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皇帝提图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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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皇帝提图斯
(79年6月24日—81年9月13日在位)
也许没有任何一个人比39岁继承皇位的提图斯更想努力当好皇帝的了,如果当时有“公仆”这种说法的话,提图斯肯定会从心里抱有这种信念,并且为成为一名公仆而努力。他可是遵照国民的意愿放弃了终身幸福的人。
提图斯出生在一个叫做“因斯拉”(insula)的出租公寓里,这也反映了他父亲当时的经济状况。但是他接受的可不是一般的平民教育。当时,父亲韦斯帕芗深得皇帝克劳狄乌斯的头号亲信——解放奴隶纳尔奇索斯的器重,所以小提图斯也得以成为了皇帝的儿子不列塔尼库斯学友中的一人。他每天前往帕拉蒂尼山上的皇宫,学习拉丁语、希腊语、逻辑学、辩论术、武艺、骑术、乐器演奏等课程。他的身体不弱,但是身材矮小,体形和举止都全无高贵可言,不过性格倒是直率,也深受人们喜爱。
然而,这种往返于简陋的公寓和皇宫之间的走读生活没有持续很久,因为父亲韦斯帕芗希望他到军团中去积累实地经验,而不是留在皇子的身边当陪衬。儿子随父亲一同前往任地在罗马是非常常见的现象,小提图斯离开了母亲和故乡罗马,到父亲的任地——莱茵河沿岸的军团基地开始了新生活。父亲被调往不列颠之后,提图斯也随同前往,后来又转移到了北非。提图斯随同父亲辗转各地,积累了实地经验。当然,在此期间也积累了不少军务经验。他28岁这一年,在被任命为犹太战争总司令官的父亲手下升任为指挥一个军团的军团长。父亲被推举为皇帝后,30岁的提图斯代替父亲成为了耶路撒冷攻略战的总指挥,而他也圆满地完成了这个任务。
努力想成为好皇帝的提图斯具备了实现这一目标的所有条件。年龄、经验、业绩,没有一个欠缺的。此外,多亏他与韦斯帕芗作为共同统治者施行的善政,当时也不存在必须以强权压制的反对势力。但是,这位充满善意的皇帝当政期间,却被接二连三的天灾搞得疲惫不堪:
公元79年6月24日——韦斯帕芗去世,提图斯继承帝位。
两个月后的8月24日——维苏威火山喷发,以庞贝、赫基雷尼亚(现在的埃尔科拉诺)为代表的那不勒斯湾东部沿海一带的多座城市被毁灭,据说死亡人数达到5000人。
公元80年春,首都罗马的市中心发生大火。
公元81年夏,包括首都在内的意大利全境发生瘟疫,造成大批民众死亡。
同年9月13日,皇帝提图斯的生命之火燃尽,享年40岁。他在位的短短两年间似乎一直在为各种灾害的善后工作日夜操劳。
庞贝
在此,笔者又将面对与讲述犹太战争时遇到的问题相似的难题——对于在罗马史上稀松平常但是被后世赋予重大意义的事件应该如何处理。
公元66年爆发、在公元70年的耶路撒冷攻防战中达到高潮、以公元73年马萨达的陷落为终结的犹太战争在犹太民族的历史上具有极为重要的意义,当然现代也有很多这方面的学术著作、历书、传记、小说。对于现代的以色列人来说,马萨达的要塞遗址已经成为了圣地。
公元79年夏天的维苏威火山大喷发将庞贝和埃尔科拉诺夷为平地,由于发生在意大利境内,使得这个事件更增添了悲惨和不幸的色彩。虽说如此,这只不过是罗马人在1000多年的罗马历史中遭受的众多灾难之一。在1800年后的19世纪开始发掘工作,现在已经成为了参观游客最多的名胜,即使是不知道古罗马广场的人也听说过庞贝。但是,在同时代的史学家塔西佗的著作中,根本找不到受灾地庞贝的名字。在20世纪已经无人不知的庞贝对于当时的人来说不过是“坎帕尼亚地区诸多富饶的城市”之一。不过正因如此,庞贝被作为罗马帝国时代大量存在的典型的一座地方城市保留了下来,得以在2000年后再度重现,不断进行发掘工作的原因也在于此。
但是笔者通过这套题名为“罗马人的故事”的书想讲述的是罗马的通史,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说就必须遵循一个标准,即叙述的事件对于当时的罗马人来说具有多大的意义。如果详细叙述庞贝遭到的不幸可以揭露出罗马当时的统治体制内包含的种种问题的话,笔者当然会不惜笔墨。然而,庞贝遭受的灾难与神户大地震不同,是一次百分之百的天灾。无论在维苏威火山喷发后采取何种对策,都不可能减少死亡的人数。
那不勒斯湾及其周边
并且,就如庞贝在当今时代的知名度一样,介绍庞贝的著作可以说是浩如烟海。与通史相反,介绍单一历史事件的著作被称为“专著”,关于庞贝的详细论述,我们可以参考大量的专著,所以以下只介绍必不可少的内容。
以那不勒斯为中心的坎帕尼亚地区的人们对地震已经习以为常了。位于那不勒斯西方的贸易港波佐利、高级避寒地拜亚、军港米塞诺到伊斯基亚岛之间的地区是有大量温泉涌出的火山地带。另外,从那不勒斯向东前进可以到达维苏威火山和坐落在山麓的庞贝城,17年前,即尼禄时代的公元62年,庞贝及其周边曾遭遇过强烈的地震。不过公元79年的庞贝已经基本从17年前的地震导致的破坏中恢复过来了。
然而,维苏威火山的喷发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因为它已经900年没有喷发过了,人们都以为它变成了一座死火山。绵延到山顶的山脊上长满了树木,公元前1世纪斯巴达克斯发动起义时,支持这名角斗士的奴隶们就是逃到了这里。这里也没有休眠火山和活火山特有的光秃表面。所以在喷发的时候,造成了大批人员死亡。因为人们以为是常有的地震,全都躲在屋里等待地震结束。
然而当天可不是平常的地震,一阵剧烈的晃动之后,灼热的碎石像冰雹一样落了下来。虽然每块的重量不大,但是堆积起来足以压坏房顶。看到房顶落下来,人们终于意识到必须避难了,但这时距喷发已经过去了五六个小时。开始喷发的时间是下午1点左右,所以人们决定逃走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山了。但是这时落下的碎石已经越来越大,速度也加快了。人们纷纷用衣服和垫子护住头部,打着灯笼逃往别处。
但是真正让避难人群丧生的是之后悄然袭来的含有大量火山灰的云状气流,不幸正处于下风位置的人们无论逃到哪里,都躲不过这种被后世称为“气浪”(Surge)的瓦斯云。位于庞贝南面5公里处的斯塔比亚埃(现在的斯塔比亚)受气浪的影响也死了不少人,庞贝和埃尔科拉诺的居民似乎都是死于窒息。8月24日下午1点开始的这场悲剧在第二天早晨终于结束了,庞贝和埃尔科拉诺都被埋在了堆积高达4米的碎石和火山灰下。最后又下了一场掺杂着火山灰的大雨,于是这层4米厚的堆积物变成了和水泥一样硬的覆盖层。
关于死亡人数,有人说是2000人,也有人说是5000人。庞贝的人口大概在1.5万到2万人之间。沿海的避寒地埃尔科拉诺的居民大多都逃到了海边,但是由于地震的影响,海上波涛汹涌,无法让船靠岸后乘船出航,这些人都被火山灰的气浪吞噬了。
现场证人
有一个人见证了公元79年夏天的这场悲剧。
从米兰向北走30公里可以到达浪漫的科莫湖,湖畔的城镇科莫的起源可以追溯到公元前1世纪尤里乌斯·恺撒让退役士兵移民至此的时候。普林尼·采西利尤斯·塞孔都斯在尼禄时代的公元60年出生于此,维苏威火山大爆发的这一年他18岁。由于父亲早逝,他被单身的舅舅收为养子,火山喷发时他正在舅舅的服役地——与维苏威火山隔着那不勒斯湾遥遥相望的军港米塞诺。
普林尼的这位舅舅是他母亲的哥哥,也就是37卷本的《博物志》(Naturalis Historia)的作者普林尼·塞孔都斯,他将这部大作献给了皇帝提图斯。这个人于公元23年在科莫出生,维苏威火山喷发的时候56岁。
历史上为了区分,将舅舅和外甥分别称为老普林尼和小普林尼,日本一般称为大普林尼和小普林尼。进行区分是因为舅舅和外甥同为国家公务员,并且虽然写作对象不同,但作家身份是相同的。不过,在从事公职的同时也担任专职作家的生活方式在恺撒时代以来的罗马并不新鲜,也许更准确地说,这种类型的生活方式在古代的罗马是稀松平常的。
大普林尼年纪轻轻便离开故乡前往首都求学。这名地方出身的有志青年得到的第一份公职是莱茵河军团附属骑兵部队的队长。之后作为皇帝的财务官前往南法行省赴任。皇帝财务官是负责征收行省税等税收的负责人,所以他的职务相当于现在的地方税务署长。他在这个岗位上的工作业绩似乎得到了很高的评价,后来以相同的身份先后前往北非、西班牙和高卢北部赴任。回到首都罗马后担任了要职,最后被任命为驻扎米塞诺的海军司令官。据说由于工作性质的原因,他与直属上司韦斯帕芗冲破了阶级地位的偏见,建立了良好的个人关系。普林尼曾经告诉韦斯帕芗,自己的著作活动丝毫没有影响到公务,调查和研究都是利用睡觉时间进行的,韦斯帕芗听后也只能微笑着表示许可。实际上他执行公务以外的时间全部奉献给了研究工作,这让和他住在一起的外甥经常投来敬佩的目光。
外甥小普林尼的公职生涯与舅舅稍有不同,他起初先是担任军团的大队长和军团附属的会计检察官,接着当选了首都的护民官。之后跻身元老院,同时成为国家财政的负责人之一,负责每年的财政支出。图拉真皇帝继位后,他就任了小亚细亚比提尼亚的行省总督。在此期间他与皇帝图拉真之间的书信往来是了解当时罗马帝国的最佳资料。
不可思议的是,生活在帝国最强盛时期的这个性格平和的乐天派居然和同样生活在这个时代但是对于任何事都以悲观的态度看待的塔西佗成为了好友,也许是因为小普林尼对大自己10岁的塔西佗的文学才能心怀敬佩吧!无论与自己是否同行,小普林尼都不会嫉妒别人的才华。这两个人同时也是律师,曾经一起为人辩护过。
关于公元79年夏天的维苏威火山爆发事件唯一的现场记录是这位小普林尼写给塔西佗的两封回信,因为塔西佗要求他告知大普林尼去世的情况作为自己写作历史著作的材料。回信的时间应该是塔西佗着手开始写作《同时代史》的公元100年前后。这样一来,这两封信就成了火山喷发20年后的“证词”。
以下笔者将翻译这两封信的全部内容,关于维苏威火山的大爆发和庞贝城的消失过程已经有很多著作论述,各位读者想要了解的话可以很容易地找到这方面的资料,毕竟在讲述通史时不可能像只关注某一历史事件的专著那样在所有的事情上面面俱到。之所以将书信的内容全部翻译,除了介绍现场证人的证词这个目的之外,另一个原因就是可以通过这两封信来了解代表帝政最盛时期的这两个人(不,应该加上老普林尼,共三个人)作为知识分子的姿态。
第一封信
普林尼向塔西佗致以诚挚的问候。
为了将舅舅去世的情况正确地流传于后世,您要求与他关系最亲近的我提供一些素材。如果能够通过您的文笔流传后世的话,舅舅虽死也一定能获得不朽的荣耀。所以,我首先对您表示感谢。因为这样一来,即使舅舅默默无闻地被永远地埋在那座风光明媚的名城的瓦砾之下,也会与因那场无法忘记的天灾而去世的人们以及被掩埋的城市一样,被后世永远记住。舅舅写成的著作已经足以保证他名垂后世,您的文笔更是让这种保证稳如磐石。
我经常在想,被神赋予能够名垂青史的才能或者为后世著书立说的才能的人真的是幸运儿,更为幸运的就是同时被赋予这两种能力的人了。舅舅通过他自己的著作得到了后一种幸运,前一种幸运如今通过您的文笔也可以得到了。所以,我欣然接受您的要求。不,多亏您向我提出这个要求,作为外甥的我才能为舅舅的永垂不朽有所贡献,我从心中为此高兴。
当时舅舅担任舰队的指挥,身在米塞诺基地。那天正是8月24日下午1点,我的母亲首先发现了情况不对,她看到巨大的黑云后喊了出来。舅舅洗完日光浴和冷水浴后在寝室内吃了些简单的午饭,像往常一样坐到桌前,听到喊声后提着拖鞋赶到了阳台。官邸位于海滨的高台上,阳台是观察这场奇异景观的最佳场所。形似黑云的巨大烟雾扩散得满天都是。从远处(出事地点距离米塞诺半岛有40多公里)观察无法得知是哪座火山,后来才知道是维苏威火山。维苏威火山喷出的巨大烟雾呈现出伞松树的形状,长长的树干直冲云霄,前后左右分出很多分支。不知是由于喷发产生的威力冲上云霄后劲道有所减退,还是由于烟雾本身的重量使然,烟雾从中间逐渐向左右散开,颜色也随之发生了变化。有的地方呈白色,有的地方呈灰色,还有的地方呈红黑色。这种颜色的变化有可能是受到了火山灰和碎石的混合比例的影响。
舅舅对任何事情都抱有强烈的好奇心和研究欲望,为了可以更近地观察这个奇怪的现象,他让人准备了小型的快船。当时他也曾对我说:“想来的话可以跟我一起来。”但是我想先完成舅舅交代的功课,所以对他说我要留在家中。
舅舅离开官邸前往军港后,塔斯克斯的妻子莱克提娜寄来一封信,信中写到他们住在维苏威火山脚下的别墅也遇到了危险,唯一的逃跑路线只有海路。因此舅舅的心思从博物学的研究转向了担任舰队的司令官,他马上派遣一支加列船队出港,自己也上了其中一条船。这不只是为了朋友的妻子莱克提娜,也是为了要拯救很多处于危险之中的人。那一带(应该是埃尔科拉诺)气候舒适,景色宜人,有很多别墅和居民。
船队离开米塞诺军港,向正东驶去。途中与很多满载难民的船只擦肩而过,但米塞诺舰队的船只依然直奔危险的目的地,径直向东行驶,因此充分地观察到了正处于喷发高峰期的维苏威火山恐怖的全貌。
帆船的甲板上开始落下火山灰,随着船队接近,火山灰的温度也越高,数量也越多。后来又开始落下灼热的碎石和仍在燃烧的石块,船队已经不可能靠近海岸了。越接近岸边,海面上的波涛越是汹涌,并且还被突然出现的浅滩阻挡了航线,火山灰流也已经到达了海边。
舅舅在看到这个情景的瞬间犹豫了一下,他肯定动了放弃营救返回的念头。然而据后来向我讲述一切的舵手讲,舅舅在当时说运气会眷顾有勇气的人,下令船队驶往庞贝阿努斯的别墅。庞贝阿努斯的别墅位于东南方向的斯塔比亚,但是当时的那不勒斯湾已经变成了一片惊涛骇浪。
在庞贝阿努斯的别墅,虽然已经大难当头,但似乎人们觉得危险不会马上降临,码头还停靠着一些被仆人们装满了财物的船只,一旦风向有所好转就扬帆出海。舅舅到达这里时风向依然没有变化。庞贝阿努斯害怕得心脏都快碎了,不管舅舅怎么安慰这位朋友都无济于事。为了不让他觉察到生活发生了剧变,舅舅与他一起入浴、按摩,之后又共进了晚餐。
在此期间,维苏威火山的山脊线已经被岩浆染得通红,到处喷着火焰。夜幕降临之后,喷火的景象更是鲜明光亮。为了安慰因看到这个景象而心生绝望的人们,舅舅四处奔走解释说这是居民忘了关火引发山上的小屋起火。之后舅舅回去睡觉了,据说他睡得很熟,由于身体肥胖而鼾声如雷,连寝室外的人都能听到。
过了一会儿,寝室所在的内院的地面开始颤动,地表凸起。落下的火山灰和碎石的数量和速度也不断增加。舅舅如果就这样在屋内熟睡不起,石块和火山灰不久就会把门封死,恐怕再也出不来了。他被人叫起走到外面,发现彻夜未眠的庞贝阿努斯和其他一些人已经在门外等候他商量对策了。现在必须决定是继续留在别墅内,还是到别墅外面避难。
别墅和庭院一直不间断地摇晃着,剧烈的震动仿佛要将地面翻个底朝天一样,连站着都会感到困难。并且不只是上下晃动,还伴随着由远渐进的感觉,迟迟没有停止。即使到屋外避难,也会面临被滚热的碎石烫伤的危险。但是,大家都认为逃到屋外避难的危险程度更低,于是全体人员把枕头、坐垫等物品放在头上,用长长的布条固定住,做好了逃出去的准备。
其他地方应该已经天亮了,但是维苏威火山下风一带的人们却身处比平时的夜晚更加恐怖的黑暗中。虽然维苏威火山散发着大量的火焰和光亮,黑暗却丝毫没有减退。人们纷纷提着灯笼,顶着黑暗赶往码头,他们想亲自确认一下是否可以乘船出海。
维苏威火山的火山灰大量堆积的地区
然而人们看到的大海却比前一日更加汹涌,风向也依旧是逆风,这样一来只能返回别墅了。舅舅在镶着马赛克的地板上铺上临时床铺,躺了上去,向人要了两次凉水喝下。其间,散发着强烈的硫黄味的空气开始悄悄地在周围弥漫起来,人们纷纷撤离。舅舅也在两名仆人的搀扶下站了起来,但是又随即倒下,断了气。据我推测,死因应该是火山喷出的气体导致呼吸困难,舅舅在平日呼吸道就不是很好。
人们得以重见天日已经是舅舅去世三天后了,他们回到家后发现舅舅依然保持着倒下时的姿势。身体没有破损的地方,衣服也穿得整整齐齐,仿佛不是一具尸体,更像是在睡觉的样子。
其间,母亲和我在米塞诺……算了,这些事情已经和历史无关,而且您想了解的是舅舅的真正死因,所以我决定在此停笔。但是,我只想再强调一点,我所说的一切都是我自己在现场亲眼看到的事实,要不就是当时的现场目击者在事后亲口告诉我的。
当然,对这些事实的取舍全凭您自己判断,因为书写历史毕竟不同于写信,将一些内容公之于众与告诉朋友也是不同的。
此致敬礼。
第二封信
普林尼向塔西佗致以诚挚的问候。
您要求我继续透露在讲述舅舅死因之前的信件中欲言又止的部分,也就是说希望我回忆一下自己留在米塞诺的时候遭遇了怎样的不安和危险。
“纵然我心中的不幸和恐惧将再次生起,也要把它们讲出来。”(维吉尔《埃涅阿斯纪》中的一句话。)
舅舅乘船离开之后,我继续学习一直到傍晚,因为本来就是为了学习才没有和舅舅同行的。学习结束后,我像往常一样洗澡、吃晚饭,然后睡下。因为受到了地震的影响,我睡的时间很短,也睡得很浅。不过,坎帕尼亚地区虽然频发地震,但当晚的地震还是很特别的,不只有震动,还伴随着好像要坍塌的感觉。
母亲冲进了我的房间,当时我正好也刚从床上起身,我们想的一样——去把熟睡的对方叫醒。
母亲和我在庭院的一角坐下,从庭院往出走几步就可以直通海岸。不知道当时的我是勇气十足还是年少不懂事(当时只有18岁),让人拿来提图斯·李维的书,专心地看了起来,并且不是简单地读读,而是还画出了重点。当时宅邸中还住着一名从西班牙远道而来的舅舅的朋友,他看到坐在庭院中的母亲和在旁学习的我之后很是生气,指责了我的若无其事和母亲对儿子的放纵。但我不为所动,继续读书。
就这样到了早上,借着清晨微弱的光亮向周围看去,房子基本上都倒塌了。我们居住的别墅处在与周围隔离开来的高台上,虽然不豪华,却很坚固。但是看到周围一片狼藉的景象后,家人们当然也担心起来这座别墅的安危了。
最后我们决定到屋外避难,流离失所的邻近居民看到我们从别墅出来走向郊外后也纷纷跟了上来。在恐惧的驱使下,比起坚持自己的想法,遵从他人的决定往往是更聪明的选择。这样一来,在我们和仆人的后面拉起了一条长长的队列。
走到房屋稀疏的郊外后,我们暂且停止了脚步。这里发生了很多异常的情况,让我们又惊又怕。装着贵重品和临时必需品的货车明明走在完全平坦的道路上,却开始左右摇晃起来,根本无法停止,把石头卡在车轮两侧也不管用。
此外,放眼望去的大海也与往日不同,海水退去的沙滩上散落着死掉的鱼和贝类。对面是一片令人胆寒的巨大黑云,浓烟中夹杂着火焰散发出的光,简直就像划过夜空的一道闪电。
正当母亲和我驻足观看眼前的景象时,之前提到的从西班牙来的舅舅的友人凑上来喊道:“如果你的哥哥、你的舅舅普林尼还活着的话,最担心的就是你二人的安全;如果他不幸身亡的话,最放不下的也是你二人的安危。在避难的事情上,你们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母亲和我异口同声地回答,在确认舅舅的消息之前无暇顾及自己的安危。他听到后一言不发地离开,一个人去避难了。
过了不一会儿,浓烟笼罩住了整个海面。卡普里岛在之前早已从视线中消失,现在连近处的米塞诺海湾也看不到了。母亲察觉这个情况后,劝说我快逃。她说,你还年轻,跑得动。我上了年纪,身子不中用了,只要不拖累你,死也甘愿。劝说的语调已经近乎哀求了。而我却反复回答,没有母亲,我也不会苟且偷生。然后我拉着母亲的手快速跑了起来,母亲终究从了我的意,但还是不住地责怪自己拖慢了避难的速度。
这时已经开始有火山灰落下。我突然有一种奇怪的预感,不经意地回头望去,发现一片浓雾状的东西从背后袭来,就好像河川中的水蔓延了整个大地一样。我对母亲说:“我们离开主路吧!免得被后面的人踩死。”
我们母子二人避开有大批难民涌来的主路,终于找到一个地方歇了歇脚。此时已是深夜,但既不是没有月色的夜晚,也不是浓云密布的夜晚,而是一个令人感觉奇妙的夜晚,犹如被关在黑灯瞎火的密闭房间中一样。黑暗中只听得到嘈杂的人声,女人的哀叹声、孩子们的哭喊声和男人们的怒骂声,还有寻找亲人的声音、夫妻彼此确认对方身份的声音。有些人感叹自己的命运不济,有些人为罹难的亲人悲痛,还有些人受不了等待死亡的恐惧而选择了自杀。很多人高举双手向神灵祈祷,也有相当一部分人大喊已经没有什么神灵了,世界将持续这样的黑暗直到终结。
因为恐惧和绝望而讹传的消息数不胜数,造成了更多的悲剧。据传米塞诺的一处建筑倒塌,另一处建筑被大火包围。虽然都是假消息,但当时所有人都深信不疑,因而加剧了人们的绝望感。
周围稍微变得亮堂起来,但绝不是因为早晨的阳光,而是火灾的缘故。所幸的是火灾没有蔓延到近处,但是又有灰尘降落下来,这次是浓重的火山灰。我们只好屡次起身掸掉身上的灰尘。稍有怠慢,身上就会布满灰尘,最后被压死。我没有被人们的恐慌传染而动摇,或者混入人群一起逃难,也没有绝望地呼喊,而是冷静地采取了行动。考虑到我当时的年龄,不由得都想夸奖自己一番了。不可思议的是,我当时丝毫没有觉得自己会与其他大多数人一起命丧于此,也没有觉得自己迄今为止的短暂一生以及今后的所有可能性会随着自己生命的终结而烟消云散。虽然想想当时的状态,比起活下去来说死亡也许更可以给人带来安慰。
这片充斥着灰尘的浓雾最后终于渐渐散去,变成了一片普通的烟云。之后慢慢看见了阳光,但是这一天的太阳本身是很暗淡的,就像日食时候的太阳一样。我们无法相信周围发生的如此巨大的变化。因为能够看到的一切东西都像覆盖了一层积雪一样,被掩埋在了火山灰的下面。
我带着母亲和几个仆人返回了米塞诺。踏入宅邸后做的第一件事情是让疲惫不堪的身体充分休息。当夜也是在恐怖和希望交织的状态下度过的,担心地震还会发生或是比之前有过之而无不及的恐惧心理挥之不去。要是在平日,我肯定会对人们的杞人忧天一笑置之。但是不管心存多大的不安和恐惧,我和母亲的心意已决,我们坚持在得到舅舅的消息之前绝对不从这里离开。
小普林尼的这两封信是怎样被引用的呢?只能很遗憾地说,塔西佗《同时代史》中关于这个时期的叙述在中世纪时失传,因此我们无从知晓。
阵前指挥
公元79年8月24日的这个惨剧的消息传到首都罗马应该是在不到两天后的26日前后。以军事为立国之本的罗马深知信息传达的重要性,所以一般不是在确定事情经过之后再报告,而是在事情发生的时间点上就会迅速传达。并且发生惨剧的地点是那不勒斯湾沿岸,在那一带拥有别墅是显赫地位的象征,所以对于住在首都的达官贵人来说也绝不是事不关己。
提图斯既不是出身原有的领导阶级元老院,家境也不是很富裕,所以在那不勒斯一带没有自己的别墅。但他毕竟是皇帝,虽说仅仅上任两个月,却肩负着保证安全和粮食的最大职责,并且提图斯想做一个好皇帝的愿望不逊于任何人。余震尚在持续,他却已经决定在当地设置救灾总指挥部,由自己亲自担任阵前指挥。火山喷发时的风向大概处于维苏威火山由西到南的90度扇形区域内,此外的地区可能没有人死亡,但肯定还是受到了地震的影响。总而言之,那不勒斯湾沿岸一带都应该被视为受灾地区。
意大利南部地区的典型地方城市庞贝被堆积高达4米的碎石和火山灰掩埋,并且被随后下的一场雨凝固,所以死者的尸体都无法处理。不过神殿的圆柱和圆形竞技场的上半部分在当时应该是露在地表外面的,后来随着岁月的流逝逐渐被风沙和植物覆盖,直到近代被发掘出来后才得以窥见庞贝的整体面貌。尽管皇帝提图斯心怀善意,但在公元79年,庞贝和埃尔科拉诺等被掩埋的城镇和村庄也只能持续着无人问津的状态。
但是,有很多受灾者幸运地逃过了此劫。坎帕尼亚地区在意大利是有名的富庶地带,人口密度在当时也是最高的,对于提图斯担任阵前指挥的当地的指挥部来说可能有数不尽的工作要做。
罗马人认为,在床上铺上垫子,然后用单肘撑在上面以横躺的姿势吃饭才是真正的用餐方式。坐在桌前的椅子上吃饭是孩子和奴隶的用餐方式,有足够的经济能力在家中设置一间餐厅的人家不应该采取这种方式吃饭。不过,如此悠闲的用餐方式在罗马时代也只限于晚饭的时候,早饭和午饭以及工作繁忙、时间紧张状态下的晚饭都是坐在桌前的椅子上匆匆解决。这种方式对于当时的罗马来说相当于现代人观念中的站着吃饭,也就是日本所说的站在大街上吃饭的感觉。在受灾地区忙于救援活动的提图斯每日的用餐方式也与罗马人观念中的正确用餐方式相去甚远,除了要举行皇帝必须参加的祭祀活动之外,他根本不会返回罗马。
提图斯之所以能够专心投入受灾地区的重建活动,是因为他在父亲韦斯帕芗统治期间作为事实上的另一位皇帝共同治理过国家。他习惯了皇帝的日常工作,也完善了必要的人脉和机制。关于提图斯采取的救灾对策的详细情况,塔西佗的《同时代史》一定有过相关叙述,但是这一部分在今天也已经失传,所以我们无从了解。但是可以肯定一点,按惯例没有亲属的死者的资产要划归国库,在这次事件期间作了更改,没有亲属的死者的财产全部用于对同乡受灾者的救助活动。庞贝是一个海外交易盛行的城市,庞贝的居民中有不少人在海外拥有资产。由于全家人遇难而没有继承人的这些财产没有收归国有,而是用做了向幸免于难的人提供援助的资金。
税制方面的救援政策也无从得知,如果同样的惨剧发生在行省的话,首先要实施的就是免除三至五年的行省税。但是坎帕尼亚地区位于意大利境内,行省税这种直接征税本来就不存在,不过当时有可能实施了关税和营业税的免税措施。还有就是基础设施的恢复建设,只有这一项完全是国家的工作。公元79年的大惨剧发生后,让地方自治体来建设基础设施未免负担太重。虽然在17年前即公元62年地震时,庞贝确实依靠自己的力量进行了重建。
到了公元80年后,提图斯皇帝依然继续着在当地总指挥部的生活。这一年4月在首都罗马发生火灾的消息迫使身在坎帕尼亚地区的提图斯急忙赶回了罗马,接踵而来的灾难让这位40岁的皇帝完全没有休息的时间。
公元80年的火灾让卡匹托尔山到马尔斯广场的南半部分之间的地带受到了损害,规模虽然没有达到尼禄时代那场有名的“罗马大火”的程度,但是那片地带矗立着各种公共建筑。好在建筑都是用坚固的石材建成的,不至于倒塌,不过在灭火后要是置之不管的话也随时会有倒塌的危险。据说损失最严重的是台伯河附近的弗拉米尼亚竞技场,这座竞技场是在特拉西梅诺湖畔败给汉尼拔而战死的弗拉米尼乌斯在担任执政官时修建的,通往意大利北部的两大干线道路之一的弗拉米尼亚大道也是他留下的业绩。这条道路在修建后的300年间一直发挥着干线道路的作用,以修建者的名字命名的竞技场也同样一直被当做竞技会场和少年们的体育训练场使用。但是在公元80年的火灾中受到了巨大的损失,因为损伤严重,政府似乎不得不放弃重建的尝试。不过竞技场的遗迹也没有存续多久,它本来就是一座由厚厚的石壁组成的,变成一户户民居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在现代,这座竞技场已经成为了以犹太会堂为中心的犹太裔罗马公民的居住区。
但是,在300年的岁月中,人们早已熟悉了这片公共区域,并且修建者弗拉米尼乌斯是平民阶级英雄,他修建竞技场的目的也在于为平民提供专用的体育竞技场。在之后的共和政体时代,弗拉米尼亚竞技场一直是平民阶级的根据地,虽然市民集会还是在古罗马广场举行,但护民官召集的平民集会一定是在弗拉米尼亚竞技场举行。从共和政体时代步入帝政已经过去了一个世纪,但只要是了解统治为何物的人就应该很清楚有必要修建新的建筑来代替无法再使用的弗拉米尼亚竞技场。
公元1世纪末的马尔斯广场
提图斯肯定也深知这一点,但是他自己还不知道死神已经在慢慢逼近他。建设新的竞技场来代替弗拉米尼亚竞技场的工作只能等待下一任皇帝图密善来完成了。今天被称为纳沃纳的美丽广场的前身就是古代的“图密善竞技场”。
损失程度仅次于弗拉米尼亚竞技场的公共建筑物是紧靠其北的奥古斯都修建的“屋大维亚回廊”和恺撒修建的“尤利娅选举会场”。
以这些建筑为主的公共建筑的重建费用都是通过提图斯皇帝自费资助和罗马富裕阶级的捐款筹措的,因为对于罗马人来说,为公共事业捐款就相当于现代所说的“Noblesse Oblige”(受尊敬者的义务)。
在先帝韦斯帕芗的时代开工的弗拉维乌斯圆形剧场(通称“圆形竞技场”)也终于在这一年完工。提图斯为了激励因维苏威火山喷发和首都罗马的火灾等灾难而情绪低落的市民,决定举行盛大的完工庆典。一完工便散发出灿烂光芒的圆形竞技场中随处可见盛装打扮的男女老幼,最上层是向奴隶开放的区域。虽然不太清楚完工庆典到底持续了几天,但是不难想象,人们的注意力肯定集中在角斗士比赛上。这种危险格斗的主人公——角斗士有三分之二出身于奴隶,剩下的三分之一是自由民。虽然危险系数高,但是有望获得高额的报酬,所以也有不少自由民选择角斗士作为自己的职业。另外,格斗的高手会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赢得富家女子的芳心也不再是梦想,类似于现代的拳击手或其他格斗运动的选手。
皇帝提图斯在尼禄计划修建黄金宫殿的地方修建了名为“提图斯浴场”的罗马式公共浴场,这座浴场包括一些沐浴的相关设施和体育馆、图书馆、游戏室、庭园等设施。据说他本人也经常到这里沐浴,而且没有规定皇帝入浴时就禁止其他人进入。他经常带着朋友和熟人一起来沐浴,但是脱光衣服后,皇帝和一般市民还有奴隶之间就没什么区别了,这正是提图斯所希望的。然而,罗马式的浴场虽然有男女之别,却没有元老院议员和平民的阶级差别。在别墅滞留期间的小普林尼因为停留时间短暂,也没有必要专门在宅邸内准备浴室,而是到附近的公共浴场沐浴。对于罗马人来说,入浴要经过温浴、热气浴、冷浴三个阶段,不像日本人烧些热水就可以了。
提图斯之死
史学家苏维托尼乌斯所说的“史无前例的瘟疫”发生于公元81年,但无法得知这场瘟疫有多严重。
不管规模有多大,瘟疫终究是发生了,提图斯也早早成立了专门针对这场瘟疫的对策委员会。在这次瘟疫中,通常都是在各自的诊所从事治疗的医生们被总动员起来。希腊人占大多数的医疗系统工作人员因为被赋予了罗马公民权而享有免除直接税的特权,但同时也负有和罗马人一样的义务。不知是托这种体制的福,还是因为瘟疫流行的规模本来就有限,或者是由于这两个原因,到了入秋的时候瘟疫便退去了。然而,年富力强的提图斯本来没有染上瘟疫,但是却病倒了。
生病的原因也许是频发的灾难让他积劳成疾。仿效父亲韦斯帕芗在当年病倒时回到故乡的温泉疗养的做法,提图斯也回到故乡养病。弟弟图密善随同前往,但是提图斯没过多久就去世了,时间为公元81年9月13日。公元40年12月30日出生的提图斯死时还不到41岁,只当了两年零三个月的皇帝。
得知皇帝死讯,每个人都从心底为之悲叹,就连反对他和犹太公主结婚而曾经在竞技场提出强烈抗议的普通市民也非常敬爱这位认真听取民众意见、终身未娶的皇帝。在受灾地区担任阵前指挥的皇帝,经常在公共浴场现身的皇帝,平民心中的理想皇帝,这些就是提图斯带给民众的印象。提图斯从未向市民发放过已成为惯例的奖金,但是市民们都知道他在每次发生灾害时都慷慨解囊,捐助自己的私人财产。
作为皇帝权力监督机关的元老院传统上一向拥有很强的反皇帝势力,但这次元老院同样为提图斯表示深切的哀悼。反皇帝一派的元老院议员们最害怕的是被人告发而遭到弹劾,而提图斯从来都不会听取这些告发。提图斯曾经说过,比起让别人去死,他宁愿选择自己死。
元老院也是与皇帝合作来统治帝国的机构,皇帝是否胜任是他们评价的标准。在这个方面,提图斯不仅在首都罗马和本国意大利的统治上业绩出色,而且兼顾了整个帝国的统治,从而受到了高度的评价。仅举数例就可以证明,比如西班牙、北非的努米底亚、塞浦路斯岛,以及被称为亚细亚行省的小亚细亚西部道路网络的全线修复等。在意大利境内,也在公元79年下半年修复了马奇亚水道,公元80年又修复了奥勒留大道和弗拉米尼亚大道的一部分。从公元79年开始修建的当今意大利的里雅斯特到当今克罗地亚的普拉为止的道路是一项全新的工程,因此这条道路采用提图斯的家族名“弗拉维乌斯”,被命名为“弗拉维娅大道”(Via Flavia)。
纪念他战功的凯旋门却因为没有加紧赶工,到他死后才建成。提图斯皇帝与父亲一样,都积极支持元老院向行省出身者开放,因此也赢得了行省人民的好评,但唯一例外的是居住在犹太地区的犹太人。他们没有原谅烧毁耶路撒冷大神殿的提图斯,也不会忘记这名将耶路撒冷失陷的记录永远刻在“提图斯凯旋门”上的元凶。但是,决定与罗马人和平共处下去的犹太人并不讨厌提图斯,迄今为止没有发现过任何史料可以证明居住在帝国境内各座城市的犹太人曾经对提图斯进行过指责。《犹太战记》的作者约瑟夫斯·弗拉维乌斯和提图斯之间的友情从他们12年前相识开始就一直保持着彼此尊重的状态。
然而,唯独喜好讽刺的罗马人不甘于只是对他大加赞扬,与提图斯处于同一时代的一个人就留下了这样一句话:
“在位时间短的话,谁都能做个好皇帝。”
提图斯在位两年便与世长辞,继承皇位的是他的弟弟图密善,这位皇帝的统治却长达15年。 中世纪的欧洲盐野七生作品集(套装共25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