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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失踪人口
对木欣的审讯并没有太大进展。
她坚持说自己亲手杀了庄小婕,并且所述细节,都与之前在车里对周鹏说过的毫无二致。
但周鹏始终觉得有点不太对劲,因为木欣的回忆太顺畅了,就跟一篇背熟的课文一样顺畅,中间完全没有任何迟疑和停顿,所有语气的顺序都不需要做调整。
这种顺畅,不是一个初次杀人的人该有的反应,更不是木欣这种女孩儿该有的镇定。
更何况,从土里挖出来的那具尸骨,根本也不是庄小婕—庄小婕失踪的时间,是在两天以前,可土里这具尸骨,已完全呈白骨化,死亡时间已判定在三年以上。
根据验尸报告显示:死者为女性,A型血,骨长一百六十厘米,发长二十厘米,未生育,年龄大约在二十岁至二十五岁之间;骨检测未见中毒迹象,骨骼完整,骨表面未见利刃割刺痕迹。但由于皮肉和内脏已腐烂,所以不能确定是否为利刃穿刺而死;喉骨未见损伤。
但是,死者左膝盖骨粉碎性骨折,左手腕骨脱臼,肋骨折断三根,小腿骨裂,两肩关节均折断,门牙也掉了三颗。也就是说,死者生前遭遇过长时间的殴打和折磨。
而致命伤,是颅骨的大面积粉碎,并且是由钝器连续多次击打造成。
由于死者的衣物均已腐烂,提取不到其他痕迹,很难确定埋尸地点是否就是第一案发现场。
警队调取了本市近三年来的女性人口失踪名单,正在逐一进行排查,最后圈定初步符合条件的有十二个人。如果这十二个人的DNA都与这具尸骨对不上,那么不排除有失踪人口未报,或者死者本身是路过本市的,这就要请省里的人像还原专家来一趟了。
可是,既然死的不是庄小婕,那庄小婕去哪了呢?
警员询问了庄小婕的家人、朋友、同事,没有一个人知道她去了哪里,也没有任何关于她情绪或行为不正常的描述。随后,警员在S的住处找到了庄小婕的手机,在这两天之中,手机并无任何通讯记录,但是现场的种种痕迹都表明:木欣的确和庄小婕在这里起过肢体冲突。
庄小婕的确失踪了,没有人知道她现在是死是活。
如果她真的被木欣杀了,为什么从木欣指认的埋尸地点挖出来的,却是另外一具死者?
木欣又为什么一口咬定自己杀了她?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承认自己杀了人。
“你们说的没错,没有一个正常人会无缘无故说自己杀了人。”周鹏一开口,会议室里嘈杂的讨论声才渐渐安静下来,“埋尸地点远在城外,并且异常偏僻,一路上并无明显的标志,如果不开着手机定位,几乎很难找到那里,但是木欣毫无障碍地就指引我将车子开到了那里—据她所说,这条路线,是她临时选中的。问题就在这里:她当晚找的是一辆黑车,并且车也是临时出去找的,那么,坐在别人的车上,后备厢里又放着一具尸体,深更半夜,她怎么可能让一个陌生司机带她去那么远的地方?”
“而且庄小婕体重比她多出许多,要把庄小婕塞进箱子里再拎出去找车,恐怕她也很难做到。”另一个警员补充道。
周鹏点了点头,以示赞同,又接着往下说:“她一口咬定自己杀了人,但是挖出的尸体却货不对板,造成这一切的原因,恐怕只有一个可能—有人利用了某种方法,将这个事件强行植入到她的记忆里,让她以为自己杀了人。而那个人真正的目的,就是为了引导我们挖出土里的尸体。”
“某种方法?周队,您难道是指……”
“催眠。”周鹏笃定地说出这两个字。
“您怀疑是崔大师?”
“只有他有作案的机会。”周鹏继续分析到,“他一定认识土里的女死者,甚至目睹了整个凶案的过程,但却因为一个不得已的原因,一直不敢把真相说出来。所以,在我带着阿宝和木欣第一次登门拜访的时候,他就想到了这样一个办法,于是这两天一直在跟踪监视木欣,当他发现木欣和庄小婕的争执之后,迅速利用了这个机会—他弄晕了木欣,并藏匿了庄小婕;在木欣第二次上门的时候,他便趁机将那段记忆植入到木欣脑海里。如果我没有猜错,庄小婕现在就在他家里。”
“可是,他怎么知道木欣一定会再去找他?”
“他一定早就想好了另外一套计划,逼木欣上门去找他,只不过,还没等他那套计划实施,我们就自己上门了。”
“这么说,木欣这次又是被冤枉的?这个女孩儿可真够倒霉的,从刘冒冒和李乔被杀案开始,她就作为证人被牵连其中;之后,S自杀,又故意陷害她为凶手;好不容易风平浪静了一段时间,她又跟庄小婕的事情扯上。为什么大家都爱盯上她?”有位警员随口插了句。
这的确是个有趣的问题,值得探讨。于是其他人也纷纷发表看法,有的从性格分析,有的搬出了在学校时背得滚瓜烂熟的犯罪心理学要义,办公室里顿时热闹起来,又像个高中课堂。
“好了,该说正事了。”眼看着这帮大孩子一闹起来就收不住,周鹏只好板起脸,敲了敲桌子,“那支曲子的来历查清楚没有?”
“已经查清楚了。”付杰立刻回答道,“我们联系到了当年芭蕾舞团的老团长,他现在已经定居国外。据他所说,当年的《荷花仙子》分为上下两场,但是第一场演完之后,主演木晓阳就被杀,投资人的女儿方美美也因为精神失常进了精神病院,于是只好停演。而我们给他看的那支曲子,就是下半场的舞曲,是一位叫玛丽林的女留学生写的,那位留学生相当有才华。我们对照了原曲,发现一共有十五个小节是新加进去的,原曲上没有;而这十五个小节,就是S家里那十五张卡片上的数字。”
“原曲谁手里还有?”
“老团长手里有一份,葛枫手里有一份,当年的主演手里都有。”
“照这样看来,原曲是没有问题的,但是在加进那几组特殊的数字之后,就会杀人了?”周鹏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吩咐道,“去查一下那个玛丽林的背景,看看她在国外时经常来往的朋友圈子。”
“周队,您是说凶手在利用这支曲子辅助杀人?”
“确切地说,这支曲子,只是凶手杀人仪式的一部分。以他的能力,不需要什么外力辅助。”周鹏停下来,理了理思路,“你们还记不记得,刘冒冒、葛枫以及杨虹虹三个人的尸体被发现时,脸上都曾出现过同样一种古怪的表情?我一直都想不通为什么三个人死后的表情会一模一样,直到那天,我看到木欣在排练的时候突然失控,脸上也出现了那种表情,并且她的第一反应是说曲子有问题。于是,我送她去了崔大师那里,通过对脑电波的监控,我发现当那几组数字出现的时候,她的脑电波和心率都异常紊乱,甚至出现断崖式的跌落。我想,这支曲子也许还不足以杀人,但是可以让人出现心智上的迷乱。”
“周队,崔大师会不会早就知道这个曲子的事?”
周鹏想了想,说了三个字:“未可知。”
“可是周队,在排练那天,其他人也都听到了这支曲子,为什么只有木欣一个人有反应?”
“这就是这支曲子的奥妙:只听两三次,是没有问题的,对它有反应的人,都是之前就听过很多次了。而木欣在S家里,早就发现过那些卡片,对卡片上的数字倒背如流,它们早就深深烙在她脑海里了;至于另外三名死者,应该也多次接触过这支曲子。所以,再去搜他们的住处,最有可能的,就是手机或电子设备里储存的音乐。”
嘴上在说着曲子的事情,周鹏脑子里时隐时现的,却是那张笑容叵测的孙悟空面具—那晚在老城区逃跑的嫌疑人,脸上戴着一张孙悟空面具;袭击木欣和杜柯的人,也戴着一个长满白毛的猴脸头套;阿宝在催眠中,喊出了越南语的“大猴子”……为什么全是猴子?
猴子到底象征什么?
在这张猴脸和他之间,似乎就隔着那么一层轻纱,一扯就破,但就是找不到该从哪儿下手。
他皱了皱眉,又习惯性地用两根手指在桌上敲了敲:“我来分配任务,准备干活吧。”
所有人立刻坐直了身子,齐刷刷看向他。
“付杰,你得去请那位崔大师回来配合一下我们的工作。尤其要注意,在通往二楼的楼梯后面,有一块地板是活动的,如果我没有猜错,那下面有个暗室,庄小婕应该就在里面。”在看到付杰点头表示明白之后,他又看向另一个警员,“你负责去查那个玛丽林的背景,同时将鲁迪的照片传给玛丽林当时在国外就读的大学,包括她租屋的房东,让他们仔细辨认,查清这两人之间的关系。”
“是。周队。”
“另外,你们要特别留意一下这个人,他已经失踪了很久。但是,最近他恐怕又要现身了。”周鹏摁了一下遥控器,同时示意所有人看投影仪,上面显示了一个中年男子影像,“三年前,警方曾进行过一次大规模的扫毒行动,代号‘填海’,目标是长期盘踞在南明的一个庞大的制毒、贩毒网络,据说,这个网络的背后操控者,就是蓝海集团的老大海东林。当时,警方在蓝海安插了一个卧底,里应外合,本打算一举将这个毒网扳倒,可惜,行动计划被泄露,导致卧底警员牺牲。”
一提到这件事,周鹏的情绪就忍不住低沉下来,目光也随之黯淡。他陷入了片刻的停顿,回忆卡在那个痛苦的节点里出不来。
直到坐在身边的副队长蒋一碰了碰他,递给他一杯水,他这才强行回过神来,接着往下说道:“那次行动,我们缴获了四吨毒品,抓住以及击毙犯罪团伙成员七人,但主犯却逃脱了。现在屏幕上的这个人,叫‘凌茂’,也是我们那次抓获的犯罪成员之一。我之所以对他印象深刻,是因为我怀疑就是他开枪打死了我们的卧底警员。但当时情况很混乱,有几包白粉被打飞了,粉末四散,阻碍了视线,导致我不能完全看清那一幕。不管怎样,这件事,直到现在都是我心里的一根刺,我一直懊悔没能救得了那个卧底警员。”
“你说的那个卧底警员,是不是叫江山?”对于那次的“填海”行动,副队长蒋一也有所耳闻。
“是。”周鹏点点头,“当时,所有被抓获的犯罪成员都被定了重刑,唯有这个凌茂,没过多久就被放了出来。我看了口供,证词说他只是给雇主开车,根本不知道那些人在做什么生意,也没有其他证据显示他与贩毒活动有关联。”
“你怀疑这个人跟连环凶案有关系?”
“是不是跟连环凶案有关系还不好说,但他一定跟凌潇潇有关系。”周鹏打量着幻灯片上那张脸,继续道,“他是凌潇潇同父异母的哥哥。他们兄妹俩并没有太多来往,感情也并不是很好。如果我们找不到凶手杀凌潇潇的动机,那么很有可能就是因为凌茂。”
“你是说,凶手杀凌潇潇,其实是为了逼凌茂现身?”
“对。”周鹏点点头,“先拿个不重要的角色试刀,发出警告,如果凌茂还不现身,接下来死的,就会是他真正在乎的人。凌茂一定是一个饵,凶手打算用他去钓另外一条鱼—所以,一定要尽快找到他,不能让他跟任何人接上头。”
“放心吧,我亲自带人跟进。”副队长表完态之后,又想起一件事,看了看周鹏,“对了,你是不是安排熊放去执行秘密任务了?今天早上,他妈妈打电话找我要人,说他两天没回家了。”
“这正是我接下来要说的。”周鹏眉头紧蹙,心事重重地叹了口气,“熊放现在恐怕是凶多吉少。”
“什么情况?”蒋一又问。
“我在孙彩被杀一案里发现了新的线索,于是让熊放去找一个叫‘螃蟹’的掮客,这个人以前正好是他的线人。就在两天前,熊放给我打了一个电话,说发现重要情况,需要连贯盯梢,暂时不回队里报道,但会每天跟我汇报一次情况。他打这个电话的时候,没有任何异常,但是今天凌晨我收到他发给我的短信,才意识到多半是出事了。”“他发了什么?”
“总共只有六个字:暂时没有情况。但是,这条短信里,有一个致命的漏洞。”周鹏顿了顿,“它多出了一个标点符号。而熊放发短信,从来不习惯带上标点。”
“有没有定位他的手机?”
“他的手机信号完全被屏蔽。不过,如果我没有猜错,有一个地方,或许可以找到他。”周鹏欲言又止,想了想,干脆摆摆手,“我自有安排,就这样吧,散会。” 破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