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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将昔日层层包裹起来,记忆却日渐晶莹光耀

北国之森2南风不至 顾苏 24379 2021-04-06 05: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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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年龄?”

  “二十。”

  “结婚没?”

  “没有。”

  “你已经怀孕三个月了,真不留?”

  苏琦双唇抖了抖,随即吐出:“……不。”

  医生拿笔的手滞了滞,麻木地垂下眼开了检查单。

  “先去查血,还有这些……全做完了再拿着化验单过来找我。”

  医院里人头攒动,苏琦一个人交钱、拿单子、跑楼上楼下,等电梯的时候恰好有个产妇躺在床上被护士推出来。

  “让一让,让一让啊!”

  苏琦被堵在人堆里进不去也出不来,她身量高,匆匆朝着那被人推出来的产妇一瞥,只见那产妇的肚子高高隆起,脸色苍白,额头上满是汗珠,想是隐忍得极其痛苦了。

  旁边有一个中年男人一直握着产妇的手,给她加油打气,几个人呼地走远了,苏琦还愣在原地,心里乱糟糟的。

  有人戳了她一下,语气不太好:“哎,你还上不上?别在这里挡着电梯啊。”

  一群人从她身边鱼贯进入电梯,苏琦兀自站在那里好一会儿,才抬起灌了铅一样的腿朝化验室走去。

  她一个人麻木地做完了化验单上所有的项目,再赶回医生那儿,又是乌泱泱一大群人在排队。也不知道坐了有多久,终于轮到她。

  躺在白色床单上的时候,苏琦心里比任何时候都平静,只是鼻尖一直萦绕着医院的消毒药水味,让人恶心想吐。

  医生撩起她裤腿的时候,她警戒性地往后一缩。

  医生不耐:“缩什么缩?没见给你做手术呢?”

  苏琦的双腿又被抓了回去,她怔怔然盯着空荡荡的天花板出神,在想什么,自己也控制不住。

  仿佛回光返照的病人,她开始回想她认识程池以来发生的事情。

  ——初见时,他说:“你这样的女人,一般的男人不会喜欢的。”

  ——她被众人围着骂的时候,他说:“苏零叫我一声姐夫,要打就打我。”

  ——“苏琦,我们结婚吧。我们生两个小孩,一个男的,一个女的,他们长大了要做什么,都由他们。”

  回忆像海浪一样波涛汹涌,不停地把她拍在海滩上,她像一条濒死的鱼,在海滩上垂死挣扎。

  有咸涩的东西滑到嘴里,是苦的。

  器具触在身上,像一条冷冰冰的、滑腻腻的蛇。她打了一个激灵,用尽所有的力气挣脱了起来。

  医生戴着口罩,惊异地看着她:“你干什么?躺好。”

  苏琦大口地喘气,满脸都是泪。她说:“我不做了,你放开我。”

  “不是都交钱了?”

  “交钱也不做了,我要回去。”

  手术准备前的二十分钟里,苏琦突然间下了一个决定,她想独自生下和程池的孩子。无论这个孩子是男是女,无论抚养他的路上会有多困难,她都想一个人咬牙撑下去。

  因为她现在只有自己一个人了。但无论多难,她都想继续走下去。

  在医生和护士的注视中,苏琦捂着肚子,亦步亦趋地走了出去。

  外面阳光很好,晒得人眼睛都睁不开,苏琦跌跌撞撞地走着,直到听见汽车的喇叭声才发现人行道上的红灯已经亮起来了,而她却浑然未觉。

  等到她想退后的时候,已经太晚了。一辆银色奔驰车疾驰着驶过来,苏琦一个转头的工夫,已经被顶上了汽车盖。

  司机往右打方向盘,汽车猛然失了控制,横冲直撞轧上人行道,撞上了护栏。

  人群鸟兽一般散开,车头盖吱吱地冒着烟,车窗玻璃全碎了。

  小腹那处像是被火灼烧一样地疼,苏琦想抚上去,却连动弹一下都没力气。全身都像散架了一样,小腹尤其酸,又冷又疼。

  行人惊恐地看着苏琦,而她面前驾驶位上的气囊已经彻底展开,白色气囊充斥着整个驾驶舱。在白色气囊间,有一双手紧紧地握着方向盘,手腕上戴着一块劳伦士男士手表。

  苏琦最后看见的就是这番场景,而后她眼前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2]

  又是熟悉的消毒水味道。

  苏琦的眼睫毛动了动,还没法适应眼前强烈的光照,又迅速地闭上了眼睛。

  “病人醒了。”

  有个穿白大褂的身影从眼前一闪而过。

  苏琦的眼皮被人掀开,有强光照进了她的瞳孔,她的瞳孔发散性地动了一下。

  护士说:“没什么大碍了,我去叫医生。”

  苏琦想张开嘴巴,却说不出声音。她太渴了,好像几天几夜没有喝水的感觉,嘴唇上都是干枯的死皮,就连想舔一下自己的嘴唇都没力气。

  她伸长了手,想要去拿桌子上的热水瓶。

  下一秒,她又跌入了无尽的黑幕里。

  再次醒来,苏琦的身边多了一个女护工,长得黝黑粗壮,坐在床边能把一大半日光挡住。

  她护理病人挺有经验,一日三餐都喂苏琦喝流食,该喂水该喂药一次不少,晚上就坐在陪护床边看电视,没头没脑地大笑。她的老公是这医院里的另外一个护工,两个人偶尔搭伙吃饭,聊天说些有的没的。

  过了几天后,苏琦感觉好一点儿了,能撑着坐起来了,但她的左腿还是动不了,还需要再静养一个月。

  护工阿姨搬了张凳子坐在旁边,和她拉起了家常。

  “我说大妹子啊,你家几口人,怎么都没人来看你?”

  苏琦垂眼,安静地舀了一勺汤。

  “你是自个儿来这儿打工的吧?家人都不在这儿?我老家有个闺女,和你差不多大咧。”

  苏琦喝了口汤,皱了皱眉。

  “我看你长得俊,谈朋友了没啊?”

  苏琦吃完了,把勺子放下。这时有人轻叩着门,站得板直方正:“是不是苏琦?”

  苏琦转过头去,见是两个穿着交警制服的人。

  “我是。”

  “我们是城西交警大队的同志,过来向你了解一下前几天发生的车祸情况。”

  “好。”

  护工阿姨把电话号码匆匆报给苏琦,又赶紧躲到一旁去了,不过耳朵还是竖着在听的。

  稍微年轻的交警一边仔细询问了那天发生车祸的情况,一边打开笔记本电脑记录。

  “那天我在过马路,人行道的信号灯恰好转换,然后一辆车就朝我冲过来了,情况就是这样。”

  “你走过斑马线的时候,人行道上是红灯吗?”

  “我不是说了,正在转换吗?”

  “你认得撞向你的车子吗?”

  一名交警拿出照片给苏琦指认,又说:“如果你确定没什么问题的话,就在这里签名。”

  苏琦拿过了纸笔,看了一遍后签了名。

  “我的伤势……就没有一个说法吗?”

  “你的伤势……”年轻的那个还没说完,就被年长的交警拽了一下,他咳了咳说:“你的伤势得等出院后才能做一个等级判定,不过目前肇事者有意对你进行补偿,由我们组织和解,你同意吗?”

  苏琦紧皱着眉头:“补偿?”

  交警报了一个数。

  苏琦以为自己听错了,迟疑:“五十万?”

  交警点了点头:“虽然说肇事者占主要责任,但是你闯红灯,也有一点儿责任的。肇事者肯补偿你,况且金额不小,你可以考虑一下和解。有什么情况再联系我们吧。”

  苏琦有点儿迷茫,交警走后,她招来了护工。

  “你把我床边挂着的牌子拿过来。”

  牌子上很简单地记录着病人的名字、性别和病情。

  苏琦抬眼一看,骤然间只看见了三个字。

  胎心停。

  孩子没了,所以要用五十万来收买她腹中小孩的命?

  苏琦双手抵在桌子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桌子,眼里迸出的光芒,看得护工阿姨一阵心惊。

  “是谁请你来看护我的?”

  护工阿姨一哆嗦:“哎哟,大妹子,我是医院统一派的护工,况且撞你的那人我确实不认识……”越说声音越小了,到最后蚊蚋一样。

  “那托你给你雇主带句话,就说……”苏琦若有所思地看向窗外,半晌,勾了勾唇,“想要和解?下辈子吧。”

  [3]

  “不肯和解?”

  “护工听见那位苏小姐似乎是这么说的,还说……想要和解的话,等下辈子……”

  助理Sunny耷拉着肩膀,心里止不住地埋怨:这么惨兮兮的活儿,老板为什么要扔给她干啊?那苏琦简直就是一块铁板!

  江逸双手交叉放在桌子前,看着面前躺着的金卡,十分不屑地说:“嫌钱少,就把金额提高。五十万不肯,一百万总该肯了吧?”

  Sunny唯唯诺诺应着是,又说:“但我感觉那位苏小姐好像并不是因为钱的问题……”

  “不是因为钱的问题,你不会去搞清楚她想要什么?以后这事别来烦我了。还有,去给几家报社和网站打个招呼,就说这件事情如果有人想捅上去闹大,也不能见报。”

  Sunny走出办公室的时候,护工郑姨又给她打电话,郑姨的普通话不太好,翻来覆去地似乎是在说苏琦这阵子情况不太好,吃得少,晚上睡觉浅,一直在唉声叹气。有一次郑姨半夜起床上厕所,明明看见她在躺着,可眼睛却直勾勾地睁开,一直望着天花板,把郑姨吓得够呛。

  “那小姑娘,看着年纪小,但是不正常啊!”郑姨靠在医院的楼梯口,用她那大嗓门口沫横飞地说,“不是外地人,但没有亲戚朋友,病了这么久,一个家人也没来探望。我问她,要不就说死了,要不就说没人……你说是不是瘆得慌?”

  医院那头人来人往,声音嘈杂,Sunny听得胆战心惊,她老板到底撞了个怎样难搞的人?

  Sunny还要和郑姨打听什么,却听见郑姨说了句病房里好像出事了,就慌慌张张地挂了电话。

  苏琦的病房的确出事了。

  病房里除了苏琦外,还有其他三个病友。和家属起争执的是睡在最外头一号床的一个女的。那女的是昨天才住进来的,来的时候鼻青脸肿,引来了不少好奇的目光。

  郑姨听见争吵声就火急火燎地赶过来围观了。

  一号床的女人抓着床上的栏杆,歇斯底里地哭喊着:“我不回去,不回去!”

  她的老公站在旁边拉扯着她,恶狠狠地说:“医院一天住院费多少钱,完了还要人照顾你,家里头都乱成一锅粥了,你还不回去给我洗衣服拖地!由不得你不回去!”

  女人眼眶都红了,小声嘟囔着:“我才做完手术,我怎么回去?我身体还不舒服呢……”

  这个时候围观的人已经挺多了,她的老公看见她这个样子,火气噌噌噌地冒上来,拉着她的手:“你是想要在这么多人面前让我丢脸吗?我管你舒不舒服,你现在立刻给我收拾东西走人。走不走?”

  “不走,我不走……回去了你还要打我……”

  女人“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死死地抓着病床不肯走,男人使了劲,揪住了女人的衣领,谁知道“刺啦”一声,那衣服竟被扯破了,还露出了一大片白花花的肉。

  女人脸色惨白,急忙拿被子盖住了身体,但是男人的怒火还是烧了起来,劈头盖脸对着她就是一个巴掌,打得她一个趔趄差点儿没起来。

  “在这么多人面前袒胸露乳,你要脸不要脸?”

  病房里围了好几个人,护士也来了,见那男的打红了眼,下手又狠,竟没有一个人敢靠近的。

  女人哭得全身都在抖,筛糠一样,拿着被子裹着头:“我不活了,不活了……”

  男人越说越气愤,撸起袖子,对着那女人左右开弓,一边打一边说:“老子今天就教训教训你,还反了不成!”

  女人哭号着:“你打死我吧,反正肚子里的娃娃也是被你打没的!”

  “你在乱说什么!”

  听见女人说她肚子里的孩子居然是男的打没的,周围一片嘘声。

  “走,跟我回去!”男的打上了手,把女的整个人从病床上拽了下来,走了没几步,却被一个人堵住了去路。

  男的长得瘦小干瘪,像只猴子似的,站在苏琦面前竟然还比她矮了半个头。

  骤然看见有个女的自不量力挡在前面,男的语气不屑道:“哼,你是什么东西,还敢来挡着老子?”

  话音未落,苏琦的拳风已经挥了出去,正中那男的下颌。

  那男的莫名挨了一拳,暴躁地对着苏琦挥拳。

  苏琦别的不会,在这段期间倒是跟着程池学了几招防身术,耍起来也是有模有样,一招就定住了男的手,手上用点儿劲,男的就只剩下吭哧吭哧地喘气了。

  “你干什么,放开我!”男的直嚷嚷,可苏琦站在那里,捏着他的手,他连揍人都揍不了,这让他觉得十分窝火,周围的人又只顾着看热闹,一时之间成了僵局。

  男的突然脑筋一转,想到了旁边的女人,踢了她一脚:“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来帮我?”

  女的倒真的乖乖听话扑上来了,叉腰对着苏琦凶神恶煞地骂开了:“你谁啊,干吗这么对我老公?”

  苏琦被她这么一骂,眼神都冷了,那女的还止不住地说:“你看什么看,还不放下我老公,这么凶巴巴的,一看就是没人要的女人……”

  没想到居然被那女的倒打一耙,苏琦闷哼一声,气极:“我这是在帮你!”

  “谁要你帮我了?我们才是一家子,你算什么啊?打伤了我老公,我可和你没完!”

  那女的一边说,一边对着苏琦张牙舞爪,刚刚还柔弱的女人,一下子变成了世界上最坚韧的女人。

  苏琦虽然有些身手,但是面对这两夫妻的混合双打还是有点儿手忙脚乱,一个不小心居然被那女的长长的指甲在脖子上划了一下。

  “怎么了,这是?”有人分开了闹哄哄的众人,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带着几名医院保安上来了。

  女的奔到医生面前,对着苏琦一指:“是她!她打了我老公,还打了我!”

  医生有点儿摸不着头脑,看着这个衣服被撕坏了的女人:“你……也是她打的?她为什么打你们?”

  那女的脸一热,支支吾吾说不清楚,又说:“反正她就是打了我们!”

  医生看着苏琦:“你说呢?”

  苏琦说:“我打了他,他打了他老婆。”

  医生有点儿六神无主,看看四周:“有没有人出来说说,怎么一回事啊这是?”

  四周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纷纷后退了一步。苏琦留意到护工郑姨也在人群里,却是缩着肩膀,生怕被人认出来。

  “都没人看见?好吧,那报警吧?”医生征求两方意见。

  苏琦耸耸肩:“我没意见。”

  那对夫妻:“报就报!我们不怕她!”

  医生拿出手机打电话,按了一半,有个女的从人群里挤了出来:“医生,我知道情况是怎么一回事,我可以做证!”

  苏琦抬眼看,那女的穿着一套很正式的西装,踩着一双7cm高跟鞋,化淡妆,脸生,她不认识那女的。

  Sunny顿了顿,说:“我看见是那个男的先打他老婆,打得好狠,然后……这个女的看不过眼,才去帮忙的。她是助人为乐,可是没想到那个女的居然和她老公一起打人。”

  只是简单地描述了一下事情,但是一有人证站出来说话,其他的人也纷纷谴责起来。

  “真不是人,老婆也打……”

  “孩子就是他打没的!”

  “人家也是好意去帮忙,没想到两人居然倒打一耙,这样的人都有,啧啧!”

  大伙儿七嘴八舌地说,那对夫妻的脸唰地白了。

  医生丢了个白眼过去,问他们:“现在还报警吗?”

  女的厉声说:“报,当然报!”

  “还不嫌丢人吗你?”她老公气冲冲地拽着她,“你赶紧给我走人,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女的哭哭啼啼,被男的拉走了,人群也散开了。苏琦撑着站了一会儿,只觉得腰酸。刚坐下来,就看见刚才帮她指证的那个女的朝她说:“你好,我是Sunny。”

  郑姨挤过来问:“刘小姐,你咋来了?”

  Sunny是她工作的称呼,她的真名是刘梦盈。

  苏琦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扯了扯嘴角:“如果是因为这样的原因,你也没必要帮我。”

  郑姨扯了凳子过来:“刘小姐,你坐啊。”

  Sunny坐下后,带着歉意对苏琦笑笑:“我不是因为这样才帮你的,我也是看不过眼……”

  “有什么事,说吧。”

  “我知道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让你很难过,但是我们这边也是尽量地想弥补你。”Sunny从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这是一百万,希望你能接受。”

  苏琦轻嘲:“你们想怎么样?”

  Sunny小声地说:“和解。这样对大家都好。”

  “行啊。”苏琦把银行卡推了回去,“让你们老板亲自过来谈。”

  [4]

  “她还要我亲自过去?”江逸双手交叉放在桌上,仿佛是听见天底下最好笑的事情,揉了揉眉角,轻蔑地说,“最近公司正在搞上市,我很忙,没有空搭理这种胡搅蛮缠的人。”

  “老板,其实我觉得她不是你想的那种难缠的人。”

  Sunny把在医院看见的一幕绘声绘色地说了,附带了自己的看法:“我觉得她是一个挺有义气的人。”

  有义气?

  江逸头都没抬,签完了放在桌上的一沓文件,才说:“给我安排时间,见她一面。”

  周五。

  江逸还是第一次来人口这么密集的病房。过道上人挤着人,病房里空气混浊,消毒药水气味浓烈,还时不时地夹杂小孩的哭闹声,十分嘈杂。

  Sunny事先知会了交警那边,两个同志一早也过来了,病房里就显得更拥挤了。

  郑姨搬了几张凳子过来,几个人坐下后,就正式谈和解了。

  交警开始记录案件情况,苏琦复述当天的情况。

  江逸开始看手表,不耐烦:“快点儿,我赶时间。”

  苏琦这才抬起眼,看向这个撞了自己的肇事者,身上西装革履的,穿得很气派,戴着金丝眼镜,一副很精明又不可一世的样子,看来是个商界精英……苏琦摸了摸鼻子,那位“精英”还喷了古龙水,呛得慌。

  笔录做得差不多,Sunny把银行卡递了过来:“这是我们的赔偿款。”

  “这个我不要。”苏琦脾气硬,“我就要肇事者赔礼道歉。”

  江逸皱了眉头:“你什么意思?”

  钱有什么用,能把她肚子里的孩子挽救回来吗?现在她身体弱,打也打不了他,苏琦什么都不想要,她只想要这个人认罪悔错,为她的孩子真诚地悔过。

  “我不要钱,我要你诚心悔过。”

  江逸算是明白了,这个女人她不是有义气,而是硬气,像块臭石头,又臭又硬,执拗得十头牛都拉不过来。

  江逸推翻了笔录:“既然如此,那没什么好谈的。”

  苏琦抬起头,露出洁白光滑的额头和细长的脖颈。

  “你不肯道歉?撞死了人,你连一句对不起都不肯说?”

  苏琦不知道,江逸从大学毕业后在商场上摸爬滚打,早就是商场上一匹杀人不见血的狼,太多年的养尊处优和颐指气使,他从来不知道向人低头是什么滋味。

  今天过来的时候,江逸就做好准备了,如果苏琦和他要笔巨额赔偿款,他都能眉头不皱地开支票给她,钱是他最不缺少的东西,他习惯了发生什么事情都用它来摆平。可是没想到的是,她要的是他最吝啬给的——真诚的忏悔。

  一个硬气、一个傲气,谁也不肯先低头,和解陷入僵局,谁也不肯多说一句。江逸和她对视,他从来不知道竟然有女人会有这样的胆色和他叫板,而且眼里还毫无惧色。

  她的瞳孔就这么大剌剌地望进他的眼,她眼中的锋芒刺痛了他。

  像桀骜不驯的鹰?还是在原野上奔跑的豹子?

  他的腹中升腾起一股热腾腾的气,却又说不出缘由来。

  毫无疑问,在商场谈判上所向披靡的江逸,今天在医院里踢到了铁板一块。

  江逸怒不可遏地低下头,在苏琦耳边耳语:“不就是一个孩子罢了,你还有什么不满足?这一百万,够你生十个八个……”

  江逸在说第一句的时候,苏琦已经攥紧了拳头,她蓄着力气,收缩着手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甩出一个巴掌。

  这个孩子,是离开了,是再不会有了,苏零死了,程池走了,她仅剩下的孩子也被撞得七零八落。

  他怎么懂,他怎么能懂她心里的恨意?

  苏琦发了十足的力,加上她原来的臂力还不错,这一打,居然打得江逸一个措手不及,他甚至来不及后退,就重重地挨了她一个巴掌,嘴边还擦破了,溢出一点儿血,又显得苏琦这一巴掌打得尤其重。

  “老板……”Sunny倒吸一口凉气,吓都吓坏了。这是什么状况,江氏地产的大老板,居然在医院里被人掌掴,她是绝对不能把这件事说出去,否则在公司里难逃一死啊!

  在场的那么多人,大气都不敢出,交警同志默默地在心里叹了一句:这女的,刚烈啊!

  苏琦眼里泅着恨意,咬牙切齿:“不会再有了,这个孩子,不会再有了……”

  江逸反手用手背擦了嘴,唇边有血液的腥涩味道,心想难道被他撞死的这个胎儿还是一个遗腹子?

  他舔了舔嘴唇,被她那黑漆漆的眼珠子那样瞪着,身体却像过了电一样,闪过了异常酥麻爽快的感觉,腹中生热,那种感觉刺激而激烈。自从车祸之后,江逸已经很久不再有过这种对女人的兴趣了。

  “很好,很好……”

  江逸气冲冲地走了,Sunny跟在他后面亦步亦趋,还时不时回过头看向苏琦,那眼神很是担忧,像是在说:得罪了江逸,你自求多福吧!

  [5]

  苏琦还是没有察觉到,得罪江逸是一件多了不起的事情。

  可是第二天,郑姨直接就不来了,医院的费用全部被暂停,苏琦交不起费用,只能出院。

  江逸的做法很简单,就是对苏琦实行经济制裁,要让她低头,而苏琦如果要拿回这些费用,必须去打官司。但是她连一点儿积蓄都没有,更别提请律师的事情了。

  还好之前在医院躺了十来天,有郑姨的照料,苏琦觉得自己恢复得差不多了,可以回去眼色上班了。可她回去后,面临的第一件事就是被眼色的老板辞退。

  眼色老板塞了几千块钱给她:“你那么久都不来,我们这里已经请了别人了。你还是另找别的地方打工吧。”

  屋漏偏逢连夜雨,这下就连眼色提供的免费员工宿舍也没了。苏琦面临着再次出去找工作的压力,却突然发现,她只是一个高中肄业生,想要找一份工作简直难上加难。

  苏琦租了一间日租房,抱着手机一个接一个地打电话求职。

  这几天,江逸一直在等苏琦的电话,但她那边一直都很安静。

  他设了一个牢笼,等着她主动找他,没想到她就是死扛着也不愿意低头。而她那肚子里孩子的来历,他也摸得一清二楚,不外乎就是她以前跑路的男朋友留下的,男朋友不知去向,她却傻乎乎地要留下这个孩子,连一百万都不肯收,真是硬脾气。

  江逸叫来了Sunny:“我让你盯着她,她这几天都做了什么?”

  Sunny据实回答说:“这几天苏琦在景怡酒店做小时工。具体来说,是早上7点到9点做客房清洁,10点到下午4点做电话客服,晚上6点到9点在酒楼刷盘子。”

  江逸的手指叩了叩桌面:“不是和景怡酒店打了招呼,说不能招她?”

  Sunny咳了咳,提心吊胆地说:“是打了招呼,可不是招正式工,她只是做兼职,干一天结一天工资的,压根儿就没留意谁来应聘。”

  “再去找他们经理,说把她给炒了。”江逸简洁地说。

  “可是老板……”

  “还要我说第二次?”

  Sunny一边走出办公室,一边掰着手指数数:老板这几天,已经搅黄苏琦几份工作了?估计从眼色开始,老板就打着绝她后路的主意来做的。

  这和他收购其他公司的手法一样,干净利落,不留生存空隙,就等着别人偃旗息鼓,被压迫到最后一刻,再来跪求收购。

  Sunny在心里默默地给苏琦祈福,被江逸盯上的人……那准没好下场!

  这样又清静了好几天,那天江逸被拉去高尔夫球场凑一个局。烈日炎炎,几个人挥了几杆就没了兴致,坐在阴凉处喝茶。

  生意伙伴王总手里盘着两个核桃,话题也不知道怎么的,居然从今天早上的股价谈到了不远处穿运动服的球童身上。

  庞总阅人无数,越看那球童越是啧啧称奇:“你们看那女的,穿这么一套宽大的运动服,还是看得出那玲珑曲线,那简直是……盘靓条顺啊!”

  盘靓条顺是老北京话,能让庞总这么说的,那可是很标致的美女了。

  几个人插科打诨,只有江逸没出声。他抬眼看去,球场上绿油油的一片,只有一个穿着嫩黄色球服的人像是蜜蜂采蜜一样不停地穿梭,一直忙着捡球、捡球、捡球。太阳很毒,她只戴着一顶简陋的鸭舌帽,烈日照在她另一面脸庞上,透出晶莹剔透的粉白色,汗珠沿着下巴滴下来,她却连擦都没有擦。

  江逸以前不觉得这项工作很苦,大不了再给些小费就是了,但是现在看来,却觉得很煎熬人。

  旁边的王总是个不怕来事的,搭了话茬子,打趣说:“庞总既然有兴趣,那不就收了?”

  江逸沉声:“收了?就这样的货色?庞总的眼光什么时候变这么差?”

  几个人看出他不高兴,没过多久就撤了摊,各自回去休息室梳洗了。

  江逸冲了个澡,一身舒爽走出来,没想到竟在转弯的地方看见了那一抹身影。

  苏琦刚从洗漱室出来,她刚捡了一下午球,全身都是汗臭味,本来是不能在这里梳洗的,经理好心借了一个员工洗漱室给她。她匆匆冲了个澡就出来了,头发还兀自滴着水,她没那么矫情,随便擦一擦就走出来了。

  冤家路窄,却是在这个时候见面了。

  江逸勾了勾唇,用眼神打量这个素面朝天的女人。和他以前游戏花丛的女人不同,这个女人特别有味道,足以勾起他全身上下所有的占有欲,让他想张牙舞爪地扑倒她,让她屈服在他身下哭喊求饶。

  自从车祸后,他就没有了这样的心思,但是看着她近在眼前,他却又有点儿按捺不住的冲动了。

  苏琦走在前面,根本不知道后面跟了人。等到走到一间空置的休息室,突然手腕被人一拽,江逸把人带到里面,反锁了门。

  看清了来人是谁,苏琦勾唇,揶揄:“我还以为是谁,原来是江老板,别来无恙?”

  看见她这副优哉游哉的样子,江逸就来气,她这算什么,挑衅吗?他这几天吃不好睡不好,她呢,倒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突然间好像局势就变了,她反客为主了,这让他怎么能不憋屈?

  憋屈,他简直是憋坏了。

  “打小时工,做客房清洁,现在还在球场捡球,你就那么缺钱?”江逸十分不屑。

  “哟。江老板还真了解我最近的情况,这球场也是你说了算吧?怎么,明天也让我从这里滚出去?”

  江逸沉着脸。她知道,她什么都知道,而且她甚至不在乎他有没有封杀她。

  苏琦噙着笑:“没用的,我能随时换地方打工,我告诉你……这样针对我是没用的。”

  江逸欺身而上,捏着她的肩膀:“你是在威胁我?”

  苏琦一个闪身避过了:“我知道江老板有很多种方法让我下岗,但是我不是你的员工,我有办法不靠你的钱活下去。”

  苏琦开了门,大大方方走出去。

  [6]

  第二天,苏琦照常去球场捡球,江逸倒是没为难她。相反,经理对她的态度好像更好了,恰好到月底,还给她多发了奖金。

  苏琦当晚回到住处,那是一片破旧的居民区,苏琦在那里的七楼租了一个三十多平方米的小单间,晚上没有路灯,看什么都是黑漆漆的。

  就在那黑漆漆的地方,她看见了一个不速之客。

  苏琦皱眉,冷冷地说:“你怎么在这里?”

  “苏琦啊,爸爸来找你来了,最近吃了不少苦吧?在外头还习惯吗?”

  苏淮波搓着手站在那里,也不知道站了有多久,手里还提着几包饼干零食什么的,看见苏琦,那个热乎劲,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是感情多好的一对父女。

  “你来干什么?”

  苏淮波那老脸厚得,虽然被苏琦这么一顿冷嘲热讽,但他还是指了指门:“先开门,我们进屋说吧?”

  苏琦黑着脸开了门,把苏淮波让了进去。

  “有什么事情就说,说完你就可以走了。”

  苏淮波有点儿不自在,看着那出落得水灵的一个大姑娘,他以前怎么就没把她当一回事呢?

  “苏琦啊,爸知道你因为苏零的事情恨我……”

  苏琦咬牙说:“别在我面前提他,你不配!”

  苏琦不会忘记苏零死的时候,丧事办得有多仓促。他死之后没有一个好的名声,苏淮波在孟丽英的撺掇下,连认都不认他。

  丧事还是她自己草草办了的,除了她和张欣彤,没有一个来的。这叫她如何不寒心?

  从那以后,苏琦就觉得自己是个孤儿,苏淮波不认苏零,她也没理由再去认苏淮波做爸爸。

  他们之间的父女情分,在苏零死的那一天就已经一刀两断了。

  苏淮波想到自己横死的儿子,再想到以前的事情,一时之间也是悲从中来,揩了揩眼角,还是没流出眼泪,索性说:“苏零那件事情,我也很痛心。你说养了十八年的儿子没了,换谁谁不难过?我不是不想去理他,是管不住啊!他足足跑了两年多,你找得到他?回来了,什么都看不到,就只有一具躺在医院的尸体,换了你你能接受得了吗?更何况,还是死得不清不楚的。”

  “苏零他是坠崖死的!”

  “是!但是你知道我在邻里邻外的,被戳了多少脊梁吗?人家背地里说我们家什么你知道吗?拐带别人家闺女,离家出走,完了还搞一个下落不明,别人怎么说的,都说他是畏罪潜逃!”

  “苏零他没有罪!哪里来的畏罪潜逃?”

  苏淮波摆摆手:“不提他了,不提了。苏琦,我知道你一个人在外面辛苦。爸也老了,就希望你能回家多看看我们老两口。”

  还老两口呢,他在孟丽英的唆使下,就没少打过她和苏零,现在人老了,知道养儿防老了,就上门来找她了?苏琦气不打一处来,直接开了门,把他买的东西丢出去:“我们没什么好说的,你走吧。”

  “苏琦,唉……你这孩子。”苏淮波知道一时半会儿做不通她的工作,只能说,“下回我再来看你。”

  苏琦只以为苏淮波只是心血来潮,没想到接下来的几天,他经常过来露脸,对着她说一些貌似掏心掏肺的话。

  又过了一周,苏琦正在看电视,听到有人敲门。

  苏淮波手里提着几瓶白酒和下酒菜:“今天是你生日,爸来给你庆祝生日。”

  也许是太久没感受过家庭温暖是什么样子,苏琦有些怔怔的,一时心软开了门,在外面独自打拼了这么久,她好像从来都没有给自己过过生日。

  苏淮波摆了满满一桌下酒菜,又倒了两杯白酒:“来,今天咱们父女俩好好地喝一杯。”

  苏琦本来就是调酒师,几杯白酒也不算什么,端起来喝了几口。

  苏淮波也喝了,几杯酒下肚,稀里糊涂地、翻来覆去地说:“苏琦啊,爸对不起你啊……”

  苏淮波之前从来没有过这样示弱的时候,苏琦想也许是人老了,老糊涂了,就想起她的好了。如果苏零在呢?如果苏零在的话,他是不是也能和她一样,感受到苏淮波的关爱?或许他们就不会像现在这样,长成满身是刺,谁也不信任的模样了。

  苏琦有点儿怔忪,想起早逝的苏零,又多喝了几杯,没想到头却开始昏沉起来。而苏淮波,在看见她脸上浮起的潮红之后,反而清醒了不少,拿起手机摁了几个号码,而后就有人沿着楼梯走上来了。

  “你在做什么……”苏琦头昏脑涨,但还是看得出苏淮波是在喊人过来。

  苏淮波看着她,低声说:“苏琦啊,爸也老了,得有几个钱傍身,要想靠你,是靠不住了,爸只能靠自己……”

  苏琦仿佛知道了什么,挣扎着站起来,却又栽倒在沙发上。

  头很重,身体轻飘飘的,苏琦迷糊地问:“你在酒里下了什么?”

  “不过是安眠药而已,放心吧,爸不会害你的。江逸是个有钱人,他会对你好的,你跟了他,以后什么金山银山没有。做人,别太傻,直来直往的那都是要吃苦头的,连带你爸的日子也不好过。”

  苏淮波起身开了门,和江逸嘀咕了一句,就出去了,出去的时候还顺带把门给带上。

  屋子里顿时就只剩下苏琦和江逸。

  苏琦头还很沉,瘫在沙发上努力地抬起眼,也只看见江逸笔直颀长的腿。

  江逸径直走过来,落下一大片阴影。眼看他越来越靠近,苏琦随手从桌子上拿了个玻璃杯扔过去,却手脚无力,杯子很快就砸在了地上,连江逸的衣角都碰不到。

  玻璃杯里的水洒出来,玻璃碎片砸得满地都是。

  苏琦硬是撑起上身:“你走,你走!”

  “真是任性啊,到现在还嘴硬。”江逸勾起唇,根本不拿苏琦的威胁当一回事。

  “滚!”

  苏琦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了一个音节,听在江逸耳里却像是绵羊音似的软绵绵没有了力气。

  “真是可怜,还有力气站起来吗?”江逸恶作剧般在她的耳朵旁吹气,苏琦全身泛起了恶心的鸡皮疙瘩。

  江逸站在离苏琦一尺远的地方,直勾勾地盯着苏琦。他没有碰触到她,却让她更加恐惧和害怕,根本就不知道下一秒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而这样的苏琦却更加勾起了江逸逗弄的兴致。原来本像只猛兽,现在瘫在沙发上却像一只小绵羊,不过,也还是一只张牙舞爪的小绵羊。

  江逸伸手解开裤带,拉出皮带。

  苏琦不自觉地向后退:“不……”

  他逼近她,她在角落里头避无可避。

  “和我玩游戏?不,现在游戏才刚开始。”他手里捏着软皮带,抖了抖,“啪”的一声打在了沙发上。

  沙发是布做的,一下就裂开了一条裂缝,抽了丝。

  苏琦嘴唇抖了抖,可连一丝声音也发不出来。下一刻,有风声簌簌地吹拂过来,是江逸手中柔软灵活的鳄鱼皮带夹杂着风声,惩罚性地落在她的后背上。

  苏琦整个人都在发抖,努力地咬着牙齿不让自己叫出声来。

  苏琦的隐忍更加触发了江逸的疯狂,他又连续抽了两下,苏琦再也坚持不住,从沙发上掉下来,爬到柜子那边。

  江逸的皮鞋也移动了几步,手里的皮带压根儿就没停过。苏琦走到哪里,他的皮带就抽到哪里。

  苏琦全身没有站起来的力气,只能在地上爬,而地上早就布满了玻璃碎片,她的手臂和脚掌全被玻璃扎碎了。

  江逸看见血,打得更欢快了。

  苏琦披头散发像个疯子,抖得筛糠一样,咬牙切齿地说:“变态,你就是个变态……”

  江逸见发泄得差不多了,把苏琦衣领拎起来,甩到旁边的大床上。

  他抵着她:“你现在才发现?啧啧,已经太迟了……”

  苏琦用手抓着床单,动也动不了,一直喃喃地说:“我不会放过你的,不会放过你。”

  “来让我好好想想,是你爸亲手把你送到我床上的,你要是去报案了,你爸要怎么办才好?”江逸一脸坏笑,低下头咬舔她的耳垂,用嘶哑的声音说,“知道我给了他多少钱吗?就你那个赔偿的钱,连银行卡号都没有换。”

  苏琦眼前一怔,才发现了这里头的猫腻。原来如此,原来这一切都是江逸设的一个局,而苏淮波……是苏淮波亲手把她推入了这样可怖的深渊中。

  像是有滔天的恨意把苏琦掩埋,她双手握成拳,意识却已经溃散了。

  江逸摩挲了一下她碰到玻璃碎片而流血的伤口,扼腕叹息着:“真可惜,本来是一个挺好的艺术品……”

  “你这个变态……啊!”

  江逸俯身咬住了苏琦光滑裸露的肩膀,沉身进入了她。

  外头的月光很皎洁明亮,却没有一星半点儿能照进来。一片混沌空虚中,苏琦只觉得自己的身体不停地下坠,她一定是在地狱里了,再没有人能接住她,没有。 北国之森2南风不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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