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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铁皮小狗
有的时候,不得不承认,冥冥之中有一双眼睛,盯着人世间的冤屈。
就比如说山里发现的第二具碎尸,当时警员打捞李乔的另外一半尸块时,压根就没有发现沟里还有一具碎尸。但是万万没有想到,一小块断掌竟然莫名其妙挟在了李乔腋窝里被带回来,并且还沾着泥土,这才发现了埋在土沟里的另外一具碎尸。
“死亡时间已经超过一年,尸体已经白骨化。”一见到周鹏,法医柳钰便开始陈述,“尸体的骨骼未见任何外力挫伤,并且由于软组织已腐化,很难确定是否还有其他致死原因。但是死者喉骨断裂,第一致死原因有可能为利器割喉。”
“男性还是女性?”
“男性。但是死者身上未发现任何可以证明身份的证件或资料,只找到食指上一枚戒指和右手抱着的一个纸盒子。纸盒已经腐败破坏,但里面的东西还在。”
“就是这两个?”周鹏指了指桌上的两个证物袋。
“对。”
第一只证物袋里面的东西,就是那枚戒指,925银,已经有了锈斑,并没有花纹或任何特殊标记,直径大概在1.5厘米。
而另一只证物袋里,装的竟然是一只铁皮小狗。那是一种装上电池就会跳绳的电动铁皮玩具,这种铁皮玩具现在基本见不到了,已经属于古董级别。
“这就是纸盒子里装的那东西?”周鹏饶有兴趣地看着这只小狗,“看来死者当天是出门给什么人买礼物去了。没有发现购物小票之类的东西吗?”
“没有。”柳钰遗憾地摇摇头,“抛尸地点在野外开放环境,风吹雨淋都会使得普通纸张分解腐败。哦,他的衣兜里有一个钱包,里面的钱都在,但是也差不多腐坏了。除此之外,没有发现任何证件或票据类物品。”
钱还在,这么说,不是抢劫作案。周鹏点点头,示意柳钰继续往下说。
“根据尸体的骨龄和牙龄判断,死者为27岁左右的男性,身高一米七三,并且左下颌最后一颗磨牙做过矫正手术,手术时间应该在死亡前一年之内。死者的颈椎、腰椎都有不同程度的劳损和变形,右手食指关节有增生,这可能是一个从事文职类工作的人,例如:作家、新闻记者之类。”
“也可能是一个沉迷游戏的网络玩家或者IT从业人员。”周鹏补充了一句。
“没错。”柳钰露出一个赞许的表情,“不愧是市局下来的一把手,分析问题就是全面。”
但是后面那句话一出口,她就意识到自己无意中碰了雷区,在南明分局,所有人都要避讳着周鹏背的那个处分,避讳谈论他是从市局下来的这件事,这是相关领导早就打过招呼的。
她面色一阵尴尬,正不知道如何圆场,好在周鹏根本不以为然,他现在全部的精力都在眼前这具尸体上,正指着在尸体左手中间的指甲问道:“指甲里是什么?看着不像是泥。”
“已经做过化验,确定是摩托车机油。此外,他的鞋底也有少量摩托车机油。”
“居然还有辆摩托车?”周鹏看了看熊放。
熊放也有点懵:“我们在现场没有发现摩托车啊。我们在抛尸现场附近一百米内都做了细致的勘察,确实没有发现摩托车……也许车被扔到更远的山里了,明天我再带人去找找。”
“明天我跟你一起去。”周鹏说着又看向柳钰,“还有没有其他线索?”
“死者衣服的背部有一排柳钉扣, 其中一颗扣子上,我们发现了不属于死者的衣服纤维组织,可以判断是一件浅灰色的毛衣。”柳钰边说边将另一个证物袋递到周鹏面前,里面装着一根细如发丝的毛衣纤维。
现在三个证物袋都放在周鹏面前,而他那颗计算机一样的大脑已经对犯罪过程完成了一个基本还原:很明显,死者当时骑着摩托车出门的,车座后坐了一个穿灰色毛衣的人。
灰色毛衣,再结合死者身上穿的衣物,案发时间大概可以确定在去年的十月中旬至十一月中上旬左右。
死者为男性,二十六至二十七岁,身高一米七三,死前一年内做过牙齿矫正手术,从事文职类工作,也可能是个网络玩家,平时有骑摩托车的习惯。
在案发当天,死者出门买了这个会跳绳的铁皮小狗。照常理,买了礼物之后,一般人都会马上回家,把礼物放好,以免弄破。但是,死者却带着新买的礼物,驱车赶往偏僻的山里,这种反常的行为,只能说明,当时有人胁迫了他。
胁迫他的人,自然就是那个灰毛衣。
灰毛衣当时坐在摩托车后座上,所以毛衣的纤维才会挂在死者后背的钉扣上。他以谈判为由,让死者将摩托车开往他指定的地点,但半路上摩托出了故障,需要死者下车修理,所以死者的指甲里才会沾上机油。
既然是“谈判”,那么这个案子就有可能是熟人作案。
所以,根据这些线索,第一个排查方向,是一年前的男性失踪人口;第二个排查方向,是两年前为男性患者做过左下颌最后一颗磨牙矫正手术的医院和牙科诊所;而第三个排查方向,就是这个铁皮小狗。这种铁皮玩具几乎已停产,肯定是有某种怀旧情结的专业收藏者在兜售。而且,作为专业的收藏者,不可能手上只有这一件小狗,应该还有其他存货。所以,只要找到卖过这种铁皮玩具的店,也许就可以打听到相关的线索。
“可是,我还有一个疑问,”在记录完周鹏的指令后,熊放还是忍不住说出了心里的想法,“我总觉得,李乔的尸体居然和这具男尸被抛在同一条土沟里,实在有点太巧了。”
“这也正是我接下来想说的。”周鹏看着那具尸体,目光中若有所思,“那片山区那么大,那条土沟的位置又那么偏僻,凶手怎么就偏偏不偏不倚地选中了它?而且,土沟里还正好有另外一具尸体,这一切,实在不能用‘巧合’来解释,只有另外一种可能性。”
“是什么?”
“强迫症。”
总算熊放还不太笨,听明白了周鹏的意思:“周队,你是说,凶手一直记得那个地方,所以特意挑选的?”
“没错。”周鹏点点头,“他不只去过那里,还对那里印象深刻。所以,当他第二次操作同样事件的时候,会条件反射地又想到同一个地方。”
“也就是说,杀李乔和杀这具无名男尸的凶手,会是同一个人?”
“或者也可以说,这五条人命,全是一个人做的。”周鹏重重吁了口气,仰起头来看着天花板,“最近凶案频发,太反常了。”
“周队,你好几天没合眼了,要不然我先送你回去睡会儿吧?”看着偶像一脸倦容,熊放关心地问道。
周鹏摇摇头,停顿了片刻,像是自言自语地又说了一句:“好像自从我来到南明之后,那个凶手就像受到了刺激一样。”
“周队,你说什么?”熊放纳闷地眨了眨他那双全南明分局独一无二的大圆眼睛 。
第二天一大早,周鹏就带着熊放和付杰一起进山,去往两具碎尸的抛尸地点,希望能找到那辆消失了的摩托车。
发现碎尸的那条土沟很深,得依靠绳子才能下去。就在熊放和付杰正从车里往外扔绳子的时候,周鹏却摆了摆手,对他们说:“不用了。”
“周队,咋了?”熊放一脸狐疑。
“我突然想到一件事。”周鹏说,“就是那辆摩的。”
“摩的?”熊放和付杰面面相觑,然后又一起看向周鹏。
“当初在做案情分析的时候,大家一致认为,凶手抛尸后又将摩的悄悄还回去,是怕摩的主人报案,反而会引起警方注意而暴露自己行踪。”周鹏此刻就站在那条土沟的边缘,伸手捋了捋好几天都没顾上打理的头发,“如果我们的思维总是沿着常规的轨道走,就会陷入误区,因为,犯罪分子从来都不会合乎规矩。”
“周队,那你的意思是……”
“这种高智商犯罪分子,既然能轻松伪装出毫无痕迹的自杀现场,那么处理掉一辆摩的,自然也不是什么难事,根本没有必要冒着被逮个现形的危险,非给人家还回去不可。或许从另一个角度来讲,这也是一种强迫症情结。”周鹏边说边踢掉脚边的一颗石子,看着它落入沟底,“一个有强迫症的犯罪分子,会怎么处理一辆引人注目的摩托车呢?”
“那应该是埋在沟底了吧?”熊放坚持己见,“那么大一辆摩托车,埋在别的地方既费时间,又容易被发现,不如直接埋在这条土沟里保险,谁也不会没事儿跑土沟底下去瞎刨吧?”
周鹏摇摇头,扭头问付杰:“你们挖出那具男性碎尸的时候,他身子底下是实土,还是一个形状陷下去的坑?”
“是实土,没有坑。”付杰很肯定,“土沟底部本来就凹凸不平,尸体身上又盖着很厚一层土,猛一眼看去,还以为只是个隆起的土包,谁也没想到里面有具尸体。”
“既然身子底下没有坑,说明盖在他身上的土只是大雨冲刷下来后,自然覆盖住的。你们想想,一个有强迫症的凶手,在抛了尸之后,连掩埋工作都没有做,又怎么可能特意下来埋那辆摩托车?”周鹏说着从土沟边离开,转身四下看了看,然后指着山脚下三点钟方向,问,“那里是什么地方?”
熊放立刻打开手机导航查了查,回答道:“是赵家村。”
“去看看。”
在赵家村那个堪称脏乱差的小卖部,周鹏对老板娘色眯眯的眼神视而不见,只问了两个问题:第一,村子里有哪几家的年轻人在工厂上班?第二,谁家在两年之内新换过摩托车?
之后,按照老板娘的答案,他们很快锁定了三家目标。在敲开第二家的门时,他们并没有在院子里看见摩托车的影子,但是那家的儿子一听说他们是警察,脸色立刻就变了。 破冬