

  骆池城只是刚好走过,却陡然听见办公室里爆发了争执的声音。

  他滞了脚步,留神听起来。

  张欣彤耷拉着头坐在沙发上,唯唯诺诺地看着站在她面前的男人。

  王嘉楠气不打一处来地盯着面前这个女人,气急败坏地说:“我不是让你没事别过来我公司吗?办公的地方,你一个女的过来做什么?”

  “就是你最近经常不回去,我才过来看看你……”张欣彤讨好地说,“我还给你带了夜宵来,你喜欢吃的啤酒鸭和锅香肉丝……”

  王嘉楠一脚踢翻了面前的餐盒,气势汹汹的:“别给我来这一套。张欣彤,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面在想什么。”

  王嘉楠的眼光太毒辣,盯得张欣彤心里头瑟缩了一下。

  她缩着肩膀,把嘴唇咬得青白一片,用委屈的口气说:“我在想什么?我不过是顺路过来看看你而已。”

  “哼,过来看我?我说了,你平常做了什么事情,不要想瞒着我。”王嘉楠闷哼一声,而后身体前倾,伸手捏住了张欣彤的下巴,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够听见的声音低声说,“前几天苏琦去找你了吧,你和她说了什么?”

  张欣彤没想到这件事居然被王嘉楠发现了,心里又惊又怕,全身抖得筛糠一样。

  “你、你是怎么会知道……”

  明明她一直很小心地避开门口的电子眼,可她万万没想到的是,王嘉楠居然在家里的所有角落都安装了监控。

  王嘉楠摇晃了一下手机里的监控录像说:“那天她进门的时候我就在车上看到了,之所以没有回去,是因为想知道你们到底会说什么而已。”

  听到王嘉楠这么说,张欣彤心里的恐慌急剧增加到临界点,她脸色发白,抖着嘴唇说:“我什么都没有和她说……”

  王嘉楠十分轻蔑地甩了手,阴阳怪气的:“要是你和她说了什么,你觉得你还能活到现在?”

  张欣彤索性抱着他的大腿,可怜巴巴地说:“嘉楠,我已经跟你在一起了,我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的。”

  “呵……你知道现在我们两个人踩在同一条船上就好。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以前做过什么事情,你和苏零的事,我可是清清楚楚的,那时苏琦那边也是你去通风报信的吧。要是你再和苏琦那娘们说了什么,就别怪我不客气。”

  张欣彤眼泪都要下来了,王嘉楠知道,他果然什么都知道。

  “那都是我和你在一起之前的事情,而且我已经叫苏琦别再追究这些事情了……嘉楠,我都这样做了,你还不能原谅我吗?”

  “以前的事情就算了,算起来,苏零那小子也死得够久的了,他也没法再蹦跶了。可是我看他姐还是挺能蹦跶的,还在穷追不舍这件事!”

  张欣彤连忙说:“我已经让她别再追究这事了。”

  “你看她的样子,像是你说几句话就不追究的?我看她根本就没有死心,一门心思地想找出害死她弟弟的人。要是真被她追根究底,后面牵扯到多少人!”

  张欣彤抖着嘴唇,想说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王嘉楠背后的事情,她知道一些,不知道一些,但终归知道得少比较好。

  她莫名地吞了吞口水,摇摇头:“她……她什么都查不出来的……”

  王嘉楠手里拿着一把瑞士刀,在手里甩来甩去着玩,又面带讥笑地说:“我找人去查了她,你猜怎么着?她居然进入一家律所了,还找了个律师庇护,把她保护得密不透风的……她还挺能耐的,能找到这么个厉害角色,不过我有的是办法对付她。”

  张欣彤狠狠抽了一口凉气:“嘉楠,你要找人去对付她?”

  一种深深的恐惧感捕获了她,她知道王嘉楠能做出来的,多半不是什么好手段。

  王嘉楠漫不经心地看了她一眼,脸上全是得意的神色:“怎么,如果我说是,你还要跑去给她通风报信?哦……我差点儿忘了,她还是你初恋情人的亲姐姐呢。亲姐姐有难,你帮是不帮?”

  王嘉楠把手里的手机丢过去:“你现在就给她打电话,说我要对付她啊,你打啊。”

  张欣彤抹了一下眼泪,不怒反笑:“嘉楠,你……别开玩笑了。”

  “我是让你认清楚你自己的身份,别忘了你现在是和谁在一块儿。那个苏零有什么好,亏你们一个两个为他牵肠挂肚的。别忘了,他早就被碾成灰,葬在地底下好多年了。还是说,你现在还觉得,死人还比活人好?想要跟着他一块儿去啊?”

  王嘉楠说这句话的时候,张欣彤忍不住打了一个激灵。她没有忘记,王嘉楠得到她的时候说了句什么。当时他说的是,老子就不信了,凭什么苏零手里的东西,我就不能抢了,我还真不信邪。

  [6]

  宿醉的感觉很难受。

  苏琦本来想去上班的,可第二天脑袋昏昏沉沉,不得已向律所请了半天假。

  前一天的事情她记得七零八落的,只记得一时激愤之下喝了不少酒,似乎还说了很多醉话,那些话章暮飞也一并照单全收了,送她回来的时候只叮嘱了她好好休息。但让苏琦觉得奇怪的是,她记起来的昨晚零碎的片段中,还不止章暮飞一个人的脸。

  还有程池的。

  苏琦用手打了自己的脸:“不是说了永远不再想起这个人了吗?苏琦,你真没志气!”

  尽管已经这么提醒自己了,可一个下午还是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一路开小差。终于熬到下班,在走出地铁口的时候,苏琦一个恍惚,就听见一阵风驰电掣的引擎声呼啸而来。

  那种声音太刺耳太突然,从远处驶来直到近在咫尺,不过几秒钟的时间,苏琦来不及反应,那辆高低摩托车已经变道拐到她身边,在经过她的时候,故意地蹭了她一下。

  车手戴头盔和黑手套,身上裹得严严实实,离得很近了也看不清脸。车子像是一阵风忽而飘到了苏琦面前,猛烈地把她狠狠地带了一下。

  苏琦警觉地向后退,但还是踉跄了一下,手肘被擦伤,火辣辣地疼,还没恍神,又有两辆高低摩托车呼啸着驶了过来。

  前后一共有三辆车,车手的装备几乎如出一辙。苏琦心里猛然跳了一下,知道这些人并非善类,而且都是冲着她来的。

  苏琦躲过了一辆,却没办法接连躲过另外的两辆,最后一辆驶过来的车手手上晃动了一下,居然拿出了一把明晃晃的小刀,一边开过来,一边朝着苏琦挥舞着。

  苏琦拿着包抵挡,小刀把包划出了一道长长的划痕,刀刃划破皮革时那刺耳的声音提醒了苏琦,她也曾经受过这样的伤,就在脸上。

  而此时又有人想要再一次划破她的脸!苏琦没有惊恐,反而有一种出离的愤怒,厉声喊着:“你们到底是谁派来的?”

  “嘿嘿……这你就不用管了!”车手说完后,又使劲地加大了手劲,车子像是疯了一样地开到了苏琦面前,阴阳怪气地说,“有人让我给你带一句话,别多管闲事,免得引火烧身!”

  对方来势汹汹,速度又极快,下手快狠准,不是外头随随便便的人能干得出来的事情。苏琦觉得自己肯定是躲不过了,她闭着眼睛,想着伸头一刀,缩头也一刀,大不了再划一刀,她不信这笔账清算不了!

  电光石火间,忽而有一个人拉住了她的手臂,把她拽到自己身前护着。这个人身上熟悉的气息,还有那矫健又熟悉的身手,让她眼热。

  苏琦觉得天旋地转,而后撞在了一具温热刚毅的身躯上。太猝不及防,她甚至以为是自己产生了幻觉,不然怎么会突然有眩晕的感觉?

  像是天旋地转,所有的事情都变得无比清晰,却又无比混沌。

  骆池城把苏琦护在身后,很快又和前面的三个车手缠斗起来,另外两个车手开车掩护那名拿着小刀的车手向骆池城袭来。

  骆池城眼疾手快地避过了其中一辆车,另一只手按在拿着小刀的车手手臂上,用力一扭,只听见咔嚓一声脆响,那个车手竟失去了平衡。

  车子一路跌跌撞撞,只开出了几米就栽在了地上,那车手跌得惨痛,惨叫声连连:“我的手,我的手折了……”

  另外两名车手仗着人多,一左一右驾车冲了上来。对方来势很猛,又下了重手想把骆池城往死里撞,骆池城为了不伤到苏琦,只能把他们引到另一个方向去。

  车子的速度极快,骆池城很快就被两辆摩托车交叉着逼到了死角。就在车子堪堪要撞到他的时候,他突然踩着背后的墙向上腾跃,半个身子扑在了一名车手的身上。

  车手被挡住视线失了准头,狠狠地摔倒在地上,砸得摩托车的配件七零八落的。骆池城扑在车手身上,狠狠地给了他一个手刀。

  骆池城的手劲大得惊人,又是练家子,那车手趴在地上闷哼一声,脸色惨白一片。

  就在骆池城要起身的时候,从摩托车的后视镜里看到了摇曳闪动的人影。原来是第三名车手下车后直奔过来,想要从后面袭击他。

  “小心!”苏琦歇斯底里地呼喊着,却已经太晚了。那人蹿到了骆池城后方,用手臂卡住了他的脖子,把他往后拉。

  苏琦看得心都提了起来,脚像灌了铅一样挪都挪不了,他以前打拳的时候她就知道他身手灵活。

  她看他打过无数次拳,但都没有今天这么惊心动魄过。

  骆池城现在是以一敌二,有名车手在他身后扼住了他的脖颈向后用力,试图让骆池城失去反抗力。

  另一个车手见状赶紧爬起来帮忙,死命地踹了骆池城几下。

  脖子被人从后面架着,前面又有人在攻击他的下盘。车手在他的大腿上踢了两脚,皮鞋踹到皮肉发出沉闷的噗噗声。

  骆池城现在是腹背受敌,形势十分不好。但即便是这样,他也没有闭上眼睛,而是紧紧地盯着在马路另一边的苏琦。

  那个在这几年来,让他牵肠挂肚,而又不敢去触碰的女人。

  是他心中最柔软的一角。

  他看见她撑着身体弓着背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块碎掉的玻璃。

  她想做什么……

  不,不行……

  她的双手不能沾染上血污。

  “不要过来!”骆池城对着苏琦的方向喊了一声,在对方的手臂即将要触碰到他的身体之前,借着后面架着自己的这两只胳膊,猛地移开了头,俯下身体。

  前面车手的拳头挥在了他的队友身上。后面的车手吃疼,嗷地叫了起来,架着骆池城的双手有了松动。

  骆池城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踹开了对面的人,又一个手刀,把后面的车手给解决了。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不过十来秒就解决掉了两个人。

  两个车手瘫倒在地,缓了一会儿才爬起来,架着另外一名手受伤的车手逃之夭夭了。

  苏琦惊魂未定,就看见骆池城看着她的手,上面正在往下淌着一滴一滴的血液。

  血滴落在地上,溅起水花,刺痛了某个人的眼。

  骆池城紧皱着眉头:“你没事吧?”

  苏琦这才发觉,刚刚她在路边捡了一块碎玻璃捏在手里,因为太过紧张,整个手都被玻璃割伤,血流了一地。

  她刚刚是想做什么,帮他解围吗?

  苏琦莫名地对自己生气,讥讽地翘着嘴角:“没事,死不了。”

  骆池城别过头,尽量不去看她蹭破了的手肘和膝盖,那猩红色看得他莫名生气,只觉得刚刚收拾那几个人,揍得不够狠。

  他俯身拾起了她的包,接着说:“这里不安全,我送你回去。”

  “不用……”苏琦话音未落,身体已经腾空起来了。骆池城把她扛了起来,她的胸抵着他的肩膀,腰恰好卡在他的手臂间。

  这个姿势也迫使苏琦头朝下,不仅胸闷气短,还气血上涌。

  “程池,你……”

  苏琦被箍住了腰,动弹不得。骆池城是知道她软肋的,她一扭动,他就箍得更紧,她甚至可以闻到他身上的古龙水味,和着汗味,让人心驰神往。

  “别乱动,扯到了伤口更疼。”

  说完后,苏琦真的趴着不动了。

  能舒服地趴着何必站着,她从来就不是一个矫情的人。 北国之森2南风不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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